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被“指认”出来的立功者
作者简介:孙文,大专文化,高级政工师,中共党员。长期从事公文写作、新闻写作、文学创作。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中华诗词学会、黑龙江省诗词协会、黑龙江省楹联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地方文学研究会理事,哈尔滨市党史研究会、延安精神研究会会员。出版代表作《穿越心灵的步履》,曾任哈尔滨市解放70周年纪念文集《传承与传奇》副主编。曾任哈尔滨市委史志和齐齐哈尔市建党百年征稿评委。有诗作选入《燕京中国精英诗人榜》《中华诗人年鉴》《当代中国诗人精品大观》《黑龙江当代诗词•男子百家》。作品见《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民兵》《中华诗词》《新时代党建》《诗词月刊》等,征文曾获得相关奖项,获“雅韵精华•诗会百家”诗词一等奖,《联斋》优秀诗联家等。
西江月·被“指认”出来的立功者
救火不留名姓,飞来信件寻详。深情玩起躲迷藏。荣誉面前承让。
身后跟踪确认,人前道谢相帮。红星闪烁好风光。慰我立功受奖。
那是1980年2月底一天的清晨,北方的初春仍旧显得冷清,古老的县城上空炊烟袅袅,可数的工厂和机关单位取暖的大烟囱挺拔地吐着黑烟、喘着白气,晨曦中昨夜的霜花晶莹闪烁,高低不平的砂石街路把县城纵横切割,古香古色的牌楼传出风铃悦耳的叮叮咚咚……
县人民武装部是县城里唯一的军事单位,坐落在正大街东牌楼道北,坐北朝南的三趟平房,临街一栋为办公区,中间一栋为生活区,后面那栋为器材装备区。清一色的大青砖院墙,大墙东侧开两个大门。平时人员出入走前栋办公区值班室的门。
“咚咚!”“咚咚!”县武装部的门前一对中年男女在敲门。值班员忙披上棉衣“谁呀?”边问边拉开铁门闩。“这一大早还没上班,你们有啥事?”忙把看上去是工人打扮的来人让进了值班室。听说有重要事情来找武装部领导反映,值班员不敢怠慢,当即向政委报告。政委是省军区派下来的,原来给省军区政委做过秘书,家在省城,自己住单身宿舍,每天起得很早,这时正在院内散步。
政委听了值班员的报告,犯了嘀咕,这一大早的,地方上的一对中年男女到武装部来,究竟是啥重要的事情?政委忙叫通信员打开会议室的门,把来访者让进屋里。
“你们好!我是武装部的政委,两位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吧。”政委热情地打着招呼。
“啊,你就是武装部领导,我姓张,在县亚麻厂工作,这是我的媳妇姓李,在县机械厂工作。”那位中年男子自我介绍起来。政委点着头。只见他从衣兜里掏出叠得板板整整的信纸递给了政委。政委掂量着这信纸的分量,不紧不慢地打开信纸,就一页信纸,不到半页的字,一眼就看见歪歪扭扭的“感谢信”三个大字,这悬着的心一下子总算落了地。政委匆匆看完那封感谢信后,望着眼前这两位来访者,心中还有一些不解。
“是这样的。”那位中年男子好像看出了政委的心思,忙说:“我们家住在县委后大墙外那条路道北,一连脊的五间东厢房草房,我家住一间,从南头数第二家。那天早上我们两口子因为去我老丈人家有事,走得很早,办完事就分别上班去了。可谁也想不到家里的电线老化,打了火花,引起了火灾,要不是路过的一位解放军同志发现,及时救火,那可就惨了,肯定会火烧连营的,所以今天特意来武装部表示感谢”。
政委又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表扬信看了看后对中年男子说:“你说救火的人是我们武装部的?”
