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上接十三章)
浩浩荡荡的敕勒川草原上, 还是形形色色的难民。 他们历尽了苦
难, 毫无目标地向各个方向奔逃。 赵老板的三辆拉着粮食的马车在两名俘虏骑兵的押送下, 直奔东南方向驶来。 赵老板原来打算和特木勒
先回马蹬沟安身, 自从缴获了武器, 他改变了主意, 便直奔丰镇方向
而去。
当前革命斗争形势急转直下, 国民党公开扯下了假面具, 对共产
党人进行了大规模的逮捕和屠杀。 赵老板从两个俘虏口中得知, 归绥
国民党政府已发布命令悬赏巴图、 王林和任铁同志。 他们都是共产党
派到内蒙古开展革命工作的主要领导人, 急需要保护他们的安全。 那
天赵老板花钱让苏玉龙护送的人正是王林和任铁。 他们分手时, 相约
在丰镇一带见面。 所以赵老板改变了行程。
赵老板手中有几十口袋粮食, 他一边前行, 一边沿路给逃难的穷
人发放。 趁机宣传共产党劫富济贫的政策, 意在扩大党的影响。
赵老板听说丰镇有个保安团, 是一支土匪队伍, 国民政府给他们
发官饷, 他们为国民政府维持秩序。 这支队伍危害四方, 民愤极大,
也直接威胁到王林和任铁同志的安全。 赵老板此次去, 打算尽快将王
林和任铁转移到安全地带。
三辆大车马不停蹄向丰镇进发。 桃花的妈妈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这老人家, 肠胃不好, 昨天吃了马肉, 一路上吐下泻, 生命危险。 赵
老板让特木勒快马加鞭奔跑。
一口气跑到一个小村, 想尽快找个郎中。 正好村口有一间孤房,
上边挂着一个硬纸片子, 纸片上用朱红写着一个吓人的牌子 “胜天
郎”。 得病乱求医, 几人忙把病人抬入家中。
这 “胜天郎” 眉高鼻挺, 山羊胡子长的很是清秀, 待人也热情。
他把老人眼皮撩开, 又把了一阵脉, 说: “命已至七成, 再拖下去, 怕
是不行。”
桃花哭着跪到郎中脚下: “郎中, 我求你救救我妈, 我一辈子也不
忘你的大恩!”
胜天郎抬头一看, 这女的长的粉嫩皮肤, 眼睛毛葫芦似的好看,立即安慰: “闺女, 别着急, 我一定会把老人看好!”
桃花喜不自胜, 又说了几次不忘大恩。 那胜天郎提起了药箱, 从
里头掏出一颗白腊丸药, 白腊上还烫着金字, 一看就很贵重, 他把药
丸打开, 里边露出一颗红豆似的丸药, 放在了老人嘴里, 真神奇, 老
人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
桃花又要跪倒磕头。 胜天郎说: “这颗药三天后才能看出效果, 但
服药后必须静养, 再不能坐车颠簸。” 话到这儿, 桃花马上明白了, 就
说: “郎中, 那我就在你这儿陪我妈三天。”
“总算甩掉了一大包袱。” 竹格庆幸地说。 他说的不错, 老人病体
就不说了, 桃花这个人, 见个男人就用眼睛去勾, 以前不知道, 这几
天便看出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他又说: “你们瞧着, 不到黑夜, 那郎
中就搂上她睡了。”
宝莲骂他没有口德。 梅花也说: “不管咋, 她算个好人, 为了妈妈
的生命, 她舍了自己, 也是一片孝心。”
这些男女事, 赵老板一惯不爱听。 他就批评竹格说: “你呀, 啥时
候能学得像特木勒一样省心。”
意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 大狗突然也肚疼起来。 原来和这老人一
样, 吃马肉多了, 上吐下泻, 一摸眉头烧得烫手。 梅花急得快哭出来
了。 赶大车的特木勒为了让马车快些走, 自己跳下车, 甩着鞭子和马
车赛跑。
快要进入丰镇, 有一条臭水沟, 带着粪便和大尾巴蛆的臭水纵溢
横流。 臭水沟里, 还有沤了的死猫和死狗。 沟旁, 有各种小作坊, 木
匠、 皮匠、 笼匠等等。 这些臭水就是从那个皮匠的院子里流出来的。
这个皮匠的招牌是 “古氏皮革店”。 看到了这个店名, 梅花忽然
兴奋起来。 因为梅花爹也是个臭皮匠, 她不仅闻惯了做皮子的臭味,
最感兴趣的是 “古氏皮革店” 这个牌子。 她爹开的皮革店也是 “古
