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记忆片段之十七
用牙刨除地瓜皮
张能宽
(2023年1月30日)
捡到地瓜不洗泥,用牙刨除一层皮。
饥肠辘辘不择食,挑柴回家有力气。
附记:我老家鄱阳县地处鄱阳湖东岸,属于丘陵地区。我的父老乡亲及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块土地上。不知道什么原因,在这美丽富饶的乡鱼之乡地域内,我家石门楼及南北相邻村,不但村域面积不大,而且土地都比较贫瘠。特别是我们村的龙头山,到处都是风化了的小碎石和黄土,上面长着矮小的松树和稀稀拉拉茅柴。
随着村里人口增长,特别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至九十年代中期,柴火短缺问题始终困扰着我们村里人。因此,每年进入冬季,只要是星期六下午和星期日全天或者是学校放寒假的日子,父母亲都要安排我跟随堂兄到周边邻村田地坝上去砍柴,为家里来年春天多储备一些做饭的燃料。我们每次外出砍柴,一般都是吃过早饭后出家门,大概要到下午三点左右才回来。因为早餐大都喝稀饭或者是吃稀饭拌点捞饭,很不耐饿。不到中午,我的肚子就饿得咕咕叫,身上又没有半点干粮吃。饿得实在受不了,只好在野外找点东西充饥。
记得有一次,我和堂兄等同伴各挑着几十斤重柴草回家路上,经过一遍已经收获了的地瓜地。大家便放下肩上的担子,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漏捡的地瓜充饥。我双手握着柴刀,使劲地在松土地上划。很幸运,我很快就挖到了一个比拳头还小的地瓜。我把捡到的地瓜先在裤子擦了擦,再用门牙把地瓜皮刨掉(舍不得用柴刀削地瓜,那太浪费了)。吃了一个生地瓜,人慢慢缓过劲来了,心也不那么慌了。在外砍柴时,如果口渴了,我们会在地坑下找一处水洼,爬在地上吹开飘在水面上的一层铁锈,尔后迅速用嘴喝。待喝饱水后抬起头时,满脸都是铁锈。我至今不明白,当年吃了喝了这些脏东西,为什么没有拉肚子生病。
外出砍野柴,离家路途都比较远。因此经常来不及回家吃饭,只能挨饿。有时候还会被别村的人没收柴刀、扁担和捆柴的绳索。有次,我和堂兄他们正在邻村的地坝上砍柴,发现远处有一个男子大喊大叫朝这边走来。开始,以为他要来没收我们的砍柴工具,来不及收拾东西撒腿就跑。待我们跑了几百米远停下来回头一望,发现追我们的男子躺在田坝上一动不动。开始,我们认为他“装死”,在等待抓我们的时机。后来才知道,这个男子患有癫痫病。只要一激动,他的病就会犯。
听说,在我老家有这样一个规矩:过大年或者是遇上下大雨的天,你就是去偷砍邻村山上的树杈,守山人都不会像平时那样凶,赶过来没收砍柴工具,而是站在远处警告你要好自为之,不要把事做过了头。当年我父亲、姐姐和堂嫂他们曾钻这个空子,利用晚上时间,冒着风雪,到邻村的山上偷砍过松树杈回家作柴烧。
儿时记忆片段之十八
哭揪娘发在撒赖
张能宽
(2023年2月1日)
从小深得娘疼爱,六岁还吃母亲奶。
甘甜乳汁变苦味,哭揪娘发倒地赖。
附记: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57年前的一个初秋的晚上,大概六七点钟的样子。我母亲坐在老祖屋堂前东边桌子旁边,双手掀开自己胸前的衣服,笑眯眯地招呼着我说,“伢仂,快来恰奶。”当时六岁的我,听到母亲喊我吃奶,便飞快地跑过去,扑进她怀里找奶吃。当我张嘴含着母亲的奶头正准备吸乳汁时,感觉满嘴都是带腥的苦味。这时,母亲正低着头笑哈哈地看我如何反应时,我迅速吐出嘴里的苦东西,双手揪着母亲的头发,顺势倒地大哭大闹起来。这时,母亲疼得哎哟哎哟地叫,双手紧护着自己头发根部。后来在我父亲的帮助下,我才哭着松开双手。从这一刻起,我认为母亲的乳汁是苦的,再也不想吃一口了。
长大后,母亲多次告诉我说,当时她巳经怀上我妹妹两个多月了,要不然还舍不得给我断奶。涂在她奶头上的苦东西,是她专门向举办婚宴的邻居家讨要的一个猪胆。
母亲说,那个时候家里生活还是比较苦的。一年到头除年节和办理红白喜事外,平时难得开油荤。母亲作为家庭主妇,每顿饭菜做好后,都是先让我父亲和哥哥姐姐他们吃,她自己总是吃剩下的汤汤水水。母亲年轻的时候,从不吃猪肉鸡肉,只是吃一点鱼肉。这样的需求,在当时我家是无法保证的。由于营养不良,母亲身体一直都很差。但为了保证我的营养,她始终舍不得断我的奶水。由于白天要参加生产劳动,晚上又要起床给我喂奶,经常累得半死,有时候半夜饿得头晕目眩。我记得,每天母亲下工回家还没有坐下来休息,我就扑上去吃奶。母亲没有办法,经常是她边喝凉开水,边给我喂奶。那沾着汗水的乳汁,味道是甜中带咸。我当时家里没有钱给我买零食吃,我满一周岁后,母亲每天抓一把米放点盐、滴几滴香油用茶缸炖作为辅助食物。每当大人们吃饭时,她先把饭菜嚼碎后再喂给我吃。受老天的照应和祖宗的护佑,更主要是母亲的乳汁滋养了我,增强了我的免疫力。小时候,我不但长得白白胖胖的(家里人都叫我“大头”、“勒肚” [方言指大肚子]),而且很少生病,从来没有看过医生。托老天的福!当兵之前,我在家从来没有打过针(种牛痘除外)吃过药,直到现在没有住过一天医院。
我常想,小时候家里生活尽管困难,经常缺吃少穿,但有母亲护着疼着,我从不缺少快乐。母亲尽管自己身体虚弱,但为了我健康成长,她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尽最大的能力保障我的营养。我为有这样的母亲感到骄傲和自豪。如果有来世,如果可以选择,我愿再当母亲的儿子!
