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 l 去演绎支离破碎——徐一洛小说集《没有围墙的花园》都市知识分子的情感困境
黄香桃/文

徐一洛小说集《没有围墙的花园》,广西民族出版社
徐一洛小说集《没有围墙的花园》由9篇短篇小说组成,小说消解了爱情或婚姻的神圣性。在我看来这是一次都市知识分子在情感困境下的生存状态的映射性书写。徐一洛写着很普通又很真实的故事,把生活当作故事的原本,插上想象的翅膀做了一次大胆地飞翔。除《孤鸿》篇外,其余篇目主角都为都市知识分子。孙绍振在《把人物感情放在试管里作动态检验》一文认为:“一个家族的兴衰、一对男女的恋情,人生的一段奇遇,一枕黄粱美梦,极其特殊的不可重复的奇闻逸事,极其琐碎的不登大雅的鬼话艳情,不肖公子落难,多情义妓投江,农民进城住了五块钱一天的旅馆,右派劳改饿得昏天黑地,在正式的文献中没有任何地位,一旦化作形象居然有人认为它可能比之哲学、历史、经济学著作更有认识价值。原因是它反映了生活的本质。”
都市知识分子的处境
小说集描写人物众多,但不管是人物性别还是描写环境不一,她们都无法摆脱情感的牵扯。《没有围墙的花园》像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事被放在同一个故事里用倒叙的方式展开,“我”是富家女、高材生,虽不是婚姻中被困的人,却是现场播报者。18岁这天,小偷进“我”家行窃,从小偷口中得知父母离婚,父亲还有一个3岁的私生子,在小偷指引下“我”看到每个楼层的人都深陷在不同的“泥潭”里。《荒城》中“我”有着“廉价的婚姻,稀疏的爱情”,在这场围城里“多待一天,那把无形的钝刀就会多宰割自己”。“我”也不知道这段婚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越走越远、为什么就走到了离婚这一步。《火笼》里,“我”在事业单位上班,丈夫快50岁了还是副科,闺女也不如隔壁家的上了名校。“我”和丈夫结婚只是因为年纪大了,“我天真的以为这就是婚姻,结婚就是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婚后日子过着过着成了一桶带着馊味的潲水,争吵、冷战、挖苦成了日常。《陈香》中,刘玉玲与阔别28年的初恋回忆往事、再续前缘,初恋唐小宁按部就班,刘玉玲学业无成、事业一般、婚姻不幸。《唇吻》中,陈四海因生理残疾升学不顺、恋爱不顺,冯秋水因童年被玷污留下了心理阴影,不同的经历给他们留下了难以愈合的创伤,在内心最隐蔽处变得自卑、古怪。家庭与自身遭遇带给他们无尽的苦难,以为爱情会救赎、治愈生命中的裂痕,最后却是爱情也夭折在了人与人相互挤压的斗争里。《那一抹描画的面纱》黄天翔是位文艺青年,父亲买彩票中奖,一家人进城一年半后父母却离了婚,钱也被瓜分得所剩无几,当他与心爱的姑娘诉说着小时候的苦难,她却不为所动还觉得莫名其妙。一个向往平淡中的美好,另一个追求浪荡的自在生活,共享一种内在的精神世界于他们而言不复存在。《一剪酸梅》里,“我”嫁给了初恋,20年里,“我”好像一直在做饭、洗碗、洗衣、育儿,尽管想攻读博士学位,但庸常的生活已使“我”筋疲力尽,丈夫还在网上和其他女人聊得火热。“我”心血来潮打车去赏梅花,到了目的地才得知,送“我”来的司机的老婆和一个男人在这里私奔了。《何日君再来》中,“我”高考失利,大专毕业后在私企当收纳,母亲重病,“我”兼职做网络直播,经历了被签约公司冷藏、同行挤压。“我”打车认识的司机师傅宋强,看到老太太摔倒去扶,没想到反被讹诈。妻子嫌弃他,和有钱人跑了,离了婚,房子、车子也卖了,女儿判给前妻,无家可归的情况下还遇到来抢邓丽君磁带的劫匪,为保护磁带还丢了性命。
都市知识分子的爱情
都市知识分子的爱情死在了庸常里,死在了没有一丝新意的生活中。故事中的人没有勇气去与糟糕的生活、婚姻搏斗,任由悲剧漫无目的地发展。这在一系列书写中,作品中的人物都在试图寻找爱情、婚姻的价值。各色人物都介入到爱情、婚姻、生活这场战争中去,尽管他们的性情、气质、学历层次不一,每个人挣扎在其爱情、婚姻附加给他们的漩涡中无法自拔,拉拉杂杂带出了他们在各自生存境况中悲戚、琐屑、无聊、鸡飞狗跳的日常。
处于体制外的知识分子,在步履蹒跚中渐渐迷失方向;处于体制内的知识分子拿着微薄的工资,面对恨铁不成钢的另一半,受到社会的种种冲击,尴尬的身份与清贫的生活使他们的所求所需在大时代的起起落落中面临着窘迫。经济、生活方式、人际关系、道德伦理对个体进行施压,变形后的人格也改变了他们的喜怒哀乐与内在精神。
小说中,爱情、婚姻、家庭并没有带给他们该有的希望、救赎和温暖,又恰恰是他们把人物的命运拖到了另一个深渊。这部小说弥漫着走不出来又摆脱不了的精神困境,在这胶着的状态下陷入到一种对爱情、对生活无力的焦虑中,就如《陈香》里说的:“已经回不去了。就连来时的路也找不到了。”小说的内容选取接近生活、回归日常,把每篇的个人经验叙述出来,汇集在一起后个人经验与大众经验存在叠合,“一切特殊都是普遍”,或许,我们也可以从一粒沙子看到世界,从一滴水中看到大海。每一篇看似都在重复着爱情的悲剧,碌碌无为的日常不停地被拎出来,不断重复书写,呈现出来的却又都是生活的真实状态。生活、爱情的美好在无尽的繁琐中被消磨掉,爱情没有一丝亮色,生命的质量好像也就这么一回事,大体上没有呈现出爱情、婚姻该有的价值,情绪是消沉的。
作者力图记录进入新世纪以来人们生存状态的一个侧面,那一地鸡毛的爱情、婚姻是如何把人逼进死胡同里直至无力挣扎的,记录社会生活的百态与都市市民心理、文化的繁复层次。小说中的人物都在演绎着支离破碎,个体、群体心灵上失去了平衡之后,陷入到“孤独——寻求平衡——丧失平衡——寻求另一种平衡”的循环往复中,正是在这种失去平衡和寻找平衡的心理重组中,读者得到了思考。平凡人的一生,困顿与迷惘并行,如何摆脱胶着的困境?这应该是作者向读者抛出的问题,至于如何去解决这个问题,作者并未给出答案,也不做价值判断。作者到底想让读者怎么做?或者作者的用意何在?也许可以借用陈村的话去猜测作者的写作意图:“我并不想教人们怎么做,那是宗教与道德该做的事情,我只想反映现实,呈现问题。”
(来源:《河池日报》2023年5月6日03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