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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波澜不惊的大海
大海。在词典中，一直是静止的
潜伏在汉字的大海里
如同阳光、风暴、船只、沙滩
海鸥，这些事物
形影如随。与大海一样
容纳百川。春天
在洞头，望见
这片海。与我想像的
与我看到的其他大海
并无不同，并有秘密的通道
一样深不可测，一样
纯静湛蓝，一样
波澜不惊。这是春天
大海给予柔软的幻像
在春天，大海，一样有她的
愤怒，一样有她的觉醒
一样有她的潮汐
身处一片波澜不惊的大海
在春天，在我身前
海风引爆寂静 大海跃出词典
失语
一张白纸
折叠多少次
会消失，或者
失去重量
一句沉默
点燃多少次
化为灰烬，或者
撕开，或者接近真相
一个姗姗来迟的
春天，被寒冬
围剿多少次
才开出凛冽的花朵
一个人，在热闹的
渲泄的人群中
在黑夜，熄灭多少根烟，或者
回望多少年
才能让寂寞拥入怀中
春天来临了，那个前夜
失语，我，彻底的
邂逅清澈的欢喜
热爱。在异乡人眼中
在无知无畏者词典中
终究抵不过一些清澈的事物
比如东溪这一滩的仕水
从泗溪而来，从东溪而下
即使短暂地邂逅
满心欢喜。清澈地欢喜
比如，一九五八年的那场
音乐大风。周大风先生在
泰顺东溪邂逅了
神曲。《采茶舞曲》
“溪水清清溪水长
溪水两岸好呀好风光”
暮色中，音乐旋律中
那些念想中劳动画面，消逝了
重现了。而这些
简单，透明，清澈地
欢喜，以及热爱
在东溪的春风里邂逅
也在自己的春天里
邂逅，沉醉，决裂，不能释怀
城市骑手
生命中注定有这么一场盛大仪式
婚礼，或者葬礼
在城市里，万人瞩目
我在游走，从乡村来到城市
泥土和艾叶草混合气息
被火焰炙烤得如此疼痛
失去乡土和原著味道
钢筋、混凝土、玻璃幕墙元素
城市建筑，阳具般一节节开向天空
我在城市游走，用步行
追赶汽车的速度，不可思议
用健康替代电梯速度
不可思议，用洁白打印纸书写
覆盖电子邮件、微信的速度
不可思议
这些科技界派遣来的马
这些马达与引擎轰鸣制造的马
消弥于城市里幸福或者痛苦
长度，或者深度
无法选择，可怜的人
生命中注定有这么一场盛大仪式
在城市里，婚礼，或者葬礼
给一片落叶写一封信
城市的马路，像工厂流水
不同品牌的汽车，不同岗位的人
贫穷，或者富裕
都是工业时代制造的产品
拥堵。没有丝毫前进意思
我看见一片落叶，坠落
从人行道的树枝身上
那么轻，那么轻，落在
城市坚硬水泥地上
此刻，我的悲伤涌现
为一片落叶的命运
秋风中，我给落叶写一封信
有什么样经历，有什么样坚硬
为什么没有泥土相伴
为什么不能融入泥土
落叶不再伤感
坠落不是死亡
这个城市坚硬，冰凉
这个城市没人在意一片落叶的
安静且妩媚地死亡
每一条柳枝都有过她的四季
心若止水。还是心绪万千
今天，我在江心屿
我在望潮亭里
一面观潮，潮水汹涌
一面观湖，只有春风吹过
湖面泛起的涟漪
望潮楼里，春天不虚度
我抬起了头，望见江心西塔
望见修建中的
清辉浴光
一排排柳树是春天的修辞
“碧玉妆成一树高
万条垂下绿丝绦”
此刻，我却有一些莫名感伤
每一条柳枝都有过她的四季
一个词语的角色
悲伤，在春天，是形容词
杜鹃花瓣，雨水集结