儿时记忆片段之十九
吓得当即逃现场
张能宽
(2023年2月2日)
老鼠披火窜进房,险酿火灾烧掉房。
父母知情要挨打,吓得当即逃现场。
附记: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在老家农村,一些抽香烟的村民们都喜欢用汽油作燃料的打火机点烟。打火机点烟,要比用火柴(又叫洋火)或火石(用铁片在小石块上打击出火星,点燃草纸)点烟,不但方便,而且抗风。在那个物资匮乏年代,汽油对普通村民来说,可是个不可多得的稀罕物。因此,每当在县商业局开解放牌运输汽车的堂兄送货下乡,来到大队部广场或村街上时,一些与他熟悉和不熟悉的男村民,都会拿着一个空酒瓶来讨要汽油,有的妇女也会来讨要汽油洗衣服上的污渍。我堂兄为人非常和善,在保证汽车能安全顺利返回单位的前提下,一般都会满足乡亲们的要求,每个人都会多少给一点。我家更是他优先照顾的对象。因此,家里平时都会存放一点汽油,以备不时之需。这样一来,在方便同时,也带来了安全隐患。
有一次,我和堂弟在家里逮着了一只老鼠后,商议把汽油浇在老鼠身上,尔后点着火,看老鼠如何反应。谁知道,当我们把浑身浇透了汽油的老鼠点着火,它便像披着火衣一样,从堂前直往睡觉的房间窜去。见此情景,我们顿时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这只老鼠,可能是逮到时受了伤,或者是燃烧过程中缺氧,反正不久后,我们就闻到了烧焦的臭味。这时,我们才意识到在家玩火,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因为,害怕事情败露后会受到父母亲惩罚,我们便迅速逃离现场外出玩去了。
过后不久,堂弟说,他在大队血吸虫防治工作组驻地捡到一支废弃的粗针筒。我们便商量到离家不远的金家屋池塘里,用针筒喷射点燃的汽油,看看是怎样的画面。来到池塘边,堂弟负责向池塘上空喷射汽油,我负责点火。第一次,针筒汽油不多,点燃后的汽油在池塘上空只出现半条弧光。为此,我们感到不过瘾。便把剩下的汽油全部倒进针筒。点火后,燃烧的弧线迅速窜到了喷射汽油的针筒出口,险些烧伤堂弟的手。
写到这里,又想起另外一次因玩火柴而引起火灾烧房子的事情,我至今心有余悸。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我在厨房玩时发现灶前放有一盒火柴。鬼使神差,我立马拿起火柴盒并从中取一根火柴棒。由于我持火柴棒的要领不对,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了火柴头。这样一来,火柴棒一点燃便烫着手了。这时,我本能地将手往身后一甩,正在燃烧的火柴棒把柴窝里茅柴和芝麻杆引燃了。望着迅速燃烧并发出哔哩啪啦响声的柴火,我立马从柴窝生火櫈站起来,躲到一边去了。厨房里的异动声,引起了在堂前做手工母亲的警觉。开始,她误认为是家里饲养的母猪又在啃扫把,像往常一样骂了一句:“畜牲,再啃我打死你!”。但哔哩啪啦的声音并未停止下来。母亲不放心,放下手里的活,到厨房看个究竟。当她发现浓烟滚滚的时候,便呼叫伯母一起来灭火。因火势太大,她俩把吃水缸里的存水全部舀出来灭火都无济于事。情急之下,伯母用锅盖压住火头。一会儿,火势便得到了控制。
第一次看到直往房顶上窜出的火势和滚滚浓烟,第一见到裏着小脚的母亲和伯母惊慌失措像跳舞一样来回奔跑的样子,我害怕极了,像木鸡一样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火扑灭后,母亲急忙跑过来拉住我。当她得知我只是受到惊吓,并未受伤时,便把我按到她腿上,一边哭着,一边打我屁股。严重警告我今后不得再玩火。
现在想起来,小时候我之所以胆子大,只有想不到的事,没有不敢做的事。原因就是有父母护着。他们就是我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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