氏”, 凡是 “古氏” 的品牌都是一个家族。 出门在外, 碰了这种同门同族的关系, 怎能不去攀攀。 顺便住下来给大狗请个郎中。
她叫住了车马, 踏进了皮革店。 一进门, 她就愣住了, 门对面的
神台上, 挂着 “古氏” 族的家谱图。 推到倒数第二行, 正是自己的爷
爷辈。 上头还有他父亲的名字。
炕上坐着一位年近四十的女人, 头带重孝, 脸色腊黄。 原来她的
男人过世不久。 梅花自报家门, 三言两语, 就把这门亲系盘了个一清
二楚。 女人见了祖系亲人, 先是大哭, 接着就强行把梅花和大狗留在
了家中, 并立即吼喊女儿给大狗请郎中。 这样, 赵老板的队伍里, 就
又少了两个人。
剩下的人就是几个俘虏了。 大家就又为这几个俘虏能不能依靠争
吵起来。
特木勒认为, 给白老虎赶大车的家兵, 都是为了生活而打工, 那
几个国民政府的骑兵, 当兵混日子也属无奈。 尤其是色楞, 年仅 18
岁, 他出生土默川一个山区, 父亲是放羊出生, 这次特木勒给他治狗
伤, 他非常感动。 他把那身国民党的军服扔了老远, 再三要求与特木
勒结为弟兄。 另几个俘虏, 出生也较贫寒, 出来当兵都是为了混口饭
吃, 都该值得同情信任。
竹格却认为, 白老虎手下的人, 不同程度都沾染了恶习, 国民政
府的士兵, 在政治上受国民党的熏陶, 军事上受国民党训练, 经济上
受到特别优待, 对这些人坚决不能信任。
赵老板的看法和特木勒相近, 可陈独秀的右倾机会主义路线在党
内刚得到清算, 认敌为友才导致了国民党的变本加厉, 一时左右为难。
便说: “咱们考验狗日的一次再说吧。”
赵老板要特木勒把马车赶到条件最差的车马大店去居住。 因为自
己和王林、 任铁分手时约定, 去丰镇条件最差的车马大店去接头, 这
样引不起敌人的注意。
他们赶着大车闯进了丰镇的大街。 这时才发现, 街上摆着不少月饼摊子, 人们提着红绿包装的月饼来回走动。 哦, 过几天就是中国传
统节日八月十五了。 这两年穷人都把这个节日忘了。 国民党叛变后,
归绥地区到处白色恐怖, 保安团不断进行清乡, 到处抓人杀人, 穷苦
人逼得到处逃荒、 讨饭、 唱小曲、 打短工, 有的逼良为娼, 穷人都走
上了绝路, 哪有心思过中秋节? 今年的中秋节, 街上更是清冷, 而且,
天气也不作美, 老天爷这几天哭丧个脸, 不是刮冷风就是飘清雪, 冻
得人们都缩紧了脖子。
赵老板把俘虏们叫到了大车旁, 将前几天没收的家兵衣服和官府
士兵的军服拿出来, 说: “天这么冷, 都穿上吧!”
士兵和家兵都站着不动。 因为当俘虏那天, 赵老板就说过, 这些
服装是代表统治阶级形象的, 看上去耀武扬威, 但是并不光彩。 赵老
板今天通过这件小事, 想试试他们对自己以前职业的认识。 结果大家
都没有穿。
大车行走到了一座青楼, 一群妖艳女子拦住了去路。 哥呀爷呀,
奶声奶气的, 赵老板也被几个女子纠缠不休。 特木勒和竹格已被拖进
了木楼。 为了看看这几个俘虏, 赵老板故意给他们使个眼色, 意思是
你们也进去玩玩, 可是这几个俘虏都摇头拒绝。 特木勒和竹格从女子
群中挣脱出来, 问俘虏为什么不进去, 他们都说: “从没进过青楼, 这
是财主和官人的去处。”
恰在这时, 有一老妇拄着棍子从眼前走过, 伸出了肮脏的手向行
人乞讨。 众人都掏着自己的衣兜, 不论多少都施以帮助。 脏手伸到了
俘虏面前, 他们也不断摸自己的衣兜, 可是每人只摸出了一块昨天烧
烤的马肉, 送给了老妇。
经过这几个细节的考验, 赵老板心里暗暗高兴: “行, 这几个俘虏
可以改造, 也可以利用。”
马车继续在大街上行驶, 忽然看见几个保安团丁正在大街上张贴
布告。 赵老板一行驻足细看, 是一张张国民政府的通辑令, 上写: “辑拿共匪党首令:
共匪党首巴图、 王林、 任铁, 组织异党, 乱政殃民。 国民政府公
告民众, 有检举揭发者重赏袁氏大洋五百元。 X 年 X 月”
公告底下画着三个模糊不清的头相。 赵老板看了三人的头相, 差
点笑出声来。 没有一个像本人的。 特别是把自己画得肥头大耳, 还戴
着眼镜, 不知这位画师是怎么想出来的。
赵老板正要匆匆离开,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并粗心大气问:
“赵老板, 好啊!”
