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方鸣,编审,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毕业。曾任职12年中国华侨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并兼任中国人民大学博物馆馆长。此前曾在人民出版社、人民日报社任职24年。出版有个人专著《裁书刀》《曾是洛阳花下客》《庚子读画记》《秋之所望——黄公望的富春》,即将出版《今夕何夕》。

方鸣:谁倚 东风十二阑—南田诗画记
岑岑高岩,天台云海。
石淙风泻,如闻清籁。
梨花伴月,虚室生白。
千山杜鹃,倚阑人在。
春宵宿山房,独客孤眠夜。
燕子楼空,我却偶从楼阁古卷里翻捡出一纸手书:
美人独望瑶台月,斜倚东风十二阑。
署款:南田寿平。
01. 东园草衣生,南田灌花人
南田是清初诗人和书画名家,姓恽,原名格,字寿平,取自古语“天寿平格”,其意是:人之天年,公正至善,语出《尚书·君奭》:“天寿平格,保乂有殷。”隋代佚名古诗也有“坤德益崇,天寿平格”句。

南田小像
恽寿平二十九岁时更字正叔,在“伯、仲、叔、季”的兄弟排序中,先生位列第三子。恽鹤生《南田先生家传》云:
翁名格,字正叔,一名寿平。
我一直想看看恽寿平的模样,自然不得而见,只知他是一个美男,又天才秀发。但是,我读过恽寿平的朋友沈受宏的一首百韵长诗,他说恽寿平“君本古贤人”,诗中还有这样的描写:
丰神见秀淡,白皙微有须。
赋诗独敏捷,挥洒华藻敷。
可是,我能亲眼所见的,只有文字的想像,还有恽寿平自己的署款。
恽寿平署款常见寿平、正叔,也多用别号。先生的别号,实在太多。既有与“天寿平格”相关联的“寿道人”,还有许多闲逸雅号:
草衣生,草衣客,草衣园客,东园,园客,园客寿,东园客,东园生,东园外史,东园草衣生,白云外史,白云渔,白云溪渔,白云溪隐渔,白云溪外史,云溪渔,云溪懒渔,云溪渔父,云溪外史……
葺芰生,巢枫客,箨冠子,寄岳云,国仙人,横山樵,横山樵者,横山樵隐,筠谷樵隐,青簑钓徒,青簑钓客,青蓑钓隐,鉴湖渔隐,鉴湖泊者,菰芦钓客,蓉湖钓客,秋江过客,西溪过客,西溪钓徒……
抱瓮客,南国余民,东野遗狂,东道野人,芙蓉小隐,芙蓉溪叟,芙蓉溪外史,云谷草衣,白华居士,白衣居士,云衣居士,雪衣居士,雪衣,雪衣草农,雪谷草衣,瓯香外史,瓯香散人,天际真人……
更有“南田”诸号:南田,南田生,南田客,南田翁,南田老人,南田小隐,南田草衣,南田草衣生,南田草衣客,南田抱瓮客,南田灌花人……
据我所见,恽寿平的别号至少有六十八个,而且,每一别号都各有出处,倘若全部写出,便可铺陈成一篇叙事长文。
例如,恽寿平自号瓯香散人,是因为先生晚年取唐朝诗人岑参的“瓯香茶色嫩,窗寒竹声干”句中之“瓯香”二字,设画馆名瓯香馆。晚清岭南画家居廉师法恽寿平,1879年秋九月作 《奇石异卉图》 ,题识便是:
抚瓯香馆赋色。
至于“散人”者,散淡闲适之人也。唐代诗人陆龟蒙即自号江湖散人,又写过《江湖散人传》。居廉亦自号罗湖散人。

