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带刺的三角梅
鲁海
我的阳台上有两颗三角梅,一棵开粉色花,一棵开紫色花,它们都是带刺的。这棵粉色的刚刚开败了花,只留下稀稀落落的几只叶片,青筋暴露,就像一位谢了顶的疲倦老人,颓然地端坐在那里均匀地歇息。是啊,它是该好好歇息一下了。三个多月,花朵一茬接着一茬从未间断,谁见谁夸:“这花开得真卖力”。就连不善养花的妻子都赞不绝口。
人完成一项重体力劳动,需要吃好、喝好、休息好,加强营养补充体力。花是有生命的,长时间开花,营养消耗殆尽,也需要及时补充营养,施肥、浇水、整枝等等。否则就会影响到下次开花,甚至危及它的生命。于是乎,一个上午忙不迭得给它施肥、浇水、整枝。用四根树条做个支架,将凌乱的枝条小心翼翼地缠绕在支架上。如此这般,它变得好看多了。这三角梅像个乖巧的孩子,十分配合,一点不执拗。三角梅藤条上长有尖锐的刺钩,不小心会伤手的。整理之前,我心存顾虑恐怕扎破手,结果出乎意料,顺理成章。
三角梅睁开疲惫的眼睛看看窗外,暮春的窗外一片碧绿,清脆欲滴;再看看冰凉的脚下,冰凉的脚下随意洒落的花瓣,像一帮没娘的孩子;它又看看我,看看眼前这位养尊处优的同类,像是要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
下午再去看它,情况就不一样了,一副精神抖擞,向阳而生的样子。残留的几撮“毛发”梳理得像模像样,枝条顺势而为,随弯就斜,颇有点“秃子留分头”的气概,滑稽而精神。
这棵三角梅是六年前花十五块钱从一位老太太手里买来的。自从进了我的家门,它一直是努力,也很省事,不娇惯不挑剔。与其它花一样的待遇:喝自来水、吃化肥,没什么特殊照顾,这对它来说似乎有点不公平。而它身旁那棵三角梅,长得颇有些丰满。可是,来到这个家两三年了没有一次好好表现,三天不浇水就给个脸色看看,一副娇滴滴好吃懒做的样子,且毫无惭愧之感。我有些看不起它了,甚至产生了淘汰它的想法。为了有限的空间,也为了粉红色的情绪。
1987年以后,我家里一直是养着花的。但基本没有什么名贵花卉,大都是些廉价泼皮的品种,比如沙漠植物、万年青、并蒂莲之类。有时候,也狠狠心买几棵秋菊之类附庸风雅,只是蓬蓬勃勃一阵子。一来我不舍得花钱买好花,二来那些所谓的好花大都享受不了我家生活上的平等待遇。比如,江南的山茶、杜鹃、还有一些别致的小盆景。在我家里,它们充分体验了“人人平等”、适者生存竞争机制,而且,它们似乎心知肚明:在这个家里,只有我最关心关注它们,倘若我不去惦记,恐怕它们连口水都喝不上,下场一定更悲惨。因此,当我外出超过五天,一定打电话提醒:“想着给花浇浇水,可怜可怜那些不幸的孩子们”。不施肥可以撑些时日,如果不浇水,有的花恐怕撑不今天了。当然,就像人和人那样,花和花也是不一样的,有的喜水喜光,有的厌水厌光。

楼上养花,客观上是有局限性的。“水肥气热”四要素,我们容易掌控的只有水和肥。肥以优质有机肥为宜,水以软化河塘水为好,这对楼房来说都是不太顺畅。
闲来无事,阳台看花,别有一番味道。静静地站在那里,或燃一支香烟,与它们亲切对话,倾听它们说话,看成长的快乐,凋零的忧伤……
每个晚秋,当落叶飘零,我也喜欢对辛勤的环卫工人嘟嘟囔囔:“留一条小路,满地金黄多好看呀”。是啊,一片金黄,一生留恋,一丝浪漫。让那些可怜的孩子依偎在母亲的脚下多呆一会儿,任凭风吹、雨打,脚下窸窸窣窣……“风照样摇它的叶子”,工人们照样挥舞他们的竹扫帚。我明明知道是废话,因为,这样的要求在我自己家里都无法实现。我喜欢保留原始,一枝一叶一花一草,让它们自然而为。落在地上,就让它自然停留在那片方寸之地,享受安静,不去打扰。可这却成了一种奢望。几乎每一片落叶,一只落花,妻子都要及时地把它们清扫而去。
所谓人各有志。面对自然,面对世间任何事情,人们总是表现出不同的态度。
无论撑了撑不了,在这里就这么个标准。适者生存,违者淘汰。不过,总有不畏艰辛,勇往直前者。“只要选择了远方,就只顾风雨兼程”。它们是辛苦的,它们是快乐的,它们因为成功而快乐,就像我家窗台上那棵粉红色的三角梅。

作者简介:鲁海,退休干部。文学爱好者,有作品发表于多家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