你，花盆中每一株悲伤的身腰
熬不过，这么重这么密的雨水
与你一起黯然神伤
一盆众星捧月的杜鹃花
十株，二十株，三十株，四十株
这么多溃败的花朵
在春天，坚持了
十天，二十天，三十天，四十天
活生生地和你，和你们
一起悲伤
悲伤，在春天，是动词
一条河流的启蒙
垂死的河流。从高楼上截图
记忆中，年少的你
宽阔的你，被城市一次又一次诱惑
戓者夹击。一左，一右
那些蔓延血管，那些交错支流
夷为平地，或者被收入囊中
那些种下的绿化植物
在春天，唤不醒田野泥土的
气息。一条高贵的河流
失去了，高贵的，血液
只是在城市陆地上
徒增了一条羸弱的主干线
没有尽头，似乎又有连接的尽头
从温州跋涉到瑞安
又从瑞安流浪到温州
一叶轻舟，一艘古老的柴油船
可以运载一个少年去远方
那是一个梦想出发的启蒙
苏醒的河流。一个少年
一片石子划过河面
漾起的一层一层浪花，以及
湖面上，倒映中炸裂的天空
云层在左，蓝天在右
辽阔在前，卑微在后
沉默的人，请住到我的屋子
伸手不见五指。黑夜羸弱
如一只饥饿蚊子，在深秋
寻觅最后一道过冬的美食
渺小的鲜血，凌晨三点的空间
住着一群沉默的友人
新闻、娱乐、泡沫电视剧
碟喋不休游走中归于暗哑
艳丽的、朴素的、古典的
时装，聚灯光盛放中归于简单
盛满历史、哲学、文学的书籍
躲在一隅，连同时间的粉尘
身边陪睡的爱人，在软柔里黑夜
做最忘我最放松的事情
只有手机，不可一世的手机
捎上微信、QQ、淘宝大佬
光亮，如黑夜爆炸的光
伸手只见五指。黎明不请自来
被汽车围堵的汽车，他的主人
尖锐喇叭刀锋，消失于沉默的天空
我在秋天播下春天的种子
我在秋天播下春天的种子
是的，这不是谎言
即使不会发芽，与坚硬为邻
即使有地沟油，即使
种子仅仅是种子，即使成为
四季更替的墓志铭
我在城市想念村庄的稻田
是的，这不是谎言
即使一日三餐，与大米为伴
即使有转基因，即使
稻田仅仅是稻田，即使成为
城市侵略村庄的祭品
我在白天丈量黑夜的深邃
是的，这不是谎言
即使阅读书籍，与书香为枕
即使有手机客户端，即使
深邃仅仅是深邃，即使成为
孤独者寻找光明的眼睛
日子
用密码锁住手机秘密
在喜爱微信朋友圈上留下风景
电子生日贺卡，传递爱的信息
电子商务塞满生活空间
默默地注视电脑，与她对话
空调的风拂过盛夏
商场的时尚疯狂流淌
门口之外有流浪歌手孤独歌唱
KTV夜场姑娘开始上班
她们匆匆一瞥，无视职业乞讨
因为他们将人类最后一丝善良埋葬
在银行门口金亮的金元宝模型前
穿过人民币凝视自己生活质量
当思想和价值隔绝了思想的富饶
灯下打开电视节目将黑夜哀伤
沉默的
高处的月亮是沉默的
飞行的飞机是沉默的
远处的建筑森林是沉默的
奔跑的高铁是沉默的
身边的绿色植物是沉默的
欢唱的鸟群是沉默的
露台的铁铸楼梯是沉默的
花园的流水和鱼是沉默的
客厅的电视是沉默的
书房的书本是沉默的
此刻。离地近百米
我也是沉默的
周遭是沉默的
内心的汹涌
是沉默的
蔡建旺，浙江温州人，70后。有作品入选《最新当代大学生诗选（1985-1991卷》等选本）。在全国杂志、报刊发表近百首诗。合编著出版书四部。承担省部级课题4项，参与国家社科基金项目2项。
《南方诗歌》2023年四月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