赵老板一扭头, 吃了一惊, 原来是干叫驴苏玉龙。 他身穿保安团
军装, 领着几个士兵正在张贴通缉三个党首的公告。 赵老板颤颤惊惊
地问: “你怎么又到了这里?”
“哦, 上次你让我送两位朋友, 我们就来了丰镇。 我拉了一杆子
人, 另立了个小山头。 后来通过朋友, 和丰镇保安团接了头, 就归并
了他们。 这不, 又给了我一个正排级待遇。” 干叫驴指指自己的肩章很
自豪。
赵老板平静下来, 点头奉称道: “好样的, 好样的! 你不愧是个有
本领的汉子。”
苏玉龙非常得意, 说: “你怎么也跑到这儿了?”
“唉, 别提了。 地震, 房子都塌了, 没个去处, 带着老婆到原籍投
亲靠友, 哪知道, 那儿的亲戚也流离失所, 我也流浪到了这里。” 赵老
板装作无限伤感。
苏玉龙发现了特木勒和竹格, 赶快走上前去搭讪。 特木勒黑着脸
没表情, 竹格却装着分外热情, 扑上去抓住了苏玉龙的手: “啊呀老
兄, 在这儿碰上你了, 真巧啊!
干叫驴看了看几个家兵俘虏, 奔过来问: “你们咋也到了这里?”
那几个家兵众口一词说: “白老虎这个王八蛋, 我们也不给他干对, 天底下没有绝人的路, 此处不留爷, 自有留爷处!” 苏玉龙
非常高兴, 神秘地把嘴对在赵老板耳边说: “赵老板, 保安团正在扩
编, 你们来了这么多扛硬后生, 咱们一齐进保安团吧!”
赵老板矜持地说: “我是个开面馆的, 哪能打了仗?”
“你手下那些人都是好料。” 看样子, 苏玉龙决心已定。
“好, 我和弟兄们商量一下, 过几天给你个话。” 赵老板这么说,
其实是想拖延时间, 以商量万全之策。 他又关切地说: “苏排长, 来了
新地方, 别给人家丢脸。 你们想法子立个功, 快把这几个共匪捉住
啊!”
“嗨, 去哪儿抓啊! 国民党政府出动上千人马都抓不着, 我有天大
的本事吗?” 苏玉龙很诚实地说。
“那好抓, 头像上不是画得清清楚楚嘛, 照着抓就没错!” 赵老板
又调侃说。
“那头像不准, 我只知道巴图是个又高又粗的壮汉, 王林是个小老
头, 那个什么任铁, 是个教书匠, 估计是个小白脸。” 苏玉龙的形容,
使赵老板又暗暗好笑。 苏玉龙根本没想到, 他们抓的人, 正是苏玉龙
亲自护送过的人。 不过, 这倒使赵老板大大放心了。 第一, 目前王林
和任铁很安全。 第二, 从他们掌握的情况看, 他们永远不会抓到他们。
赵老板想尽快摆脱他们, 去寻找王林和任铁。 正好几个士兵向苏
玉龙请示, 还在什么地方张贴, 苏玉龙挥挥手说, 每条街都贴, 贴得
满满的! 说完, 客气地告别说: “对不起, 等我贴完了布告, 改个时间
去看你。”
第十五章
赵老板一路打听丰镇条件最差的车马大店。 走了几处, 都没有找
到, 后来一个老者遥指着镇子最西口说, “那里有一个丰镇最肮脏的车
马大店。”
顺着指点, 赵老板的马车到了一条臭水沟旁。 沟里全是红红绿绿
的稠泥浆, 夹杂着垃圾、 破布、 老鼠、 死猫、 死狗和偶尔露着眉面的
死孩子。 附近又有皮匠硝皮的臭味。 染房所排出的各种颜色的臭水和
永不清除的粪便, 都聚在这里一齐发霉。 不但沟里的颜色变得红红绿
绿, 而且气味让人老远闻见就要恶心作呕。 沟两岸, 密密层层地住满
了卖力气的, 耍手艺的和各色穷苦劳动人民。 他们终日终年甚至终生,
都挣扎在那肮脏腥臭的空气里。 他们的房屋有随时倒塌的危险。 院里
多数没有厕所, 人们拉完屎尿就排进了沟里。 所以到处是成群的跳蚤,
一团一团的毒蚊子还有数也数不清的红色臭虫。 大马车转了几个圈子,
忽然发现了那个 “古氏皮革店”, 这是梅花落脚的地方, 才知道又回
到了刚进镇时的位置。
赵老板沿着臭水沟旁的石头路, 不断关注着两边, 就在 “古氏皮
革店” 的旁边, 有两扇朱红的对开小门, 小门半掩着, 正好看见院里
有一个古旧的照壁, 上头写着: “二秃子车马大店。”
进了院, 并未见二秃子, 却是一个满头秀发的小媳妇出来迎接。
她见赵老板拐着腿, 问: “哪儿的客官?”
