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昌永特立独行的人生路（报告文学）![]()
作者:偏隅（武汉）
社会主义的中国，社会制度不断进步，法制环境越来越好，经济规模快速扩张，思想观念与时俱进，但也不可否认仍然存在须不断完善与改进的诸多方面。正是在这样一个日新月异的国度里，既是种种意识形态迸发的时代，又是样样诱因并存的世界，更有充满人生挑战的契机。正是这样一个特定的社会，一个人拥有怎样的家风传承，什么样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往往对人生取向起着决定性作用。1
读过私塾、师范，做过油漆工、篾匠，退伍军人、中共党员，担任过村干部、民办教师、教委办副主任、公安局治安科长、经侦大队教导员的朱昌永，在繁剧纷扰的社会变革、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复杂多变的政治生态，这样一个摇曳生姿然龌龊并存的时代背景下，在怎样对待善与恶、美与丑、真与伪、法治与人治、群众利益与官意的价值存废取向上，朱昌永作为一普通的中共基层党员，在社会生涯、职业履历中已经走出了一条完全有别于他人、自己独有的人生道路。
有着与主人公共同理念的本‘人洞幽烛微地窥见到，朱昌永的所思所想，还有他的所做所为，正像德国诗人席勒所说，“真正的价值并不在人生的舞台上，而在我们扮演的角色中”。依我皮相之见的浅显理解，在朱昌永的人生哲学里，他的价值在于使用生命，它的意义不在结果，而在于充分享受奉献社会、帮助他人这一全过程的欢愉与快乐。
出身于社会底层的朱昌永，自从走上社会、开始履行职责的那个时候起，即便自己的地位再卑微、力量太渺小，可他仍把关心体恤群众疾苦、维护弱势群体利益、依法行政，作为自己的神圣职责与使命担当。他认为，如果群众的利益受到侵害，则有违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基本理念。他还深知，这个社会受伤害最多的往往是基层群众、弱势群体。他说，哪管世情如棋局局新，人情如纸张张薄，惟有弱势群体代言人、保护者的角色我自觉责无旁贷。
早在村担任出纳期间，最看不顺眼的便是村民盖房，哪怕盖个厕所，都要请村干部吃饭的陋习。这些人本来就很穷，为什么平白无故地还要他们放血?他曾抵制过，可人家却说他太傲。身在染缸哪能不着色？只好也跟着去喝酒。但体恤民苦的朱昌永决计不让农户半点受损，于是在结算该农户占用面积时故意少算一点。
自从教委调至公安局，感觉肩负的担子更加沉重，因为与之打交道的都是基层群众，触及的工作面也都与群众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如何履职，特别是怎样善待弱势群体，将是人生一大挑战。作为中共党员、人民警察，朱昌永为此暗下决心，一定要坚守法律底线，不违做人原则。在这个底线、原则之上都可以放行，若一旦触破，那就只能对不起！朱昌永担任法制科长的11年间，在原则问题上很多人都说他“臭硬”，即便领导出面也无济于事。
1998年下半年某天，西河一刘姓乡镇书记接他和分管法制的副局长吃饭，非要拘留违反计生政策的余某不可。当他看过当地派出所报送的材料，明确表示“可关可不关，尽量不关”。饭照吃，字不签。按法律规定，法制科长不签字，即使分管领导想签也不敢签。类似这样的事例实在太多，多到打不开眼睛，抓计划生育的那段时间几乎天天都有，但他都能应付自如。
某犯人应该关押。可是犯人的后台太硬，为疏通关系通过领导找到朱昌永，要他不得签字收监。如此嚣张，这跟命令何异？难道受害人的基本权益在这些人眼里就可以任意践踏，可以恣肆蹂躏？有着强烈责任感的朱昌永实在看不过眼。可是同食人间烟火的朱昌永又不好拂领导的面子硬顶着签字，不想破防的朱昌永不得已只好起用另一套破解危局的办法，于是便来了个偷梁换柱两不得罪的釜底抽薪。虽明里不签，但私下却叫受害人逐级上告，“你不用怕，告，告，告，他们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到时是我代表公安局局长作被告，我晓得怎样应付”。他就这样轻松地放了水，故意让公安局输掉了1997年那起官司，从而有效维护了受害者的利益。而他每次因为成功维护弱势群众利益，心里像服了蜜似的，欣喜不已。