南田《听秋图》
又例如,恽寿平自号白云外史,白云渔,白云溪渔,白云溪隐渔,白云溪外史,云溪渔,云溪懒渔,云溪渔父,云溪外史,是因为在瓯香馆前,有一条白云溪。当年,恽寿平偕好友王翚漫步白云溪岸,走到秋水接空处,不禁诗叹:
此老胸中万卷书,溪山曳杖意何如?
天涯莫怪无知己,秋水接空千顷余。
再例如,恽寿平自号东园,园客,东园客,东园生,东园外史,东园草衣生,是因为先生与东园主人莫云卿莫逆知交。据《杭州府志》载,恽寿平每至杭,必寓东园高云阁,此地疏泉列树,颇极清旷,恽寿平曾在此客窗吟梅:
梅花落遍西溪白,浪游同作钱塘客。
惟有一次,那是1654年的一日,恽寿平过访杭城,不遇莫氏,惆怅东阑,遂写下《再过湖上奉访不遇》:
十二桥边未可寻,春花不见更愁心。
西湖古有十二桥,明人胡潜《西湖竹枝词》云:“十二桥头日半曛,酒垆花岸共氤氲。”笙管讴歌的西湖十二桥,却让我想起乐府古辞《十二阑干曲》。
至于恽寿平的“南田”等诸号,在其诗文画稿中则更是俯仰可拾,如见苔枝缀玉,竹外疏花。
苏州博物馆藏恽寿平《山水花卉册》,第十四开的诗款:南田。
上海博物馆藏王翚《茂林仙馆图》,恽寿平的题诗落款为:南田生。
沈阳故宫博物院藏恽寿平《茂林崇山图》,款识署:南田客。
邵松年《古缘萃录》卷九录恽寿平《花卉册》十开,第八开钤印:南田小隐。
天津博物馆藏恽寿平《山水花卉册》八开,第二开钤印:南田草衣。
《石渠宝笈初编》卷二三录恽寿平《摹古》一册十幅,第十幅题款:南田草衣客寿平。
陆时化《吴越所见书画录》卷六录恽寿平《丛兰图》,自题:南田抱瓮客。
上海博物馆藏恽寿平《春花图》册,第八开署款:南田灌花人。
……

南田《狮子林图》
恽寿平自号“南田”,似可类比苏轼之别号“东坡”。苏轼被贬黄州时,耕耘东坡,又筑东坡雪堂,并自号“东坡居士”。东坡还写过一首《东坡》诗,说坡头虽然乱石嶙峋,只有山野之人才会走过,但是,他却独爱月下夜行东坡的铿然曳杖声:
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
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
南田也常常涉步山野,行走云崖:
芙蓉天半冷春阴,湿翠横空千树林。
过桥路向青溪转,入此云崖几许深。
不过,更多时候,南田还是倚在自家的花园阑干,东风来兮歌式微。
恽寿平是毗陵(今常州武进)上店镇人,毗陵有美丽的田园山水~~村居曲坞,阡陌纵横,风烟夕翠,白露暖空。在恽家的村舍之南,有一片花草南田。恽寿平曾绘作《古柏幽算图》,又在自题里这样写到“余家南田”:
余家南田有古柏,其下种月季花,花无间歇,静媚悦人,当天寒红翠相映,似不肯让后凋之松柏也。
在恽寿平的心灵净地,也还另有一片诗画南田。从青年时起,恽寿平便常常在诗稿画幅上自署“南田”,自此,诗有南田,画有南田,诗画的南田是心田的花园,是诗神与画神的南田。
清人方浚颐号梦园,著《梦园书画录》,书中有一首诗写恽寿平,诗名就叫《南田》:
交光花月望琼台,香动南枝一半开。
雪夜不须吹玉笛,春风还傍笔花来。
我自然喜欢“南田灌花人”的美号,恽寿平曾说自己的南田灌花时光:
灌花莳香,涉趣幽艳,玩乐秋容,资我吟啸。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恽寿平自谓“南田客”,他还自称西溪客、钱塘客,一个“客”字,才见人生底色。恽寿平居南田花园,也无非客此。
我也常见他在诗中作客中吟,如“登楼不忍看杨柳,吟客春愁病后多”。又想起李白仗剑远游,行路难,归去来,一生都是风过客: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同为风过客,南宋诗人林景熙便不免“寂历东风独倚阑”;南宋词人辛弃疾也自觉“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五代词人李璟更不禁“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宋代女词人李清照便只是望断天涯,写尽闺思:
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唐代花间派诗人韦庄说他“夜夜相思更漏残,伤心明月凭阑干”,又在问:“倚遍阑干几曲?”
君不见阑干十二曲,哪知东风谁倚。苏溪亭上,唐代诗人戴叔伦若问若答:
苏溪亭上草漫漫,谁倚东风十二阑。