赵老板说: “我打问一下, 这儿可住着两个西面过来的客人吗?”
小媳妇问: “西面是哪面?”
“就是土默川那一带。”“没有, 保安团刚查了, 没有。 什么巴图、 王林都没见过!”
“我不是保安团的。” 赵老板说。
“我管你哪的? 你查吧, 我们这儿不留共产党!”
“我说这位小妇人, 我是良民, 我是来找朋友的, 他们就住在你们
店里。”
“你凭什么说住在我店里?” 小媳妇很反感。
“他们是穷人, 只能住在最低级的车马大店。 你们这个店就是全镇
最差的车马店。” 赵老板苦口婆心地解释。
小媳妇很不耐烦, 背过了脸, 拨拉起一架珠子发了黄的算盘, 不
再理他。
赵老板听这小媳妇的话语, 觉得她很懂政治, 嗅觉也很敏感。 王
林和任铁都是政治老手, 住在哪里, 不可能一下就能打听出来。 肯定
会隐藏得很深。 根据王林和任铁的性格, 他基本断定这二位就住在这
里。
他慢慢扫视起这个厅堂, 半头砖铺的地面高低不平, 墙角有一堆
垃圾, 是枯败了的一些花叶和破布条。 赵老板忽然发现枳机扫帚下压
着一块发了黄的破纸, 走近前, 发现这张纸上印着俄罗斯文字。 他好
熟悉这种印刷品, 仔细一看, 心中顿时大喜, 他断定, 王林和任铁保
证住在这里。
巴图、 王林和任铁从莫斯科回国时, 为了安全过境, 他们侨装打
扮, 脱了西装, 换了礼帽, 脱掉皮鞋, 穿起了土布衣裳和牛鼻子布鞋。
装扮成了做买卖的侨民。 凡是能引起国民党反动派怀疑的物品全部割
爱丢弃了。 王林把他心爱的皮箱也留下了, 就是舍不得那本俄文版的
《共产党宣言》。 他把这本宝书装在了褡链里, 胆战心惊逃过了多道关
卡的检查, 终于带回了祖国。 王林平时读书总是如饥似渴, 特别是对
这本改变民族命运的宝书, 反复读, 逐句逐段研读领会, 还有批注点
评。 封皮折断了, 用牛皮纸包好, 书页脱落了, 用浆糊粘住。 为了防止敌人发现, 故意弄成不显眼的样子, 装在一个破纸箱里。 有一次,
国民党政府要抓捕王林。 王林得了风声, 躲藏了起来, 军警进了王林
家, 到处乱翻, 翻出了这本书。 王林的妻子知道丈夫经常读这本书,
而且在书上划满了记号, 她担心敌人抓住把柄, 就对那些军警说: “老
总, 听你这口音也是咱土旗人, 不知道你信不信佛, 这是经书!”
“经书, 什么经书?”
“经书就是喇嘛念经的书。” 王林的妻子加重了语气, 顺势把书从
警察手里抽出来, 拍拍尘土说: “你看皮子也早掉了, 这是他爷爷活着
时, 常到喇嘛家抄念的经书……听说叫 ‘金刚经’。”
警察半信半疑, 问: “你们家也姓喇嘛教?”
“听老辈人说, 蒙古人都信喇嘛教。 你要想念经就拿去吧, 省的压
箱底。”
“我不信那屁玩艺儿!” 军警说完, 一挥手走了。
王林回了家, 听了妻子的叙述, 高兴地对妻子说: “你真能想得
出? 太妙了!”
从此以后, 他每次和党员们上课时便说: “咱们念经吧! 这可是马
克思主义的真经啊!”
由于王林经常看这本书, 书中经常脱页。 这次他和任铁出来, 任
铁不让他带, 担心被敌人发现, 可是他还是执意带上了。 刚才赵老板
从垃圾堆里发现的这张纸, 正是从这本书中掉下的一页。 字里行间,
还有王林的批注字体。 王林的字体, 赵老板太熟悉了。 所以, 他断定
王林和任铁就住在这个店里。
为什么这个小媳妇坚决不认帐呢? 赵老板十分理解。 在白色恐怖
时期, 这是地下党工作者必须具备的警惕。 他把垃圾堆里那张破纸拿
在了手里, 用指头弹弹, 走到拨拉算盘的小妇人面前, 笑咪咪地说:
“小夫人, 我找的人肯定在你这里, 这不是, 我这儿有证据!”
没想到, 这小妇人一听 “证据” 二字, 又见赵老板手里的书页,顿时大惊失色。 她立即夺过了书页, 撕成了粉碎, 推着赵老板说: “出
去, 出去, 你快出去!” 随后, 她向后院大喊起来: “二秃子, 二秃
子, 有人在店里找麻烦!”
