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笠：星空不会因你的仰望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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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6 11:22:09 10687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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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平洋的一个岛上仰望星空

一个人……

像在撒哈拉，像在地中海，像在

波罗的海，像在希腊，像在靑藏高原

凝神

屏息没用——你不会看到童年的星空

星星不再战栗，为自己的孤独

或为地球的灾难

你不再问：告诉我，该如何生存?

你嘟哝，对着墓穴的静：我

生活过了吗？我活成自己了吗?

曾经的星光

暗成了黑暗

如此的黑，像故土，不，像历史

你久久，久久地站着，好似

多年前的一个冬夜：地上积满了雪

一个挽着你的金发女人

笑然转身离去——

"你是好人，但我们

有太多的不同……”

星空不会因你的仰望而改变

只是形同绵羊的猎户座亮出了雪亮的剑

让我再愛一次吧

她是怀揣星星的井水

映现我的险。此刻

闷热的夏夜，她是

清风，让我舒展成荷叶

她不会浓妆艳抹，谈时尚

让我觉得钱比诗歌重要

她说话有趣（像禅诗)

并带来修竹掩映的青瓦

她是流着清泉的幽谷

让我同时变成鸟鸣和石头

当我在雪覆盖的林中

迷路，她会浮出：两道

雪橇印迹，铁轨似地

在白茫茫一片里延伸。我顺着它走

三个世界

一流世界只活在神话里

双手合十，仰望星空，它就降临

李白有幸活在了二流世界

他活出了自我：天子呼来不上船

学杜甫时你已在三流世界

艰难，苦恨，为吃饱而唱赞歌

我常以为我活在一流世界

比如此刻：端着酒杯对着大海

但三流世界突然从深渊

涌来：漂移的垃圾，战争与难民

一会儿我就去参加你的葬礼

好像在梦里，你带着一群

瑞典女人，触摸丝绸，瓷器……

站在长城烽火台上，振臂高呼

“这次，是我到中国一百次！“

你弯着身，在山下采集红莓

半小时，采了满满一蓝

你教我抛掷甩杆，用桨

击湖：“这样，鱼就会醒来……”

天下起了雪。圣诞夜。你

举起酒杯：“明年，我要做

抽象艺术的代理，挣钱养老！”

明年是此刻：瑞典北方。我

在你遗体旁默立，回想

我们的争论：做尼采还是做老子？

朱元璋来信

贫困一直追随着我祖先

还有灾难。两千年，好日子

远少于析骨为炊的岁月

对于我，活，就是挨饿

没错，我苦大仇深。容貌

丑陋，长得一张驴脸

我要过饭，剃过光头

在庙里混过：扫地，上香……

说到底，我就是韭菜。但

却常常梦见我穿上了

龙袍，把院墙扩建成

长城，中国人引以为豪的遗产

我相信人都像我这样坏

都想造反，当皇帝。人

在我眼里，就是畜牲

扒皮，抽筋……才会驯服

没错，我就是野蛮的标志

我看不到吃以外的东西

也不知道什么是尊严

我自卑。我必须不停地杀人

有监控器多好……清理!

为牢牢把持权杖，我让人

相互监视，举报，关押

我建造了一座监狱，Bu，地狱!

我是说

我在哪里，中国就在哪里

我30岁生日的时候说

我是说: 黄皮肤，黑眼晴

满怀恐惧，却一脸佛笑

我为什么离开故士?我栖身何处?

我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我40岁生日的时候说

我是说：庄周梦蝶

采菊东篱，天子呼来不上船

故乡不是故乡，它是逍遥

我在哪里，诗就在哪里

我60岁生日的时候说

举着洒杯，对着海上月

我本无家更安往，故乡无此好风光

李笠： 1961年生于上海。1988年移居瑞典。1989年出版瑞典文创作的诗集《水中的目光》，以后又出版《逃》（1994年）、《栖居地是你本人》（1999年）、《原》（2007年）等瑞典文诗集，并荣获多种诗歌奖项。他翻译介绍了大量的北欧诗人，其中包括芬兰女诗人《索德格朗的诗歌全集》，2011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瑞典诗人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的诗歌全集。此外，他出过摄影集《西蒙和维拉》（2011），《诗摄影》（2014）。《雪的供词》（作家出版社，2016）。他的五部诗电影曾在瑞典一台的《Nike》先后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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