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忙碌的“小蜜蜂”
尹彩芸
一进四月,老同学张芹在电话里清脆地喊:
“彩芸,约朋友来玩啊!北场村的花各式各样,整条山谷都不重样。”
“我知道山上的迎春花开得最早,紧接着是地里的二月兰,花期长,出蜜也不少。再就是夏天漫山遍野的荆轲花,还有别的什么花啊?”
“月季、格桑花、菊花、打卡网红草、映山红、鸡冠花,狗尾草等等,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一片一片壮观美丽,一定来北场看看啊!”
我爽快地答应,打趣道:“酒香不怕巷子深,蜜甜也不怕北场远啊!一定带朋友们去看看咱家的天然蜂蜜。”
早有耳闻北场村要打造中国花海第一村。这已经五个年头了,不能负这大好春光。
一脚踏进北场村,心都醉了。在山间,在阳光下,在暖风里,花儿们次第敞开心扉,舞动霓裳,引得黄褐色的小蜜蜂们嘤嘤嗡嗡,不停地在花海中采撷。两条后腿鼓起两个黄色花粉球,振翅向村庄北方飞去。养蜂人也像忙碌的小蜜蜂一样,在第一个大蜜源开花时取浆打蜜。
这个养蜂人就是老同学张芹。她圆脸,皮肤白皙,长长的睫毛撑开一双大眼睛。一把马尾束在脑后,身材小巧玲珑,说话清脆,带着音乐感。
三十多年前,我们中专毕业后各奔东西。她回家教过几年小学后,向本家叔叔借来两箱蜜蜂学习喂养,慢慢掌握了养蜂技术,觉得还是自己创业好,便辞职专心养起蜜蜂来。
听她讲,那个时候为赶花期,布谷鸟一叫,夜晚蜜蜂回巢后就搬家。虽说养蜂能养性,整天以花为伴,但养蜂不是一件容易事。要不停地巡视,观察蜂群的动向。及时查看蜂箱内幼虫繁殖情况,分箱繁壮蜂群。每箱情况要做到心中有数,适时收集花粉晾晒,摇取蜂蜜发酵。蜜蜂勤劳,飞来飞去一天不知道往返多少次,养蜂人比蜜蜂还要勤快。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疼,腿疼胳膊疼颈椎疼。
最愁是追花夺蜜期,要不时给蜜蜂搬家。晚上搬家,那时北场山路崎岖不平,黑咕隆咚看不见。搬蜂箱要一箱一箱用肩扛用担子挑,来来回回折腾,有时搬完要用一整夜时间。稍微不小心被蜜蜂蛰刺到眼睛,疼得嗷嗷叫也得搬完。
第二天,眼睛肿得一道缝,又痛又痒,需要四五天才能恢复。被蜜蜂蛰刺次数一多,身体有了抗毒性,现在倒不那么怕蜂毒。
那年放蜂,晚上突降大雨。风追着雨,雨赶着风,顿时地动山摇。帐篷就驻扎在一个大电线杆下面,非常担心帐篷被风卷走。
下了几个小时大雨,洪水从上面公路咆哮着冲进帐篷。床是用几块木板架在两条凳子上搭建的,她和爱人爬到床上抓住床沿坐着。帐篷里家什被冲得“叽哩咕噜”响。她看到外面蜂箱要被洪水冲倒,想冲出去搬蜂箱,被爱人一把拉住,按在床上不让动弹,大声喊着:
“你不要命了?人重要还是蜜蜂重要!”
一道道火蛇般的闪电照亮四野,紧接着,雷的轰鸣声,雨的磅礴声,风的低吼声,洪水的咆哮声……一齐包抄过来。她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傻了一般,默默祈祷雨住风停。
那些年她最怕搬来搬去追赶花期放蜜蜂。孩子撇给爷爷奶奶带着,顾不上看。现在孩子也长大做了大学老师,可他还是最怕听到布谷鸟声叫。儿子感慨地说:
“布谷鸟一叫就害怕,就想起晚上给蜜蜂搬家!” 她听后有些心酸,难过道:
“那是没有办法,小时候也委屈你了。”
谁也不曾想到,小小蜜蜂魔力般吸引着她。现在养蜂规模已经扩大到一百来箱。年产两吨多蜂蜜,还不包括蜂蜡,蜂王浆,花粉……销路从最初药店送货,电视台展销,到如今的品牌效应。
我曾买过她的蜂蜜送给大姑姐,没承想她接过蜂蜜,用筷子蘸出一点,滴在卫生纸上,晶莹的蜜珠在纸上滚动,并没有湿透纸的痕迹。又冲一杯品了品味道,啧啧称赞:
“这才是正道味,是上等好蜜!”
