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不亡者寿
文/刘孟栋
＂死而不亡者寿＂，出自《老子》第三十三章，初读时迷茫不解，自从父亲去世后，我才有所领悟。
去年10月，父亲被确诊肺癌晚期，由于年事已高，加上已错过手术时机，只好保守治疗。在他最后的那段日子里，我与弟弟夜间轮流值守陪护，老父亲在病痛的折磨下，安静熟睡的时间很少，多是半醒半睡，时而糊涂，时而清醒，清醒的时候便叫着我的名字，讲述他的往事。
父亲出生于1940年，那是抗战时期，荒乱年景，他婴时丧母，才几个月太，还在吃奶。少时丧父，由奶奶养大，从小没人给他过生日，也没人记着他的生日，长大后邻居大娘凭回忆约莫了一个日子，才有了伴随他一生的出生日期。
父亲16岁便去了煤矿下井拉筐，然后参军入伍当了兵，靠着训练刻苦、体格强健选拔为青岛潜艇学院学员，却因文化底子实在太弱，不能胜任学习，只好转为坑道兵，并随部队开赴抗美援越二线挖隧道，因表现突出，荣立三等功，1968复员后仍回到煤矿工作，他感念党恩，努力工作，年年先进，直到退休住回老家也从不闲歇。2021年颁授“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他高兴地戴上奖章，让我用手机给他拍了一组照片。他说自己一生不容易，一再嘱咐我干好工作，回馈社会，照顾好我娘，兄弟之间不计较，培养好儿子……他有那么多未了的心愿。
2022年11月28日新冠疫情封村的最后一天，父亲凌晨高烧到41度，当村医的弟弟采取各种办法总算成功为他降了温，九点时父亲突然不行了，为他换上新鲜的衣服后，母亲让我拿一张黄纸蒙在父亲脸上，天人永隔之际，我最后一次抚摸了他的脸颊，他是那样平静安详，甚至还有一丝温度在我指间，那一刻，我就当他是睡着了。
此后的日子里，每当远远看到慢悠悠骑电动三轮的老人从远处过来，我就心头一热，感觉是老父亲回来了，就想起小时候数着日子在村口等父亲下班，每当远远看到有骑自行车的人进村，就以为是父亲下班给我和弟弟带好吃的回来了。
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厂里，时时处处有父亲太多的印记，开一下门或转个角，就能看到他慈祥的身影，温和的微笑，感觉他就一直伴在我左右，从来就没离开过。
在他去世100天的那个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煤矿工会人员把我老父亲送回家来了，说这段时间是因为疫情组织老职工到矿上集中隔离去了，我就暗自提醒自已，父亲本来就没去世吗，这不明明是煤矿工会的人送回来了，还会有错吗？梦醒后，我就联想到“死而不亡者寿”这句话，尽管父亲即普通又平凡，但只要我时时处处想着他，他就时时处处陪在我身边，永远不会离开我。
2023年3月2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