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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辩证法
春天是柔慈的
一阵风，一阵雨
花开了，叶绿了
鸟鸣得更响了
天更高了。万物生
春天是残酷的
一切都可以入味
艳的花、绿的叶
都是新鲜的作料
搅拌在古老的味蕾里
有人是良工，有人
是吃货，是饕餮之徒
将整个春天咀嚼
让一颗心突然苍老
恐高症
穿过云层，无限靠近天空
古老的时候有鹰
那时候我们渴望一对翅膀
很多个时代带走了无数人的梦想
钢铁也穿破了云层
轻盈比笨重更能负重
无限靠近太阳，气流像水一样
让我无限接近庄子的逍遥
一架孤独的飞机突然坠落
就像无法看见一个人的疼痛
我无法感同身受那些恐惧、慌乱
甚至，我无法抬头看天空
我恐惧着，总害怕突然有什么再坠落
更害怕有人突然又离开
我更无法接受那些流着泪的眼睛
那每一滴都是为我而流
飞翔
——献给海子
我们终将忘却那些忧伤
当那些最亲的人离去
当那些记忆在基因里褪去
这个世界关于我们的一切
就回到宇宙，像空气一样
像蔚蓝的天空或者海水一样
我们将无限辽阔，无限渺茫
趁活着的时候好好地爱
比如，爱上史诗，爱上喜马拉雅
比如，爱上草原，爱上太阳和忧伤
以此终老。哦不，老去是一件恐怖的事
你宁愿在飞翔中坠落
或者，让一条铁轨带走理想
向着远方。远方有光
呼啸的风，顺着山坡滑翔
这个世界安然无恙
大地和我们一样
遍体鳞伤 在黑暗里等待
月亮 月亮 不睡
今天，就是昨天
你就是我 我就是
被记忆裹挟又终将被抛弃的人啊
我走在你的路上 你就是我的道路
躺下的时候，才离大地最近
才能踏实地飞翔
惶惑
有时，我想越过围墙
趁着暗夜消失
让春天淹没我
像那些纷纷复返的叶子
有时，我抱着一朵花无比忧伤
它和我谁先睡着
一颗心向往的心
寄给谁？
更多的时候，我是寂寞的
说话是寂寞的 安静是寂寞的
渴望是寂寞的 失望、微笑也是
我走在人群之后
如果此刻有风，就带走我
如果此刻谁留着灯
就一直到天黑
如果有谁突然回头就相拥
学生时代
1 涂改
作业本再一次被涂改
涂改液的味道还未散去
那些修正过的部分
是青涩的自我保护
他，试图探索正确的答案
像那颗敏感的心突然觉醒
胀红着脸，试图在空白的部分
填补一份羞涩的执着
被掩盖的部分有隐隐的字迹
我们都放弃了追踪
曲折的笔迹
像他的心一样
青涩、游移
满是对世界的好奇
2 小纸条
碰见我的目光
那个学生的手像触电一般
立即收回
正在传递的纸条被攥紧在手中
像那颗突然收缩的心
裸露在风里
我满心歉疚
像撞破了春天的一场花事一般
正在走在路上的风让我浑身滚烫
整个早上，我们躲着彼此的目光
像包着火的纸一般
我们红着脸，各自按下心事
3 恋爱
在禁地里，他们把自己兑换给了青涩
他们学习语文、数学、外语和一切的科学
但不包括恋爱
被禁止的一切拥有魅惑的力量
他们偷偷地脸红、眼角荡漾起笑意
但不能公开
他们苦苦挣扎，他们偷偷模仿
在这个不需要学习的领域升华
但不被批阅
他们自己给自己定目标、解方程
有人早早起步，有人迟疑观望
但没有人缺席
4 请假
哦，不，你别来向我请假
你得靠自己
我们都是自己的主人
别听信那些固执的偏见
别给自己树立太多的神
别从生活里找借口
我们都在造自己的门
我不能给你自由
我不能给你想要的生活
有时，我就是你的暴君和独裁者
你哭泣和疼痛都不是理由
我要狠心接待每个言辞
如果你有足够的原因离开
比如病痛，死亡，喜事
那就走上你的道路
如果你要遵循
轨道，风声，传统，纪律，法则
那就不必请假
你终究会走回你的路上
你终究会回到你的座位
5 草稿纸
在这里，允许你犯错和潦草
在这里，你可以预演和试探
你也可以放弃那条正确的路
在那未曾书写的部分
填补你的猜测、怀疑
甚至可以把空白还给空白
让那片空着的地方一直寸草不生
一阵风可以占满它，也可以吹走它
你可以丢弃它，也可以把它变成情书
写满爱的字据，深深地藏进心底
那剩下的空白，你自由去填补
就像少年肿胀的心
被风轻轻一吹，脸就红了
6 答案
你要用铅笔写下
像最初的心一样，浅浅的
不耐摩擦，在时间里缓缓褪色
只有淡淡的痕迹仿佛留在你身边
你要用自来水笔再默写一遍
像对自己的心事的修正
对照着标准，捕捉正确
红色的，像羞涩的太阳突然照耀了你
你要学会允许自己犯错
然后去给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在这个匆忙的人间，我们最终需要
合格。然后才有自由
在标准和参考出现以前
你就是自己的权威
要勇敢地在人前展示你的理解
固执、沉默、偏爱
7 永无止境的考试
人生就是这样，总要面临
人对人的游戏
仿佛是为了对抗无边的敌意
总会有聪明人发明高明的手段
考核你作为一个人的等级
你选择你的道路，有人选择给你道路
你写下的每一个答案都将被时间抹去
你吃下的每一个亏都是某种错误
如果还有更大的阴谋
那就是我们将永远在天空作答
唐学成，云南楚雄武定人。９１年生，暂居昆明，教书为业。
《南方诗歌》2023年三月目录
“品 鉴”：赵 四 & 殷 实｜青史漫漫，何患“五十年无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