后院里一阵纷乱激烈的脚步声后, 忽然, 两个彪形大汉出现在了
店堂。 他们二话不说, 一人一条胳膊, 抓住了赵老板, 像老鹰抓小鸡,
就向后院拖去。 赵老板刚要喊大门外的特木勒和竹格, 一只大手就把
他的嘴巴死死捂住了。
赵老板进了二秃子车马大店后, 特木勒和竹格一直在门外等着。
赵老板说是片刻就出来, 等了半个时辰没见人影, 特木勒就进了大门,
喊了几声姐夫不见回音。 随后又同竹格进了院子。
竹格和特木勒进了店堂, 只见漆皮剥落的柜台上放着一架算盘,
店堂空无一人。 他俩跨进后院, 是十几间低矮破旧的客房。 每间客房
都是土坯墙壁, 上面泥巴脱落, 土坯之间还有透光的缝子, 从屋里能
看到屋外。 房顶稀稀拉拉用瓦片盖着, 也能从瓦缝里看见天空。 床都
是薄木板和椽棒凑合的, 坐上去吱吱扭扭, 无病呻吟。 每进一间门,
就有一群大大小小的耗子被惊跑。 墙壁上还有蚊子和壁虱, 壁虱也叫
臭虫, 这种东西晚上出来咬人, 墙壁的土坯上满是一道道血印, 那是
房客把臭虫拍死在墙上留下的血迹。 无一例外, 每间屋子里和大街上
的臭水沟一样, 充满了臭气, 令人作呕。
此时, 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一位拄着拐棍的老人, 这位老人疯疯
癫癫, 走路七拐八趔, 说话走风露气, 口齿不清, 一问三不知, 光记
着摇头。 看样子, 不是个愣子, 就是个疯人。
忽然听见一群耗子在打架, 吱吱地叫着, 像互相嘶咬, 声音很惨。
这年头, 人们为了一口吃互相抢夺, 耗子也一样。 顺声而去, 一群耗
子正在撕咬着一沓子纸张。 特木勒大步跨去, 耗子们纷纷逃蹿。 原来
它们是争夺一厚沓子油印的传单。 特木勒一看, 十分震惊, 传单大标
题是: 中国共产党丰镇县委员会公告, 公告两个字特别显眼, 而且套成了红色。 这在当时, 是最为先进的印刷品了。 公告号召广大农民团
结起来, 成立农会组织和各种农民自卫团体, 解除地主和民团的武装,
占领村庄, 把地主恶霸赶跑, 收回土地归农会, 实现耕者有其田, 彻
底废除地主恶霸的一切债权契约等等。 公告中特别强调了中国共产党
是全国人民的领导核心, 号召穷苦人民拥护共产党领导, 坚决推翻蒋
介石国民党的反动统治……
这是一沓子还没有散发出去的传单, 但完全可以断定, 这儿是共
产党一个重要活动场所, 也可能是中国共产党丰镇县委的领导机关。
看到这沓传单, 特木勒和竹格对赵老板的担心减少了许多, 但总
感到莫名其妙就把个人丢了。 他俩把这沓材料收好, 正要找个地方保
存, 刚才那个疯疯癫癫的老人鬼鬼祟祟又出现了, 他拐个弯进了一间
马厩。 追过去, 马厩槽头旁有一座矮墙, 他跨过矮墙, 又向房后的一
个土沟里逃去。 他虽然逃跑时慌慌张张, 但不时返回头看着特木勒和
竹格, 好像怕他们找不见路, 给他们故意领路一样。 特木勒一心想追
上这个奇奇怪怪的老人, 竹格却大喊了一声: “特木勒, 别追了!”
“为什么? 他跑不快, 几步就追上了。”
竹格是个极机警的人, 他拉住了特木勒说: “我看这个人有诈, 他
突然出现, 又突然引咱们追他, 肯定有目的, 我们不了解情况, 所以
别追了, 以防上当。”
特木勒也感到疑惑。 但他把手伸进了腰间。 肚子上绑着的那一串
武器永远是他的胆量和勇气, 说: “那咱们也得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
的。 走, 再追。” 两个人尾随着老人, 到了沟口的一道小路上, 眼前是
乱石如麻的河沟, 那个老人又神秘地消失了。
两个人站在河沟旁仔细打量, 没发现什么, 也没有找见那个疯癫
老头。 看看太阳西沉, 街上还有那几个俘虏在马车上, 他们不得不返
回二秃子的车马大店。
再说赵老板, 他被两个大汉绑架到后院, 给他嘴里塞了团棉花眼睛蒙了块黑布, 就既不能喊叫, 又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听见开锁的
声音, 接着就被拖进了一处阴冷的地方, 再接着就听见两个汉子的锁
门声, 以后就静悄悄的了。
他掏出了嘴里的棉团, 撕掉了眼前的蒙布, 眼前一片漆黑, 什么
也看不见。 他用脚试了试地皮, 里边半泥半水的, 像是一座水牢。 他
屁股上的伤还未好, 不能坐, 把脑袋靠在墙上休息。 忽然隐隐约约听
见墙外有杂乱的脚步声。 他用双拳使劲击打墙壁, 想让外边的人听到
里边的声音, 结果, 一片墙皮掉在了地上, 土坯墙缝露出了一丝光亮。
这墙壁因为长期潮湿, 土坯又糟又酥, 指头一抠, 土坯便一块块变成
了粉沫, 没用多大劲, 墙壁上就出现了拳头大一个孔。 他从这个孔里
看见, 许多农民打扮的人都慌慌张张从二秃子车马店后边飞跑而去。
又看见王林和任铁的身影, 他们没有从后山逃走, 而是向西边一条小
坡下去了。 他大声喊起来: “王林老弟———任铁老兄———” 但他们行
走匆匆, 没有听见, 一闪而过。
赵老板不断扩大洞口, 一会儿, 洞口差不多能把头探出去了, 他
继续不断大喊: “来人哪, 来人哪!”