几十年来，无论是教育局还是公安局，亦无论当办事员还是科长，替人办事或帮忙，也不论路途有多远，哪怕累得浑身散了架子，也从不收受人家一分钱。此外，他还经常为困难户免费代写诉状，甚至帮他们出主意。朱昌永常说：“父亲没有任何收入的情况下，一生为他人做好事无数，却从不收钱。何况我有工资，父亲的做法便是我待人处事的榜样”。
人在江湖走，哪能独清流？朱昌永自然也不例外，请客吃饭肯定免不了，且不在少数。有次在“粮诚世家”餐馆宴请重要客人，老板结账时说：“烟酒你自己带，饭菜570元。”朱昌永忙接过话头：“老板新年开张，八发嘛，就按580元算吧。”类似情况实在太多，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年初的这次。每次乘车付费时他总是多付，师傅说找钱，他却不以为然，“免了吧，你也辛苦”。
因胃病、肩椎盘突出、车祸、胃病，朱昌永四次住院。每月工资才几百元，然而每次同房困难患者，他都无偿给予三至八百元不等的资助，可人家并不知姓甚名谁。只是1996年一王姓百丈河患者哭得很伤心，便给他300元。患者的弟弟任职县劳动保险局副局长，事后问他的名字，他却说“莫问名字，只须晓得我是英山公安局一普通民警即可”。后来专门到公安局查询，才知其人。春节快到，那人特意买条红塔山香烟前来筹谢。或许某些民警的不当做法，导致一些人对公安干警的印象不好，有着强烈集体荣誉感的朱昌永，便以普通民警身份，想利用这件事提升公安民警的整体形象。至于每年的扶贫救灾捐款，朱昌永总是走在前头，且数额最多。哪怕平时遇上讨米要饭的，他也从未放空。
朱昌永真心帮助他人的善行义举远不止这些，总在义无反顾地自觉践行。2018年5月听说毕升中学高三学生胡冰家特别困难，父亲老实农民，母亲离家出走，全靠70多岁退休的老爹供养。心酸的朱昌永马不停蹄立即找到班主任，当面给胡冰800元钱，要他认真赴考。深受感动的胡冰当年考取湖北师范大学，朱昌永又赶到杨柳桥头边村胡冰家，及时送去500元生活费。胡冰老爹多次要来感谢，朱昌永始终未告诉家在哪。
常言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可在朱昌永眼里却不屑一顾。他在担任法制科长期间，为企业排忧解难自然不在少数。送人玫瑰，手留余香，人家哪会不留情面？几个老板执意要送给他“干股”，他诚心实意地告诉老板，“你的企业发展如此强势，我十分看好，等有钱时一定买‘实股’”。对于横来之财，他却弃之于弊履。
平时从不随便接受别人吃请，特别是那些有“黑道”背景的人。他的全部家产，说来任谁都可能不大相信，除了早就鉴定为危房的65平方米破屋里近4000册藏书，还有台90年代置买的摩托，再有就是一只于1984年以40元钱买的江苏琼花牌机械手表。就因为这块表，每年得到修理店擦油，师傅说这才是真正的古董。说来也真有意思，他家的门钥匙居然挂在门外的墙壁上。有段时间，小偷盛行。他家“有幸”也被光顾，可搜来找去的，唯一看得上眼的便是几张国库劵。
自参加工作以来，朱昌永一向淡泊名利，志向高洁，不同流俗。按规定公安局科长级干部一般五年一轮岗。2005年上半年全县各部门实行竞争上岗，已担任两届法制科长的朱昌永考虑到自己已是副科级，应让位于年轻人，便主动提出不再参选户政科长。可是朱昌永关心青年进步的一片赤诚之心居然没有感动“上苍”，竟然被亵渎，以至践踏！一心要营造竞争态势与氛围的局长和政委，却错误地认为朱昌永害怕竞选不上，所以才回避，并且直言不讳地明确问他是不是这么回事。
既然领导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岂不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朱昌永便决计参与竞争。一二轮投票没人过半数，第三轮的票数朱昌永明显超过竞争对手，更不用说欲改变投票结果而故意追加的第四轮。难看的吃相既已败露，还能耍出什么样的新花招？按说竞选已落幕，无可争议的朱昌永即刻可走马赴任，可是这事格外蹊跷，事情却远没完！面对这样的竞选结果，可把满脸酡红的局长、县长急坏了！其实，大家早有耳闻，每个人也都心知肚明，这两人的孩子在北京读大学的费用都是竞争对手亲属出资的。
不是前次局领导惟恐朱昌永不参与竞选导致可能的冷场，便逼着他参与竞选吗？可今次局领导却反过来又要做朱昌永工作。只是不同的是这次不是通知朱昌永即刻赴任，反而是明白无误地公开要他礼让，并且视如玩物地给他戴高帽，谓他“高风亮节”。对于这种卑鄙龌龊的肮脏行为，义愤填膺的朱昌永即便忍屎忍尿，也忍不了来自领导这种毫无底线的人格羞辱，当即遭到义正辞严的断然拒绝！可是在领导心目中，竟然连一个小小副科级实则为办事员的朱昌永都摆弄不平？自然不会擅罢干休！当得知朱昌永与他的亲戚朋友关系特好的信息便如获至宝，于是发动这些人出面。不怕领导硬压，就怕朋友软磨，时年才48岁的朱昌永实属无奈地只好选择“高风亮节”。
