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只公野鸡的自述
(上)
文/赵水表
这下算是折腾完了,我和我的好几只同伴又一次被只几梁村的老农们下的网套住了,头、爪子、翅膀被网牢牢地缠死,没有一点点逃脱的可能了,我前几年就知道,这叫天罗地网……
我们是在老农们种的葵花地里偷吃葵花嫩瓣瓣时叫网给套住的。这次被网住的还有我的两只性伴侣,尽管它们长得没我席人(我概不用袭人,是因为我是在芦苇和茭棍〈高粱杆杆,能编席,村里人叫席日〉,我是在它们编的炕席上长大的人。但我招驾不住它们年轻的诱惑,起先瞒着我的三位配偶,就和它们调起情来,但纸里包不住火,自从和这两个性伴侣有了那种关系,从此,它们俩就成了我的左膀右臂,每天随我形影不离,还狐假虎威形,迫于我是群主的淫威,三位配偶及群员也拿我没办法,我的这两位性伴侣最不听话,整天在我面前撒娇耍赖,要这要那,不守群规,它们要星星,我不敢给月亮,总之一句话,小妾不是谁都能养得起的,要想不犯大错误,先从不养小妾开始……
我是前十几年前被所谓的爱心人士,在大青山上用大网网住,像运囚犯似的被安了铁网的大蓬车运到川底的。

我们的学名叫雉鸡或是雉颈鸡,别名很多: 山鸡、野鸡等等,但我只承认我们的名字叫山鸡,因为以们前我们是生活在山里的。
早些年,我们赖以生存的地方是大青山,冬天吃吃草籽和撒落在地上的干野果,夏天抓些虫虫圪牛,也能维持生计了。
但坏就坏在,十年前,我带领我的二十来个家族成员在山上觅食,一张无情的大网把我们网住,装到车上,运往川底……
那一天,我的原配跑掉了,我和另外我的三个配偶一同被装到了车上,据这方面的专家说,这是为了保护我们野生动物,搞生态平衡……
在这以前,我有原配妻子(发妻)一名,加上另外三个配偶,就是一个种群,在大青山上的时候,我们繁殖有限,因为山上条件不是太好,吃食不是太多,我们得为寻觅吃食而奔波……
刚被运往川底的三四年里,我们的野鸡群是不怎么到老农们种的大田里捣乱的,冬天在草滩里吃吃草籽儿,夏天在农田里逮逮蚂蚱或小虫。再加上那时我带领我的种群,严明纪律,让我的种群成员不伤害老农们种的庄禾,严于律己,那时我的群员几十号生灵都挺听话。
所以我说,那几年,我们虽然生活清苦,倒也幸福。
随着我们种群的扩大,有几个壮实的楞头青公野鸡,公然和我叫板,要和我争夺群主的位置,并且声称我领导无方,不配当群主,嫌我没本事,它们说这么多年了,我们山鸡在禽鸟界的地位和声望还没超过孔雀,孔雀算什么禽鸟?看它们那熊样,除了会开个屏,如我们窜的快吗?如我们美吗?它们如是说。
前些年因为我们是外来物种,再加上长得也不丑,老农们对我们很是友善。我们在禽鸟界,也交了不少朋友,比如亚巧巧(喜鹊),比如老家巴日(麻雀),比如好嘀鹠(凤头百灵),比如那些掉了队的黑老哇(乌雅),最有意思的是,我们还和灰不留秋的哺乳类动物野兔儿(野兔)成了跨界的莫逆之交,尽管它们长得不怎么样,但我们都属于国家级保护动物,管它美与丑,级别是相同的……
最可恨那些偷偷刨食老农们葵花籽种的秃倚巴(尾巴)搬仓仓(老鼠的另一种类,尾巴仅有平常我们见到的老鼠的一小半),也想和我们套近乎,那怎么能行?我们野鸡虽然天天起来也坑害老农,但我们是受法律保护的,你们耗日(老鼠)界历来就是人人喊打的,和我们有可比之处吗?