喊了许久, 未见一个人影。 他想歇一歇再喊, 忽见西边的院子里
出来一个女人, 拖着一个大柳条筐子, 像是倒垃圾。 这不是梅花吗?
噢, 前几天她和大狗进了一家皮革店落脚, 对, 二秃子车马店好像正
在这个又臭又脏的皮革店东边, 他就又没命地大喊起来: “来人哪, 来
人哪! 你是梅花吗?”
梅花把脸扭过来, 顺着声音寻找。 赵老板赶快把手伸出洞外, 不
断摆动, 一边继续喊: “我是赵老板, 梅花, 你快来呀!”
梅花扔了筐子奔过来, 从洞口看见了赵老板, 惊问: “你咋钻在这
里了?”
没时间多说什么, 两个人开始从里外同时拆除土坯, 扩大洞口。
这时, 梅花的弟弟大狗也赶来了, 把赵老板从黑洞里搭救了出来。
“赵老板, 你怎么跑到这里头了?” 梅花奇怪地问:
“唉, 我也不知道啊! 我是来二秃子车马店找两个朋友, 几个壮汉
就把我弄进了这里。”
“赵老板, 您找谁呀?” 梅花问。
赵老板说: “是我的老乡, 两个做买卖的。”
“是不是一个大个子, 一个矮胖子?”
“是啊! 你认识?” 赵老板急切地问。
梅花张了张口, 想说什么又吞吞吐吐起来。
“哎哟, 梅花, 你对我还隐瞒什么?” 赵老板不高兴了。
梅花马上和赵老板解释说: “赵老板, 别多心。 是这样, 我们来这
儿落脚后, 我师婶的两个儿子就让我参加了共产党。 这两天, 有两个
土默川人给我们讲共产党的好处, 和你平时说的一样, 都是为穷人打
天下, 剥夺地主老财, 土地归农民, 都是好事情, 穷人们都听得心花
怒放, 我们就加入了这个党。 我们都举过拳头, 发过誓言, 我们还按
过手印子, 但这两个土默特人不许我们乱说。”
“姐姐, 你乱说什么? 你不怕那两个大爷骂你吗?” 大狗打断了姐
姐的话。
“大狗, 赵老板又不是外人, 一路上把咱们当亲人。 是咱们的大恩
人, 姐姐是想让他也加进咱们这个党, 这不挺好吗?” 梅花满有理由地
说。
赵老板心里就明白了, 刚才看见王林和任铁不是眼花, 而的确是
真的。 他急不可待地问: “这两个土默特人在哪里?”
“刚才正给党员们讲课, 听说保安团来查, 现在到我师兄家里躲
着。”
“快走, 我就是找他俩!” 赵老板要姐弟俩领路。
梅花马上就做出了反映, 说: “赵老板, 你可千万别生气, 不是我
们不领你去, 我们党内有个规矩, 要保守党的秘密, 丢了脑袋也不能乱说。”
赵老板哪会生气呢? 他为这姐弟两个, 几天之内就变成了共产党
员而高兴, 心中暗暗佩服王林和任铁这两个老弟兄的组织能力和鼓动
能力。 于是和梅花说: “这样吧, 既然你们共产党有纪律, 那我就坚决
维护。 不过, 我问你, 你们只有几天就对共产党这么信任?”
“是呀, 因为这两个人说的话都对老百姓的胃口, 凡是穷苦人都服
气。 这不, 镇子里没几天就聚下了上百个人, 都坚决拥护, 恨不得明
天就把这个国民党打垮!
