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记忆时,傅轩便在香榧树上了。起先是玩耍,后来是采果。每年夏季,果子缀缀,村子里人便都上了树。采香榧不比打山核桃,采香榧需一颗一颗采,因为香榧果三年一成,一串枝条上,有今年的果、明年的果、后年的果。采今年的果,也得护着明年、后年的果。
他们说,香榧树便是这样的。当年种香榧树的人,也不去想香榧树什么时候长香榧果,但知道它种下去了,总有一日会亭亭如盖,累累果实。那株最老的“香榧皇”,现在年年能结千斤鲜果。
一位年长的书记走来,他也姓傅。比起傅轩,他俨然是地道的山中之人,肤色黑,笑容憨。传说他父亲当年曾是采香榧的好手,可以踩着顶端的细枝摇摆。我说:“那么你呢?”他便憨憨笑着上树给我们露一手——也很快,从后方上,踩着最低的树杈,沿着其中一条枝干,不过一分钟就快到了顶端,身手敏捷,如同一只春日的大松鼠。
我们抬头用手盖住额头的斑驳阳光喊:“快下来!快下来!”
他还穿着皮鞋呢!
东川一带,傅是大姓。一座村落一个大姓在磐安很常见。而每个村落四周,总遍布着不同的古树。古银杏、古松、古杉……好像只要有一个人来到此处,安顿下来,第一件事便是种下一棵树。
有时候,像古树守着人。有时候,又像人守着树。
我曾偶然找到一个位于山顶的小村庄,一位老村民说话磕磕巴巴,但他带我们去看村庄里的一棵树,是一株古枫香。他说:“很久以前,有一个人,路过这棵枫香树下,便在此安了家。”我问:“谁呢?”老村民接着说:“是他的祖上,是这座村庄的第一个人。”后来,人与树一样,聚落成群,枝繁叶茂,便有了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