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桥 那厝 那爱
文/吴渊杰
冬至,出差途经正在扩建施工的浮宫大桥。晚霞辉映下的大桥,静静地凝视着远方的车辆,早早伸出她那有力的双臂,轻轻将他们拥入怀中,送往一个个新的征程。
这座横跨九龙江、两岸乡亲再熟悉不过的桥梁,不管是十多年前从两车道扩建成四车道,还是由现在的四车道,准备扩成八车道,对于我而言,不只是一种发展,一种历史见证,更是一种情愫的维系与延续。
三十年前的那个月夜,星光点点,流萤欢舞,独自坐在小渡口的石板台阶,眺望着九龙江西段,那里灯火通明,流光溢彩,令人遐想。小渡口,直对着浮宫大街,如今残破不堪,淤泥堆积,很是荒凉,当年这里曾繁华喧闹,不时有小船靠岸,从跳板上走来一筐筐新鲜的海货,有鱼有蟹,还有许多叫不出名的贝类,也会载来一群群探亲访友的人们,来来往往,演绎着多少人生故事。
那时镇上虽拉有电灯,但电压不稳定,时常被限电停电。所以我很向往明亮的夜晚,对远处这片通明的景象,既羡慕又好奇,猜想着那儿一定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那晚,夜色正浓,月华如水。翻滚一天的江水渐渐疲惫,已趋平静,不远处从灯火中驶来的渔船,马达轰鸣声轻脆入耳,倏地打断我的思路。外婆不知啥时候坐到我身旁,她告诉我,那远处是一座大桥的工地,许多盏电灯正陪伴加班的工人叔叔阿姨。再过些时日,连接九龙江两岸的桥就会建成,到那时东园至浮宫之间的摆渡船就会停运,我们搭乘的公共汽车将直接通行大桥到达浮宫镇内。要知道,那时从石码搭车过来,要先在东园阳光这头等候渡船,车船接力,才能顺利到达外婆家。
外婆家在浮宫大街二十八号,距离那个小渡口不过百米距离,是一座典型的闽南红砖瓦椅楼,楼里面藏着我大半的童年。长大后回到浮宫,我总想要去那里转转,尽管房屋早已转卖他人,外婆也已仙逝多年,一切物是人非,但亲情已是铭刻在那。
“杰仔,你回来了”见到旧时屋厝,外婆的身影似乎总定格在这骑楼的“五脚基”。那张长条板椅上,那身灰蓝色的斜襟布衫,那副眯着眼微笑且慈爱的面容,那声声熟悉悦耳的呼唤,始终在耳畔回响,恍若昨天。紧锁的大门,隔开两个世界,让我无法再去感受童年的时光,记忆里穿过前厅,便是抬头看得到蓝天白云的天井,天井的左侧是柴火灶与煤炉灶,右侧是一口四季泉涌、水质甘甜如蜜的水井。再往里走,就是我儿时生活的乐园——厅堂。
不大的厅堂,推门进去,左边常年堆放煤球,外婆养的那群猫咪总会躲在里面,喵喵地叫着,连生崽都在其中。这群外婆的宝贝,很是听话,每每傍晚日落前,外婆就会冲着窗外轻声叫几声“猫尼,猫尼……”,它们听到这熟悉的召唤,不一会儿便乖乖地跑回家。也不知在外婆仙逝后,这些猫仔流浪何处?
厅堂的两侧,是我儿时最牵挂的地方。一侧是菜橱,除了外婆用心制作的可口菜肴外,时常会有邻里乡亲送来的甜粿甜糕等美食。有时生怕蟑螂偷吃,外婆会将这些好东西放在高悬半空的吊篮里,我不得不搬来方木椅站上去,才能解馋。另一侧是有转角有层级的木楼梯,拾阶而上,就是宽敞明亮的卧室,那里有两扇窗户通向外面的世界,总藏着儿时无限的遐想。
回到楼梯后方的方桌,上面摆着个草绿色的搪瓷提篮,掀开篮盖,里面总会放着外婆给我当点心的饼干,蔬菜芝麻味的,在那个年代算是不错的零食,而且从不断货,数十年后我的嘴里还留存着那种饼干的味道,越品越香。
厅堂正中,是闽南寻常人家都会有的八仙供桌,悬挂着福禄寿星画像,记得寿星旁边有头鹿,还有一名可爱的童子。旁边是我外公等先辈遗像,外婆时常会点上一柱香,寄托她的哀思。外婆一生辛劳,外公去世得早,留下一群孩子,她含辛茹苦地将他们拉扯大,即便到响应号召、上山下乡的苦难岁月,也不曾放弃过,为他们建立家庭并带大内外孙。恩情如山似海,除了怀念,我们心里总有无限的感恩,如同那天边袅袅升起的炊烟,四季不断,愈发浓烈。
吴渊杰, 厦门大学法律本科毕业,供职于龙海市公安局,中国法学会会员,省公安理论研究人才库成员,漳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漳州市警学理论特邀研究员 。曾在《人民公安报》、《福建日报》、《安全与健康》、 《常州晚报》、 《厦门日报》、《闽南日报》等报刊副刊发表过散文、诗歌作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