南田《兰荪柏子图》

苏溪亭建在义乌北乡苏溪水中的石桥上,唐人也称“溪上亭”。明初诗人汪广洋曾过苏溪桥,那时桥边正在盛开梅花:
马头忽见梅如雪,终有轻寒不着人。
汪广洋遥忆昔年,戴叔伦也游过苏溪亭,还斜倚在阑干上,唱起了乐府古辞《阑干十二曲》: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楼高望不见,尽日阑干头。
阑干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阑干十二曲》本是一首爱情曲,写情人倚在阑干相望,却不知唐代才子戴叔伦,又在西洲念谁?曲中的西洲特指情人怨别之地,乐府古辞里还另有一首《西洲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阑干十二曲,只因一句“垂手明如玉”,便让多少情人千古传唱,又见多少诗家独倚阑干凝望远。
北宋的月夜,女词人魏夫人在西楼上泣吟《阑干十二曲》:
离肠泪眼,肠断泪痕流不断。
明月西楼,一曲阑干一倍愁。
南宋的黄昏,诗人卢祖皋在翠楼上孤吟《阑干十二曲》:
翠楼十二阑干曲,雨痕新染蒲桃绿。
时节又黄昏,东风深闭门。
元代的清晨,词人张翥在画楼上清吟《阑干十二曲》:
阑干十二东风外,春藏画楼鸳琐。
明代的白日,诗人王儒卿在玉楼上漫吟《阑干十二曲》:
十二阑干绕玉楼,珠帘垂影控金钩。
东风吹过南田花园,南田也在遥想十二阑干。他想起戴叔伦,忆起乐府古辞,又似乎看见汉代的美人夜舞,唱遍《阑干十二曲》:
夜舞歌金缕,新妆翠袖寒。
美人微醉处,闲倚玉阑干。
等闲识得东风面,十二阑干偏倚。南田花园里,也有长长弯弯的十二阑。阑干围绕在南田花园,便有了南田的风,南田的雨,南田的花,南田的树,还有南田的诗与画,那才是南田生于斯、长于斯、终老于斯、又铭于斯的“余家南田”。

南田《天香蟾阙图》
你听,三百多年了,南田花园的静夜,依旧断续地飘来恽寿平的风吟:
柳影渐疏侵北叶,蟾光未满向西轮。
诗成收尽林园趣,风月知谁是主人。
仰问风月,谁才是南田花园的主人?我知道,恽寿平肯定不是在说自己。
旷览烟云,苏东坡曾说:“江上风月,闲者便是主人”。然而,天地山川,风月无边,昔日的闲者又去哪里了呢?
遥想当年,一只白燕翩翩飞入南田花园的烟光霞气之中,翔舞徘徊,影侵窗牖。恽寿平见到,随吟一首《白燕》:
何处卢家旧画梁,口衔飞絮过回塘。
将雏露下琼裾湿,试舞花丛玉剪香。
其实,恽寿平又何尝不是那只白燕?廊叶秋声,空染啼痕,行走世间,倏忽而逝,他不过是南田花园的一个匆匆过客,疾疾飞燕。
禽声上下,我又想起宋代词人张炎的《高阳台》:
当年燕子知何处,但苔深韦曲,草暗斜川。
南田又知何处?恽寿平的生年是明崇祯六年(1633),卒年是康熙二十九年(1690),短短五十八个春秋。虽然他的名字里横亘着一个“寿”字,但他未到古稀之年,不算长寿,只是,他的神衹,还长久地盘桓在南田花园的林木花草间。

南田《孤月郡鸠图》
南田的生日是旧历十一月初一,依照《礼记·月令》,十一月与律中黄钟相对应。明人张景岳曰:“黄钟为万事之本。故针数亦应之,而用变无穷也。”
确实,南田真如律中黄钟,万事唯本,却又用变无穷。我在他的画作上读过他的一段跋文,讲法度,也是讲风度;讲心性,也是讲人生:
作画须有解衣盘礴,旁若无人意。然后化机在手,元气狼籍,不为先匠所拘,而游法度之外矣。
出入风雨,卷舒苍翠,模崖范壑,曲折中机。唯有成风之技,乃致冥通之奇,可以悦泽神风,陶铸性器。
这真是两段绝妙的文字,此中,解衣盘礴,化机在手;出入风雨,卷舒苍翠;曲折中机,成风之技;悦泽神风,陶铸性器,这一连串的词语,原是一连串幽微的独响,应律合节,便要奏响十一月曲那空灵而悠长的黄钟大吕。
所以,恽寿平才说他作画是“聊当吹律”。也许,南田的真身原本就是一个十一月曲的乐人。
不过,恽寿平不只是弹奏十一月曲,十二个月里,他会弹奏十二个月的音诗。这一天,他在鸣琴怀想远方的朋友:
日暮忆远人,鸣琴对秋水。
旧历十一月又是仲冬之月。仲冬是冬天的第二个月,唐代诗人陈子昂吟道:“仲冬边风急,云汉复霜棱”;宋代诗人叶梦得诗云:“仲冬景气肃,碧草犹妻萋”。
仲冬之子恽寿平擅画萧疏的冬景,更喜作静夜的雪图。清顺治十八年(1661)正月十五,二十九岁的南田作《岁寒图》,又题写寒花诗:
寒花还与岁寒期,夜起移灯看雪时。
未许东风到桃柳,山茶先发近窗枝。
我望见寒花诗人恽寿平冬夜里移灯看雪,看到了山茶花;我想起南宋苦寒诗人陆游(有《苦寒帖》)冬夜里移灯看雪,却看到了梅花:
移灯看影怜渠瘦,掩户留香笑我痴。
玉壶尘静,寒凝凌竞,残雪庭阴,一帘疏影,凭阑静观绛红色的山茶花,恽寿平写下了如此古雅的诗句:
寒香晚翠,朱实金英。
太和不凋,绛雪常盈。
仙人夜宴,烛树宵明。
黄鹤醉舞,献千年觥。
“献千年觥”,那是秦末商皓的玉觥吗?北宋诗人郭祥正诗云:
酌王母之琼液,献商皓之玉觥。
喝千年美酒,赏朱实金英,银白的雪光月色里,十二阑干已成玉阑。
明代文人徐声远诗云:“独有岁寒好,偏宜夜半游”,恰好,恽寿平偏偏喜欢在夜半来映雪;明代文人张潮在《幽梦影》里说:“映雪宜对高人”。恰好,恽寿平也有两个高人的映雪雅号:雪衣居士,雪谷草衣。
恽寿平说,自唐代的诗人画家王维之后,唯有北宋的李成、范宽、郭熙和许道宁诸家的雪图可以称道,因而,他平生潜心临摹宋人。