第十六章
因为那个少妇店主的汇报, 而且把盘查王林和任铁的人锁在地窖
后居然又逃走, 后来又进来特木勒和竹格四处搜查房间, 他们断定是
国民党特务在搜捕共产党。 所以, 王林和任铁搬出了二秃子的车马大
店。 搬到了古氏皮革店的一间凉房里躲藏。 古氏皮革店里的臭味, 足
可以把人臭得轰轰烈烈呕吐。 别说国民党军警, 就是乞丐也不愿进院
子行乞。 这也是他们在这里躲藏的原因。
此时天气已经黑洞洞了, 伸手不见五指, 麻油灯盏上的灯头, 一
跳一跳闪着, 王林和任铁的两个人影在墙壁上不断晃动。
任铁正给王林补鞋。 昨天晚上, 一群饿极了的耗子, 钻进了王林
的大鞋, 吃光了鞋垫子, 又把鞋帮啃了个大口。 因为没有顶针子, 任
铁的手指被针扎破了。 他埋怨着: “我说老弟, 我给你补多少次鞋了?
为什么耗子偏偏爱啃你的臭鞋?”
“我的鞋大嘛, 耗子钻进去宽畅, 还可以在里边捉迷藏。” 王林诙“好了, 我给你补鞋, 你给我在背上好好挠挠, 我让这些壁虱咬得
浑身都是疙瘩, 又疼又痒, 难受死了。”
于是, 两个人就开始交换劳动。 老兄给老弟补鞋, 老弟给老兄挠
痒痒。
任铁说: “你这是什么手法, 越挠越痒了, 狠狠地挠!”
王林的两只大手就像钯子一样在任铁背上狠抓起来。 任铁老兄不
知是舒服还是疼痛, 不断地 “呀呀” 叫。
忽然, 从门口伸进两支汉阳造的带刺刀长枪, 接着一个矮个子家
伙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矮个子带着一顶绅士礼帽, 礼帽压着他的眉
毛, 几乎看不见他的眼睛。 浓密的胡子像猪鬃一样乍着。 他的背后,
是两个高大粗壮的男子, 手里各端着一支汉阳造步枪。 矮个子大声喊:
“不许动, 举起手来!”
正在不断叫唤的任铁立即扔掉了王林的大鞋, 从床底嗖地抽出了
一把屠刀, 紧紧握在手里, 抱在胸前。 也是在同一时刻, 王林以迅雷
不及掩耳的速度, 用一只长臂把那矮个子的脑袋挟在了自己的胳膊之
间, 另一只手也从床底抽出了一把尖刀, 放在了矮个子的脖子上。 然
后对两个士兵大声喊: “放下武器, 不然, 我割了他的脑袋!”
那矮个子大叫起来: “王林, 放手! 我是巴图!”
王林一松手, 巴图的假胡子就掉下来, 露出了他白嫩的面孔。 任
铁的屠刀在巴图面前晃了晃, 说: “老弟, 开什么玩笑, 再不喊那一
声, 你就去马克思那儿了。”
王林也放下了刀子, 扭着巴图的一只臂膀说: “老兄, 不看看你是
什么身板, 敢开这么大的玩笑?”
几个人相会, 皆大欢喜, 抱在了一起, 开怀大笑。 王林对巴图说:
“我们正要回去给你汇报这儿的工作, 没想到你来了。”
“不用汇报了, 我都看到了。 你们来丰镇二十多天, 就搞得针插不
进, 水泼不进了! 真行!”“哪里, 还是老百姓觉悟高。 像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几乎一天就发
展十几个党员。 昨天新的县委领导班子也成立了。 县委书记叫刘占强,
挺能干! 副书记叫何英, 是个女的, 就是二秃子车马大店的女老板,
也能干。”
“知道了, 这个女书记差点要了老书记的命。” 巴图哈哈大笑, 叙
述了今天自己被扔进地窖的经过。 不过他认真地说: “干革命要认清敌
我友, 不要怀疑一切。”
王林说: “是呢, 新干部, 难免不成熟, 慢慢在斗争中锻炼吧。”
任铁又把王林的那只臭鞋抱在怀里补起来, 和巴图说: “巴书记,
我告王林一状, 他这双臭大脚, 总让我给他当鞋匠!”
巴图说: “应该啊, 谁让你当老兄呢?”
“他这双臭鞋, 足有二尺长, 全世界也没这么大的脚, 我真的没法
钉了。” 任铁还在抱怨。
这时巴图指了指身后站着的特木勒说: “你还没见过稀罕呢, 你看
看特木勒的脚, 比王林大多了!”
这时王林和任铁才打量起特木勒来。 王林站起来, 把特木勒拉到
自己面前, 比了比肩膀和头顶, 说: “呀, 我说我就够高大了, 还有比
我出奇的!”
王林问了特木勒岁数, 说: “小兄弟, 你比我还小三岁呢, 有老婆
了吗?”
“有了。” 特木勒说。
“有娃子了吗?”