只见那位中年女子搭了话:“那天我刚到班上,邻居跑来报信说我家起火了。我一听,赶紧往家跑。等跑到家,火被救住了。邻居们告诉我,多亏了一位解放军同志发现及时,不然可就遭殃了。邻居们说那位解放军同志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是个高个子,大家忙着救火,也没太注意长啥样,等火救住了,再找这人他却悄悄地走了。邻居们说县里穿军装的只有武装部的人,所以我们就来向领导反映情况,一定要找到这位同志,当面好好谢谢他。”
政委对来访的这对中年夫妇说:“谢谢你们反映的情况。但不知道这救火的人是不是武装部的人,即使是还不知道是哪位同志,等情况了解清楚了,再告诉你们。”“那好,领导就不打扰你了,我们该上班去了。”政委亲自送这对中年夫妇到门外。
县武装部上班的铃声响后,政委到部长的办公室通报了一大早来访者反映的情况,能不能是大部队回来探家的军人呢?为了慎重起见,部长和政委商量此事先不要声张,等调查清楚了再说。
于是,政委双管齐下,紧锣密鼓地开展了秘密调查了解。
政委采取的第一步,就是带上政工科的一名老干事不声不响地走访了失火那家的邻居们,得到的情况与来反映的情况相一致。又到失火那家走访,查看一下现场情况。
第二步,政委通过走访后带着一连串的问题认真进行分析梳理,如果救火的人真的在县武装部,这二十几名干部中究竟又是谁呢?这是谁做的好事,怎么捂得这么严实,一点“风”也不透?如果将失火那家的邻居们请来“指认”,万一找不到救火的人,这兴师动众的,又显得有些唐突。如果内部开大会通报此情况,公开查找救火的人,既然人家不想声张,甘当无名英雄,逼人家说也不会说的,更何况这救火的人是不是武装部的也没确定,弄得“满城风雨”也显得不好,这也不妥,那也不行,真是两难。怎么办,政委想来想去,干脆在武装部干部中来个悄悄地“排查”。
“排查”开始了,这就是第三步。在武装部二十几名干部中,第一轮将家在外地的、个子矮的、年龄偏大的排除在外,剩下的人员就在第二轮中由政委逐一找其个别谈话,了解最近的情况,说起县委后大墙外一家草房失火的事情,试探被谈话人的反应。就这样,政委同十来个干部都谈了一遍,仍然没有结果。
政委与部长沟通了情况,或许救火的人不在县武装部,有可能是大部队探家回来的军人。
于是,政委带上政工科的那位老干事,再一次去失火那家走访看望,并说明了情况。
又过了些天,一天中午休息,武装部突然又来了一男两女,还是说找政委有事。原来这三人政委都认识了,他们是失火那家的女主人和两个邻居。一见面,没等政委开口,失火那家的女主人便抢先说:“领导,救火的人就是你们武装部的,今天一早我的邻居王婶看见了那个救火的军人从门前那条道上路过,见他往武装部方向走来了。”“是吗?”政委显得有些惊喜。政委说:“这样,下午上班的时间就快到了,你们就坐在值班室里,帮我找出那位救火的同志好不好?”“好的,好的!”
武装部的干部,除了几名家在外地的,大多数的家属都随军住在县城。只见,有的骑自行,有的步行,通过值班室来上班。“领导,就是他!”那个王婶用手一指。政委一见,原来是丛理呀!心想,好家伙,你“隐藏”得够深的了。
说起丛理,他是由地方干部转业到部队的,论年龄不小了,但论起军龄来可就短了,所以他常常自嘲叫“新兵老同志”。
刚进门的丛理见有人指着他,旁边还有政委,先是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政委叫丛理说:“这三位你认识不?”丛理摇摇头说:“不认识。”还是那个叫王婶的说了话:“我可认识你,你不是那个救火的解放军吗?”那家失火的女主人说:“可把你找到了,太谢谢你了!”
在证人的“指认”下,丛理只好做了如实的“交代”:“那天,我上班从县委后大墙那条道由西向东走着。突然发现了那家房门往外直冒浓烟,心想不好,一定是失火了,赶忙跑步来到房前,院门上了锁,断定这家没人,于是我大声疾呼快救火呀!邻居出来了人,情急之下,我只好翻越高高的木障子和上面的铁丝网,拽开房门,钻进屋里救火。浓烟中,我见屋里的电线、棉门帘子、一大块纸糊的天棚都着了火。我不由分说,跳到炕上撕下着火的天棚纸,把火打灭,防止火势蔓延。仅装一挑水的水缸,四周结了冰,没舀上几瓢水,就没有了。我拽下着火的棉门帘子扔到了外面。这时又进来两个邻居一起救火,左邻右舍端水的端水,总算把火扑灭了。我的右手食指划出血了,军装也弄脏了,于是又赶紧回家包上了手指,换了军装,这才来上班,就是迟到的那天早上。”
政委做事一向很细心。一天就要下班了,他带着丛理这位救火英雄和那位老干事,说你们晚回去一会儿,咱们出去办个事。于是,又特意去了失火那家及其邻居家走访。下班的人们陆续回到了家里,那天救火在现场的邻居们一眼就认出丛理来了:“那天救火的就是这位解放军同志!”政委脸上露出了微笑,忙着和大家热情地打着招呼:“这是我们的丛理同志!”
县武装部为此专门召开大会对丛理同志救火的事迹进行了通报。经县武装部党委会议研究,根据丛理同志的事迹,一致同意报请军分区党委为其请三等功。
那年的4月8日这一天,军分区召开学雷锋积极分子表彰大会,丛理他作为立功受奖者,第一次跟随武装部的领导到省城参加如此大型的会议。事先,县武装部早就接到了通知,军分区党委给丛理荣立了三等功。
礼堂里座无虚席,军分区政治部的同志把荣立三等功的两名同志安排在会场的前排就座,胸前佩戴大红花。当军分区首长宣读嘉奖命令时,在热烈的掌中,两名同志走上主席台,接受首长为其颁发证书和佩戴奖章。丛理曾说过,是身为老红军的军分区政委亲自为其颁发的立功证书并佩戴的奖章。
时间过得好快呀,一晃30多年过去了。一天,丛理在省城见到了当年的老政委,70多岁的老政委又慢声拉语地提起那次救火的事,半开着玩笑地说:“想不到你真有抻头,害得我愣是没查出来,还得证人‘指认’。” 丛理感慨地说:“做一点好事那是理所当然的,有啥张扬的,可想不到,又被‘指认’给‘揪’了出来,这群众的眼睛就是亮啊,想悄悄当个无名英雄也难哪!”
丛理他说完爽朗地笑了起来,笑得是那样的轻松自在,笑得是那样的无我淡泊,笑得是那样的欣慰甘甜……
巴彦诗词楹联协会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