南田《雪山图》
清康熙十一年(1672),恽寿平临许道宁作《雪山图》(现藏上海博物馆),但见断山銜月,烟笼寒水,萧散荒率,雪残青岸。王翚观图题跋:“南田雪山真得宋人遗法,郁密苍深,仍归淡逸,非刻意粉墨者可比也”。恽寿平亦作诗题:
如坐冰崖溅瀑间,白云当户昼常闲。
不须更作峨嵋想,长使垂帷见雪山。
恽寿平画《雪山图》,一幅又一幅;雪落阑干,南田的雪诗也是一篇又一篇:
朔风卷树无云影,半壁寒光天欲冥。怪底晴窗见雪飞,江空忽露峨嵋顶。
再画《雪山图》,依然是琼华玉峦,朦胧残月,老树荒溪,雪后凝寒。只是,恽寿平却不再想天下事了,他只要凭阑观雪,作画赋诗:
烟光能向砚冰开,却展溪藤空翠来。
真想不关天下事,好山常对手中杯。
恽寿平看到王翚也画了一幅雪图,更是开心地连题四首雪诗:
风壑暗泉清,山庭晓更明。
夜来松雪重,猿鹤冻无声。(一)
云海都未开,鸿蒙几时破。
空谷闭门人,知有袁安卧。(二)
琼楼生光芒,银海无昏暮。
人从瑶岛来,手弄三株树。(三)
仙人扫琪华,凤团烹石鼎。
独鹤立山亭,飞上峨嵋顶。(四)
自然,恽寿平的雪诗雪图竟如旧历十一月的大雪,蔼蔼浮浮,纷纷扬扬,联翩飞洒,散漫交错。
只见,恽寿平的南田花园,青灯阑干,雪笠寒人,纷纭天地,无数鹪鹩:
总是烟霞伴,深知天地寒。
青灯吾共汝,同向雪中看。
烟霞化雪,雪凝诗画。只是,我有不解,明明青灯之下只南田一人独吟,却何来“吾共汝”?那个“汝”是谁?而且,不只这一次,恽寿平在另一首诗中也曾写道:
天地一山吾与尔,雪窗残日伴黄昏。
雪窗残日又突兀地冒出一个“尔”,这个“尔”又究为何人?
我若有所思,又似有所悟。那个“汝”,是南田身后的又一个“他”吗?这个“尔”,是南田身外的又一个神隐吗?清代大学者顾炎武在《六逸诗话》中曾评说恽寿平,其中一句,颇有意味:
恽正叔落笔如子山词赋,萧瑟江关,昔人所谓文字外别有一物主之。
顾炎武从杜诗“庾信平⽣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中取意,说恽寿平竟如南北朝诗人庾信(字子山,留下“清新庾开府”的美赞),虽然平生萧瑟,然终是名扬天下。只是,南田的文字之外,还别有一个“汝”或“尔”,像神一般的存在。
在南田花园里,寒柯藂竹,翠微香雪,丛杂烟莽,一声干鹊,恽寿平却说“隐隐间有万象在旁”。也许,美丽的南田花园真的是一处神秘的所在。
后来,我才知道,南田花园里,真有一个神,这个神的名字,恽寿平叫做真宰,而且,只有南田才能凭阑看见真宰。
北宋诗人王禹偁写有一首《点绛唇》,最后一句是:
此时凝睇,谁会凭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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