“还没圆房呢。”
王林哈哈大笑, 道: “这你就落后了, 我在你这年龄, 大女儿已经
三岁了, 大儿子也出生了。”
巴图说: “谁能跟你老弟比呀? 什么都走在别人前头。 你看, 你们
一天发展十几个党员, 我这么长时间没发展一个。” 他说着指了指特木勒和竹格说: “眼前这两个后生, 不说别的, 光这次抢粮就消灭了十几
个国民党士兵, 还夺了十几支汉阳步枪。 我今天向咱们党小组正式提
名, 并介绍他们入党。 王林, 你是组织委员, 请你考核审查。”
“你是书记, 你已审查了, 还用我审查?” 王林说。
“哎呀, 我让王明整怕了。 又怕犯了右倾机会主义路线, 特木勒又
是我的小舅子, 我还担心别人说我有私人感情。”
王林说: “目前, 国民党反动派大肆逮捕屠杀共产党员, 我们党的
力量受到了严重的摧残, 有的党员被捕被杀, 有的坐了大牢, 大部分
地区的党组织都被迫解散。 所以, 加快恢复党组织, 发展新党员, 是
我们的当务之急。”
任铁也说: “目前有些同志入党还不够条件, 但为了适应形势需
要, 应该尽快吸收他们进入党内锻炼和提高。”
巴图非常赞同王林和任铁的意见。 但谈到特木勒和竹格入党时,
还是坚持了个人意见: “今天咱们最重要的议题是如何消灭丰镇保安
团, 通过这次战斗再让他们锻炼一下, 最后表决他们的入党也不迟。”
于是, 他们就热火朝天地讨论起如何消灭保安团, 缴获的武器怎
么武装地方党组织, 还着重讨论了这次战斗怎么发挥县委的领导和战
斗作用等等。”
有人敲门, 是给任铁和王林送水的。 进来的人三十多岁, 身体健
壮。 他一看见特木勒和竹格, 愣在地上不动了。
王林说: “这都是咱们自己人, 多找几只碗, 弄点浓砖茶, 先喝一
会儿。” 接着王林又对巴图介绍: “这是中共丰镇县书记刘占强。”
刘占强和巴图、 特木勒、 竹格一一握手。 然后对特木勒和竹格笑
了笑, 问: “你俩认识我吗?”
特木勒摇摇头。 竹格忽然惊喜道: “哦, 你就是上午那个疯疯癫癫
的老头子吗?”
特木勒也想起了上午那个说话语无伦次、 口齿不清、 走路摇摇晃
晃的人。 于是说: “哟, 你真会装扮呀?”
刘占强不好意思地说: “我再会装扮, 还是被你们识破了。 你们如
果继续追我, 一过河槽, 你们就会掉进五丈陷阱。 陷阱底下, 都是尖
锥子和刀刃。 那是给国民党特务准备的。”
特木勒好后怕, 用大手摸摸眉额, 以敬佩的眼神看看竹格, 说:
“竹格, 还是你的脑子好!”
刘占强说, “四一二” 大惨案后, 白色恐怖笼罩在敕勒川一带,
国民党军警和保安团不断进行清乡, 到处杀人放火, 大肆搜捕共产党。
为了和敌人斗争, 凡是党组织活动的地方, 都挖了这样的陷阱, 一旦
敌人追捕, 就把他们引到陷阱区, 掉进陷阱后, 就地当坟墓活埋了。
敌人失踪, 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以后也不敢轻易出动了。
此时, 忽然有 “嗤嗤” 的抓门声, 同时有 “嗷嗷” 的狗叫声, 开
了门, 一只狮毛大狗冲进来, 后头跟着大狗。 大狗见了特木勒, 一把
拉住, 把他拖出门外, 急迫而低声说: “叔叔, 我姐姐让快些找你, 色
楞叔叔让保安团抓走了。”
特木勒和竹格在二秃子车马店里抢救出了那沓子被耗子撕咬的传
单, 这是共产党公开和敌人战斗的号角。 应该尽快及时散发出去。 巴
图领着特木勒和竹格去找王林和任铁时, 安顿人员趁着夜深人静尽快
把这些传单贴到大街小巷。
自从色楞被狗咬伤, 特木勒火棒攻毒, 一路上, 特木勒和各位姐
妹, 都精心照顾, 他已基本恢复了烫伤, 他发自内心感恩。 为了表达
自己的感激之情, 也看到了国民党反动派不得人心, 他主动要求去完
成这个任务。 结果在张贴这些传单时被保安团抓了个正着。
这个突发事件, 引起了大家的焦急和不安。 敌人抓了色楞, 肯定
要严刑拷打, 要追查这些传单的来源, 万一他经不住拷打, 暴露了丰
镇县委的所在地, 不仅影响县委的安全, 马上会影响到巴图、 王林和
任铁的安全, 而且涉及下一步一系列的行动计划。 于是, 紧急会议就在这个皮革店的凉房里召开了。
为了保证巴图、 王林、 任铁的安全, 竹格连夜驾着马车, 将他们
转移出了城外, 在野外一个农家瓜田的庵窝里躲藏起来。
请留意看第十七章,编者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