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大红楼的魅力
陈晓林
癸卯年,解除了疾情的羁绊,又逢清明暖阳,重来睽违三年的北京,心情大悦。这日,在位于中国美术馆后街的三联书店选中几本心仪的书后,沿五四大街,直奔北大红楼而去。
十几年前,我曾来过北大红楼,回来后,心绪难以平复,写了一篇《北大红楼感怀》。发表后,引发了许多熟悉和不熟悉的朋友们的兴趣。
其实,在高楼大厦比肩接踵,红墙碧瓦高深莫测的北京城,座落在西城五四大街29号的老北大红楼并不打眼,且历经百年磨洗,已显得有些陈旧。可在我心中,无论世事怎样变幻,作为新文化运动的策源地,五四运动的指挥部,我们党初创时期的思想田园和干部学校,红楼都是独一无两的历史坐标。这次听说北大红楼二楼和三楼都已开放,迫切的想再来看看。
一部电视连续剧《觉醒年代》,让年轻的一代认识和重新认识了“红楼”那一代人,也让日渐冷落的红楼又热络起来。尽管己是下午时分,等待入场的观者仍然很多,这同十几年前的景象大相径庭。庆幸的是,参观红楼需预约,60岁以上的老人可凭身份证不受限制。

尽管我们这个古老的民族多灾多难,可历史,总是在一些特殊的年代给人们以汲取智慧,继续前行的力量。春秋战国诸子百家争鸣是这样的年代。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时期,也是这样的年代。说她是启蒙年代也好,说她是觉醒年代也好,这两个时代创造的思想与精神,一直在深刻地影响着我们的国家与民族。
站在红楼大门入口处,我仔细端祥式样有些老旧的大门。说是大门,与当下一些学府的宏伟大楼,阔气的大厅比起来,显得太微不足道了。可正是在蔡元培先生“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精神引领下,这座敞开的门,摒弃了门户之见的门,把陈独秀、李大钊、胡适、鲁迅、钱玄同、辜鸿铭、黄侃、刘师培等势同水火的一代精英,聚合在这座楼里。也让毛泽东、邓中夏、傅斯年、罗家伦、张国焘、刘仁静、高君宇等求贤若渴的青年趋之若鹜。
试问,近代以降,中国有哪座大楼如红楼,聚天下英才于一炉?有那所大学如北大,思想和学术交锋如此激烈?对中国走向发生的影响如此深刻?
笔到这里,不禁让人想起著名教育家梅贻琦先生的话:“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
红楼是历史的现场,是一个可以触摸到的历史实体。走在红楼略显狭窄的廊道上,我仿佛与前辈们的脚步重合了。
一楼有三个房间格外引人注目,一是时任北大图书馆主任的李大钊先生的办公室。二是毛泽东同志工作过的第二阅览室。三是鲁迅先生讲授《中国小说史略》的课堂。据当年的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我党早期党员张申府回忆,李大钊先生的名作《庶民的胜利》,《我的社会主义观》,就是在主任办公室写作。一些进步学生经常来这里向大钊先生请教问题,使这里成为北大乃至北京地区,研究传播马克思主义的中心。

我第一次参观红楼时,记得二楼是国家文物局的办公室,不对外开放。这次开放并恢复了原貌。重要的有蔡元培校长办公室,值得思考的是,蔡元培一直以来,受到国内国外,各党各派的一致推崇。美国哲学家杜威曾说:“哪怕拿全世界的大学校长做比较,以一个校长身份而能领导一所大学对一个民族、一个时代起到转折作用的,除蔡元培外,找不出第二个。”先生去逝时,毛泽东亲笔撰联“学界泰斗,人世楷模”给予至高评价。我想追问历史,也追问先生们,蔡先生是怎么做到的?
陈独秀,胡适的办公室也在二楼复原。从陈设看,二位先生办公室无大的差别,与蔡校长的办公室也无两。看来,当时北大的等级观念并不象以后这般森严。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很长一个时期,陈独秀、胡适在民众心目中的形象不那么好。看了《觉醒年代》,许多人恍然大悟。原来陈胡二位先生曾经很了不起,也很可爱。
我在蔡先生办公室的墙上看到一张文科教员表,除上述提及的名字,其他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如教伦理学的杨昌济,教欧州文学史的周作人,还有刘半农、沈伊默、梁漱溟等,还有不少外籍教员,可谓名流云集,学派林立。

我注意到,北大的教员们都很年轻,绝大多数都在30岁左右,其中胡适、刘半农27岁,梁漱溟仅24岁。
红楼那代人才华横溢,人才倍出,他们中许多人的著述至今仍置于我的案头。但更让我景仰的是他们的家国情怀,天下意识,自由包容的气度和改造社会的雄心。尽管道路与主义之争至今仍不绝于耳,但先生们上下求索的精神永远值得尊重,值得发扬。
1919年5月,22岁的北大学生罗家伦在其起草的《北京学界全体宣言》中,发出了“中国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断送;中国的人民可以杀戮,而不可以低头”,“外争主权,内惩国贼”的呐喊。”据史料,“五四运动”的命名也是由罗家伦最早提出来的。

1920年10月,在北大红楼李大钊办公室,李大钊、张申府、张国焘三人秘密成立共产主义北京小组。次月,小组举行会议,决定名命为北京支部,李大钊被推选为书记。这是北方的第一个支部,有力地推动了马克思主义在北方的传播。这也是继陈独秀同年8月在上海成立中国共产党发起组后的第二个中共早期组织。史称“南陈北李,相约建党”。有诗赞曰:
北大红楼两巨人,
纷传北李与南陈。
孤松独秀如椽笔,
日月双悬照古今。
在二位先生的影响下,党的一大的13名代表,有5位是北大的学生和校友。党的一大时期的58名党员,有24人或直接在北大入党,或在北大学习工作过。至今,西方一些研究中共党史的专家学者,仍坚持认为中国共产党是1920年成立。
毛泽东与红楼结缘于1918年9月。北大红楼是青年毛泽东新的人生道路的起点。他曾多次深情回忆在红楼度过的时光,视陈独秀、李大钊为启蒙老师。30多年后,毛泽东率新生政权入主北京城,他定居的中南海离这里很近。
在《觉醒年代》中,陈独秀的儿子,陈延年、陈乔年两个英俊青年,走向刑场,慷慨赴死前,那深情的回眸,让多少人的泪水夺眶。
当年在北大红楼任教和受教的那代人都已作古,但他们的魂却留在红楼。你在红楼的每一个角落都能感受到他们的温度,你在红楼的每一间课堂仿佛都能聆听到他们的声音。红楼就似一部厚重的历史教科书,每次翻阅,都有醍醐灌顶之感。
这,正是北大红楼的魅力所在!

授权作者简介:陈晓林 坚持业余创作,出版散文集《纸上声》、诗集《心远斋诗摭》等著作六部。《将星之路》获第二届全国优秀青年读物二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