有大姑姐的“绝技”垫底,打那以后槐花蜜还没有下来,我就打电话预约订购蜂蜜,她在电话那头爽朗地一笑问:
“彩芸,你要二斤装,五斤装,十斤装各多少?” “老规矩不变,就是多要一箱蜂王浆送朋友尝尝。”
因了她家蜂蜜上乘,喝过的还会找我订购,渐渐地我成了大代销商。
她就是那样善解人意,自然而然,爱上她的诚恳,爱上她家蜂蜜。
有时候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她前几年结束在外漂泊养蜂生活,回到老家定地饲养蜜蜂。有个青岛人来村里投资打造中国花海第一村。花海意味着什么?那是蜂儿的最爱,因此恰逢天时地利人和,在这儿蜜蜂有了更多的蜜粉源植物,发展更壮观。
在回村的第二年,她被选进村委工作,村委琐碎事情比较多,诸如计生工作、妇联、民政、网格、水利等等,尤其是对村里的重残、五保等人员,每天不等时给他们做日常家务、代买东西、谈心谈话,情绪疏导。
她上任后,村里大事小情,组织上通知命令,都处理妥妥当当,越老越干练,越老越成事,让人羡慕不已。
她不仅靠自己聪明才智致富,还能带领老百姓致富 ,不得不说,她的经历富有传奇色彩。
现在年轻人都走出了大山,留下大部分都是老人,日常工作就是解决老人的事情。
根据政策,帮助失能老人申请低保,雇佣专人一天不定时看望一两个小时,还能和智能手机连线,线上听歌,听戏,听故事都行。子女在外面工作不放心也可以随时翻看手机连线观察老人的动态……
这些年她能干下来,必是上和组织,下顺民意,不然她也干不下去。她听我这样夸奖,连声说没干什么,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报备人口增减,安全隐患排查,失能老人走访,都是份内事。说一千道一万,现在政策好啊!人民安居乐业,幸福指数高。
我又问蜜蜂怎么办?她听后咯咯大笑,说:
“一心不能二用,收入肯定有影响。现在只能爱人一个人在家里靠山崖下养着,早晚照顾着方便。”
我去过她家,知道那山崖离地面四五米高,上面与山相连,山上尽是一块一块的薄石板。下面凹进去一两米,蜂箱放里面,雨雪淋不着,冬天朝阳还暖和,是个绝佳养蜂好去处。
谁也没有想到,去年接连下过几天大雨,中午她出去上几位失能老人家转一圈刚要休息,忽然一声巨响,震得房子晃动。她心里一沉,久久不敢迈出家门,担心是山体滑坡,怕小蜜蜂受伤!等硬着头皮打伞出去一看:
果真是上面那道大堰整体塌方! 蜂箱就在堰下面,把蜂箱砸得七零八落,蜜蜂漫天飞舞,嗡嗡嗡响。雨虽小些,但好多好多蜜蜂已无处安身,看到这种场景她的心好疼好疼。幸亏有隔离架承受住一部分压力,要不后果无法想象。
恰逢爱人不在家,当他听到消息后,第一句话就说:
“没伤着人就好,你去村里忙你的。蜜蜂我回家收集。”
安全无小事,虽然自家的事顾不上,受到不少损失,但是老百姓的日子平平安安,一天天红火起来,心里反而感到更充实。
她每天走在山路上,步子匆匆,辫子一甩一甩,忙碌的像只快乐小蜜蜂。
作者简介:尹彩芸,淄博市博山区人。博山区作协会员,自幼喜欢读书,且信手涂鸦。在纸刊《淄博日报》《博山报》,媒体平台《济南头条》,公众号《淄博民俗与文学》《博山区作协文苑》《博山的故事》《美食博山》等平台发表散文、小说作品数十篇。系《淄博民俗与文学》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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