虽然朱昌永不受待见，并非‘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可以说群众基础全局上下没有谁比他更好！几十年来，经群众评议，朱昌永获得的县局级表彰难以数清，以至湖北省公安厅嘉奖令。就说56岁时那次票选正科级一事吧，不成想朱昌永竟然比公安局几位副局长的票还要多！至于副局长的票多，明眼人一看便知：担心秋后算账谁敢不投？于是便有人打抱不平，并语带气愤地当面质询朱昌永，凭业务能力、问政水平谁能比肩？哪怕弄个副局长，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心里也许会平衡些，不就是几个钱吗？为什么不去走走关系？其实，朱昌永不是不知当下的政治生态，并且他还给行政执法单位、县委党校讲课时就曾讲过“巴官二十要”。他自然更清楚不过，那些过眼云烟的提拔者，哪个是凭本事上台的？其实谁都清楚，普天之下，哪个“父母”不爱“孝顺儿”？
可朱昌永是什么人？始终秉持做人的基本原则，不为做官而媚笑，不为身份而自卑，不为关系而串门；认认真真地工作，堂堂正正地做人，潇潇洒洒地生活。既然不请领导的客，也就谈不上送礼。这样一个与领导格格不入的特立独行者自然屡遭排挤，甚至付出代价，更不会有好果子吃；失去的也一定比得到的多，以至最深的伤害，最烈的痛！面对一众关心他的人，朱昌永总是笑笑，“各人世界观不同，后半生能拿个铁饭碗就很足够”。
即便群众拥护又能怎样？朱昌永心里再明白不过，既然已被领导深深烙下“臭硬”的印象，还能指望得到什么？分配住楼只得住顶层，戏票是末位。“居高楼能望远，看不清戏却能看清看戏的人”，他就这样自我解嘲。“上司‘称赞’我‘高风亮节’，绿豆之官搁浅，即使所谓的经侦大队教导员一职，也是实则为赶他走路权谋之计的故意糊弄。尽管有时自叹虎困牢笼，风集隅角，可一回想32年前，我还在躬耕陇亩呢，也就满足。如今已退休，从此不用害怕雄鹰会伤害蚂蚁，因为雄鹰从来不会以蚂蚁为食”。一
百姓心中的好警官，同事心仪的好科长，公众眼里的优秀公务员，就因为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历次人事牌局的调整中朱昌永每每总是擦肩而过。既然作为儿子不知孝敬，哪能垂得父母亲睐？对此，他坦然自若，安之若素。是山泉就得流出，过于充沛的精力总得寻个地儿释放吧？但凡每一个怀有鸿鹄之志的人，总会有他的诗和远方，朱昌永便是这样一个从不寻规蹈矩的人。既然与琴、棋、书、画结缘，并且将此作为他的一生挚爱。因而只有一有时间，他就一心扑在上面。情商极高，智力过人的朱昌永居然只用了短短几年的业余时间，便悉数通晓，并一举成为业界高手。如今，他只要随便的那么一露手，一准惊得你目瞪口呆。
有着多面人生，生活阅历丰富的朱昌永告诉我，人生有两个境界，一个知道，一个知足。知道自己一向不受待见，知足自己已经拥有的。他常常自诩，我的过往如一只特立独行的风筝，流浪在官情淡薄的钢铁丛林。我管不了自己的结局如何，也无力改变时势。但我有我的骄傲，我的自尊，还有我的人格，凭什么为了“你”一味的卑微自己？无所谓他们怎么看，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有我的挚爱作伴，我并不孤单，至少日子过得干净利落。如今的朱昌永，站在青葱岁月的尽头，回忆过往渐行渐远，遥看离别摇曳生姿，自是另一番风味。
作者陶家宗、笔名（偏隅）
作者简介：陶家宗:笔名（偏隅）湖北省英山县人，大专，退伍军人，中国网络作家会
员。历任县政府外侨办主任、兼任旅游局局长。采访、编辑、撰写、筹资、出版资料繁浩、内容复杂、史料丰富、结构庞大、门类众多、时间跨度大、质量要求高、编写难度大、前史无借鉴，长达24.9万字的《英山县轻纺工业志》，授予全省纺织行业修志先进工作者称号。离岗后，以本人一生经历为蓝本撰写了长达170余万字的大型纪实文学《在时代的大弯弓下》，长江日报报道后，媒体广泛转载。退休定居武汉，创作散文、小说、报告文学、杂文、评论、通讯等，共计200余万字。即将出版75万字文集《这个世界我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