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潘岳与元稹
宋晓华
潘岳(247年—300年),字安仁,荥阳郡中牟县(今属河南)人,西晋文学家。元稹(779年—831年),字微之,河南洛阳(今属河南)人,唐朝文学家。潘岳和元稹虽然都是文学家,而且都是河南人,但两人相隔近六百年的时间,按说是没有什么交集的,可元稹在怀念亡故妻子的诗作中,偏偏提到了潘岳,就这样,两个分属不同朝代的人,就不可避免地被相提并论了。
提“潘岳”,知道的人可能不多,但有一个“貌若潘安”的词语,则基本上是妇孺皆知了,其实“潘安”就是潘岳。从此可以得知,潘岳的颜值是相当高的。实际上,潘岳不但颜值高,才学也是一流的,他当时被称为“金谷园二十四友之首”,不谦虚地说,是当时响当当的文坛领袖。当然这些都不是要说的重点,他对妻子的专情,才是最值得说道的事情。
潘岳才学好、颜值高、又有地位,在过去时代,他完全可以拥有三妻四妾。可实际上,潘岳一生只有一位妻子,名叫杨容姬,是西晋名儒杨肇的女儿,在10岁,便与12岁的潘岳定亲了,后来到了适婚年纪,潘岳与杨容姬完婚,婚后有一儿一女,不过儿子在襁褓夭折,女儿12岁时也病逝了。但潘岳并没有因此而纳妾,298年,与潘岳共同生活了24年的杨容姬病逝了,潘岳按习俗,为妻子守丧一年,守丧后,作了三首《悼亡诗》,怀念妻子,尤其是第一首,传颂千古:“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私怀谁克从,淹留亦何益。僶俛(mǐn miǎn)恭朝命,回心反初役。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帏屏无髣髴(fǎng fú),翰墨有馀迹。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怅恍如或存,回惶忡惊惕。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春风缘隙来,晨霤(liù)承檐滴。寝息何时忘,沉忧日盈积。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诗人通过写即将离家返回任所的心理活动,写丧偶的孤独和悲哀,十分细腻地表现了诗人思念亡妻的感情,真挚动人。
潘岳的《悼亡诗》,首开悼亡之诗风,“悼亡”一词,成为悼念亡妻的专属,即由此始也。而元稹的《遣悲怀三首》,则是历代悼亡诗的顶峰之作。“谢公最小偏怜女,嫁与黔娄百事乖。顾我无衣搜画箧,泥他沽酒拔金钗。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其一)。“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其二)。“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同穴窅(yǎo)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其三)。《遣悲怀三首》是元稹为怀念去世的原配妻子韦丛而作的,韦丛是太子少保韦夏卿的幼女,20岁时与官职卑微的元稹结婚,婚后生活比较贫困,但韦丛很贤惠,毫无怨言,夫妻感情很好。过了七年,韦丛病死,年仅二十七岁。元稹悲痛万分,陆续写了不少情真意切的悼亡诗,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遣悲怀三首》。第一首是再现昔日夫妻在困顿中相守相爱的情形,感叹不能同享荣华富贵。第二首诗描写妻子亡故之后,日常生活中引发哀思的几件事。第三首诗由妻子的早逝,想到了人寿的有限。这三首诗从生前、写到眼前,再写到将来,字字出于肺腑,将人人心中俱有、个个口中皆无的意思,用极其质朴的语言和细节表现出来。这第三首诗中“潘岳悼亡犹费词”一句,即是说潘岳写的悼亡诗再好,可又有什么用呢?
潘岳的《悼亡诗》,直抒心中感受,带着感情去写景物,而元稹的《遣悲怀》则是从生活细节写起,让人们从这些细节中,不自觉地体会到他心中的感受。不论何种写法,都准确再现了两位诗人内心的悲伤和痛苦。可如果大家仅从《遣悲怀三首》诗中,就断定元稹和潘岳是一样专情重义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元稹对亡妻的感情是真的,但这不影响元稹对别的女人一样用情很深。早在认识韦丛之前,20岁的元稹,因为一场英雄救美,见到了17岁的远房表妹崔双文。两个人年纪相仿,情愫暗生。元稹开始追求未出阁的表妹,一首“西施颜色今何在,但看春风百草头”,就让崔双文坠入爱河,两个人开始地下恋情。但元稹还有自己的前程,所以在离别之际,许下诺言“他日高中,必来迎娶”。可惜元稹忘了自己的诺言,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崔双文痴情错付,鸳鸯别抱。后来的元稹对此也是十分后悔,据此写出唐传奇《莺莺传》,成了元朝时王实甫所写《西厢记》的蓝本。韦丛死后,31岁的元稹,在成都遇到了大他11岁的唐朝名伎薛涛,因各自的才能,惺惺相惜,因些年龄也不是问题,两人诗词唱和,进入热恋。但这一段故事随着元稹的高升而中断了。元稹一回到京城,就不再与薛涛联系,而且马上迎娶了继室安仙嫔,薛涛遂遁入空门。安仙嫔结婚三年后,却病逝了,同一年,元稹再次成婚,娶的是刺史之女,大家闺秀裴淑。直至十五年后,元稹再次被贬,裴淑依然跟随着。可就在这期间,元稹还藏着一段地下情,在越州任上时,与已婚的戏曲名家刘采春发生了婚外情,并于七年后抛弃了她,致使刘采春自杀。
对待人生的每一段感情,元稹或许都是真心的。可是每一段感情,他都是辜负的。不管元稹悼念亡妻的诗词写得多么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却都被自己的行为打了脸。而说起潘岳,虽然他种种条件,都要优于元稹,可他对于感情从一而终。从这一点来看,元稹远远不如潘岳了。
2023年4月25日
作者简介:
宋晓华,男,汉族,1970年10月出生,大专学历,山东平邑人。1993年7月毕业于临沂师范专科学校,同年参加工作,现在山东兰陵美酒股份有限公司工会工作。空闲时喜欢读读书,写点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