一只公野鸡的自述
(下)
文/赵水表
本来,我们野鸡的寿命也就是活个七八十来年,但自从我们这个种群的大部分成员被那些所谓的爱心人士们网住运到川底后,由于春夏秋冬四季,吃的喝的都挺充足且有营养,像我这样都是十几岁的老野鸡了,身体还是很结实,并且仍旧还当着群主,是三四十号野鸡们的领导…
这两天的天气格外的闷热,毎天晌午都是热到近四十来度,我们这些个被挂在网上的野鸡们,只要不刮风,一个晌午就会被阳婆爷爷活活地晒死。现在都到大半前晌了,也就是说再过个三四个钟点,我们的小命恐怕就是要玩完了……
今天清晨,天还似亮不亮的时候,我就被两个小妾唤醒了,他们说:“虽然昨天我们尽欢到傍晚,身体有点透支吃不消,但也不能睡懒觉噢,现在正是我们繁殖后代的黄金时期,平常我们得轮流抱窝孵化小野鸡,尤其是我们母野鸡更是劳苦功高,还得每天不定时地忙着下种蛋,以备繁殖种群用,忙的更是不亦乐乎,里里外外忙乱的连进食的工夫也没有,趁现在凉快,你领上我们再到老农们的葵花地里刨吃些快出土的小葵花苗,也好给我们补补身子,那可是全营养的饲料,吃了以后可以强身健体,抵御百病,不仅产蛋多,而且还保质保量,即便是你老人家吃了这些小葵花苗,不也是体力倍增,雄心勃勃,不是和我们交尾的次数比平常多的多了?而且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前两天你和群里的几只小美眉们眉来眼去,你当我们不知道?你就积点阴德吧,它们孵出来才几天?到了成年交尾的月龄了吗?不知羞耻的老东西,老不正紧……” 我听了两只小妾连哄带损的诉说后, 又一次经不起两只心爱的撺掇,于是天还没亮我们就出来在老农们的地里刨吃葵花苗,于是就被网套住了……
我仔细辨认了一下我们被网住的这块地,好像是一个年近六十大几的老人家的,据圈内圈外的禽兽们说,这个老汉在这一带的村子里是个当官的,我们经常在这一带活动,晚春初夏三天两头刨食这块葵田里下了种快要出土的葵花嫩瓣瓣……我正在这边胡思乱想,猛然听到隔壁地块传来几声呱呱呱呱的悲惨的怪叫声,这是我们同类的声音,听来令我毛骨悚然,我们野鸡的叫声非常的难听,不像人家好嘀鹠(凤头百灵)的嗓音那般富有音乐天赋,唱出歌来也悦耳动听,也不像人家亚巧巧(喜鹊)鸣叫的嘁嘁喳喳,干干脆脆,声声入耳,甚至还远不如黑老哇(乌鸦)的叫声好听……

我顺着同类的声音斜眼(因为脖子已经被网套牢,不能转动)望去,只见隔壁一块不大的地块边上,也铺了天罗地网,而网上套着的两只公野鸡,正是前两天和我争夺群主的那两个家伙:活该!那块地是二寡妇家的,唉!人家寡妇家家的,挺不容易,我们这些年把人家也坑苦了……
这些年耳闻目睹,老农们把我们野鸡、野兔(儿)、耗子(即老鼠,本地方普遍有三种类型,黄鼠也叫黄耗子,秃倚巴搬仓仓,尖嘴小家鼠),称作葵农们的三大害,我们是这样害人的:葵农们刚点上葵花种子,不进眼的耗子到黑夜就开始刨开下了种的窝子嗑食籽种,耗子不吃生了芽的种子;而我们野鸡是懒得嗑瓜籽儿的,没有多大意思,我们等到葵花苗生芽扎根快出土的时候才开始刨食,吃起来有滋有味,香香的甜甜的;而野兔(儿)却别开生面,等到葵花苗苗刚出土才开始吃,有时它们吃饱了,就在葵田里跳来跳去的舞蹈,并且捎带的把葵苗齐土根咬断,然后又原原本本地放在地膜上,让葵农们恨的咬呀切齿,要知道,野兔(儿)是本地区土生土长的哺乳动物,原来它们生性爱吃刚出土的黑豆黄豆苗苗,但自从我们成了跨界的好朋友之后,在我们野鸡的教唆下,它们也开始吃葵花小苗苗……葵农们背地里骂我们是葵花三害,说我们统统该死,比当年的日本鬼子还日本鬼子,也奉行三光政策,即耗子要把葵花籽种掏出来嗑光,骂我们野鸡要把葵花嫩瓣瓣刨光吃光,骂小怪兽野兔(儿)要把刚出土的葵苗啃光……

