与跳蚤之间的故事

大漠飞雪

跳蚤是那个年代的烙印，至今想起来还是心生畏惧，它能搅和你正常睡眠，让你看不见抓不着，那种抓狂，至今想起来，仍然后怕。

那年那月，想起来是很遥远的故事。爸爸曾是一名军人，那年响应国家号召，支援边疆建设，来到了北方，第一眼就被北方的浩瀚苍凉深深的震撼，励志扎根北方建设，从此，北方就是我们的家。

那年冬天，爸爸要把北方的家搬回老家，因为老家大姑写信来，说爷爷年事已高，身边离不开人照顾。爷爷有三个孩子，大姑、大伯、爸爸年龄最小。爸爸五岁的时候奶奶就去世了，我的亲大伯不幸因病也英年早逝，爷爷一直靠着大姑居住。那个年代，除了写信就是发电报。大姑写信来，说爷爷想儿子孙子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爸爸见信后仅仅三天就处理完家中一切琐事。带不走的物品半送半卖，远亲不如近邻，街坊邻居平日里关系很好，知道我们这一走就不再回来，眼睛里盛满的都是依依不舍。大家帮着收拾东西，不方便带着物品都送给了街坊邻居。就连居住的房子都送给了老乡。就这样，一家人带着不舍和对老家的眷恋回来了。

我是第一次坐火车，兴奋的一宿没睡。天不亮，老乡已经开车早早等候在门前。这里的一草一木已经熟悉的像是身体的一部分，突然离开心中那份酸涩化成眼里的温热，我看见父亲母亲眼里噙着泪珠，一步一回头，直到车辆越来越快，身后的景物变成地平线。再见了！我北方的家，那里承载着我太多美好的童年回忆。

坐了三天二夜的火车，小腿都有点浮肿，那是长时间坐着，血液循环慢了。千里迢迢回到老家顾不上旅途劳顿，来到爷爷居住的小院。一位蓄着白胡子的老爷爷，拄着拐杖，早早就立在门前，风吹过，嘴巴上胡须，看着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模样。那一年爷爷76岁，看见他的儿子孙子回来了，高兴的把手里的拐杖都扔到一边，颤颤巍巍的向我们疾步走来，那一刻，许是爷爷这一生中最高兴的事吧。

爸爸回老家第一件事准备建造一处属于我们自己的新房子，毕竟一大家人总要有个落脚处。目前只有暂住在大姑家。其实大姑一大家十几口人，突然增加我们一家人，显得特别拥挤。我被安排和小表姐一起住。表姐比我大五岁，像个小大人一样照顾着我，而我就是表姐的小尾巴，她做饭我就站在灶台边观看，每天早晨，表姐天不亮就煮一大锅粥，说是粥就是一锅米汤，站在锅边能照见人影，对于北方长大的我，吃惯了馍馍，看见稀汤粥一点没有食欲，只是象征性的喝一口，就放下饭碗，其实肚子饿得咕咕叫，情愿饿着也不吃。后来，表姐搞点红薯放进粥里，我像看见了馍馍一样兴奋，会有滋有味吃上一碗。中午吃米饭，炒韭菜，青菜汤，那怕是素菜也比白粥好吃，也算不错了。但米饭再好吃也没有面条好吃。肚子饿的时候，就会想起北方的家，那时，每天放学回家，竹篮里有馒头，饿了，拿一个塞在嘴巴里，那份满足感真的很幸福。

回老家，晚上睡觉也不习惯，睡惯热炕的我们，晚上都不愿进那个冷被窝。表姐的床是那种简单的木板床，上面铺着厚厚的稻草，床单是深蓝色老粗布，晚上被窝太冷，我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直到表姐躺进被窝里，表姐的身体真的很暖和，让我瞬间不再寒冷，暖和多了。迷迷糊糊就进入梦乡。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感觉被子漏风，我缩着身体还是被冻醒了，当我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才发现表姐坐在那里，手在被子里翻找着什么，我问表姐

——你在干嘛？

——我在抓“革蚤”。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革蚤”这个名字。

表姐口里说的“革蚤”，它的学名是跳蚤，它是一种特别灵巧的虫子，善于跳跃，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什么是跳蚤。难怪晚上睡觉睡不踏实，总感觉身上有痒痒的感觉。一旦被它叮咬，皮肤上就冒出小疙瘩，奇痒无比让人抓狂，因为你无法抓住它，如果不小心钻进你的衣服里，那就是一种折磨人的酷刑，它会到处乱窜，在你的身体上肆意横行，简直让人发疯。

我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表姐抓跳蚤。表姐此刻一动不动。眼睛盯着某个地方，突然，慢慢掀开被子，15瓦灯泡照在被子上，根本看不清跳蚤在哪里？然表姐有火眼金睛，居然凭着触感，伸到被子里的手，就能轻松抓住跳蚤。只听一声脆响，跳蚤在表姐指甲间一命呜呼。我问表姐你是怎么抓到跳蚤的？表姐说，当跳蚤咬你的时候，你不能动，你要快、准、狠，用手摸都能摸到跳蚤。不用看都能抓着跳蚤，表姐太厉害了！心里已经默默崇拜起表姐了。千万不能打草惊蛇，如果计划失败，跳蚤狗急跳墙会在被子里乱窜，可想而知，今晚你是没法睡觉了。表姐一席话胜过十年书。以后遇见跳蚤，我也学着表姐的做法，一次又一次终于抓到跳蚤，且技术也娴熟了许多。不说炉火纯青，也能独当一面，只要跳蚤咬我，没有我抓不住的，那可是得到表姐的真传。

再后来，儿子出生，住在老家，也闹过跳蚤。老家有猪圈，阴暗潮湿容易滋生跳蚤。那天午后，儿子说身上痒痒，我掀开衣服才发现儿子的身体上冒出好几个疙瘩，看着像跳蚤咬过的。我连忙脱掉他的衣服泡在热水里，结果，在袖子臂弯处，真的发现了一个烫死的跳蚤，湿哒哒的贴在衣服上，原来罪魁祸首真是跳蚤。晚上，好好的睡眠又和跳蚤杠上了。夜半挑灯抓跳蚤，基本上都会被我捉拿归案，也有失手的时候，被惊扰的跳蚤就像无头苍蝇，这个时候如果再抓，会很困难，因为再也找不到它的踪迹，等待着等待着，天就亮了……

提起跳蚤我想到“鼓上蚤”《水浒传》中的人物时迁的绰号。时迁，自幼练得一身好轻功,善能飞檐走壁,江湖人称“鼓上蚤”。看来，跳蚤这个词，有时也是褒贬不一呢。

作者简介:

大漠飞雪本名彭玉梅，安徽天长人，喜欢文字，简单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