这样一来,我们野鸡界和野兔(儿)界的名声就坏到了极点,尽管我们都是国家级的保护动物,有时,我们的名声甚至是还不如人家人人喊打的耗子好听。
于是禽鸟界和小型哺乳动物界就乱套了,它们不仅相互交流,而且还说我们野鸡和野兔(儿)们这些保护动物的坏话,它们都这样说了:人家耗子虽然说天天偷吃农民伯伯们的粮食,但人家是一夫一妻制的榜样,从始至终都忠于爱情,农人们还把每年农历的正月初十定为耗子娶媳妇儿的喜日子……而且耗子一胎就生个七八十来个小精灵,并且还优生优育,从不像我们野鸡界和野兔(儿)界那么滥用情,那么乱七八糟,说我们野鸡天天乱交尾,说野兔(儿)日日胡交配,群居乱婚,伤风败俗,不成体统,可惜了了,简直是颜面扫地,还是国家级保护动物,真恶心了,啧啧……
当这两年我们野鸡的声誉每况愈下的时候,去年初春,我们禽鸟界在好嘀鹠(凤头百灵)的倡议下,举办过本地方禽鸟类模范夫妻评选和模范家庭表彰大会。好嘀鹠(凤头百灵)、胡燕儿(燕子)、老家巴日(麻雀)、亚巧巧(喜鹊)、黑老哇(乌鸦)等都榜上有名,我本来派两位小妾代表我们野鸡去参加会议,没想到,被维持会场秩序的黑老哇(乌鸦)臭骂了一顿,并且把我的两位小妾当场驱逐出会场,说我们野鸡没资格参加这样正规而且又严肃的会议,人家都是夫妻参会,没想到野鸡界竟派来两位小三儿滥竽充数,丢人丢到家了,真是给野鸡败兴了,也扫了大家的兴……
晌午在渐渐地逼近,我们生命的倒计时也将随之而来,此刻的我,被阳婆爷爷烤的浑身直冒汗,我在网上煎熬着,挣扎着,思想着,想到快要死了,心里很难过,而就这样死去,又不甘心……唉!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是自己的贪得无厌害了自己,也毁了一个生机勃勃的野鸡种群……

作者感言:凡事都得有个度,也就是自己活着的尺度,在这里用戒度比较合适,也即你想活成啥样,什么样的生活才是你应该追求的,什么样的生活是万万要不得的,如果自身能够进退有度,不开贪欲无度的门,心中随时装着一把戒尺,你就是优秀的。
作者简介
赵水表 职业 农民,初中文化,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习作至今。主要作品有 《呵,人心》《归宿》《无名颂》《路》《月是故乡明》《后山行》《榆树》《哈素海的水》《哈素海之恋》《只几梁中心校校志》(与人合编)《关于部分文艺作品的只言片语》《秋天,我为你歌唱》《在乡下》《阳辣辣花开》《校园里的故事》《花开的时候你就来看我》《丰收时节》《送你一束马兰花》《关于九曲的闲话》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