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正时,1954年生,湖南邵阳人。插队绥宁县白玉公社知青。爱好绘画,文学,二胡,旅游。湖南邵阳市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会理事。
在下乡的日子里
(21—25)
作者:谢正时
第21章:软绵绵的松针
一天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情,把生产队出工放在第一位,那么砍柴就是第二位了,其次就是碾米、种菜、洗衣、搞卫生……但这些活儿又是缺一不可,只是时间分配问题。
一年365天只要是晴天,就要出工,那怕社员在田里撑锄头把,队长也不会轻易放假休息。这就是当代生产队长之风格。
春无三日晴,下雨的日子多。可那年,有一段时间,天天是阴天但不下雨。
每天大家没完没了下地干活,个个像霜打茄子一样在田园里磨洋工了。
一天下午,队长下令收了一个早工,五点不到就收工了,大家都喜笑颜开地回去了。
秀玉回到了家里,离天黑还有二个多小时。家里有很多事在等待她去做,眼下最需要做的事就是打柴,还有给自留地种的菜浇水施肥。
”妹子婆!去打点柴吧,家里柴火不多了!”付大伯说。
平时秀玉总是在星期天和王雪花一起去远山打柴。远山的柴是大柴,好烧!但要花大半天的时间,附近的地方是没有好柴了。
有时候,没柴生火煮饭了,就在附近山上捡些零碎的枝条回来煮饭,但小柴不经烧。
虽然今天下午收工早,如果去远山打柴,往返一次需要时间,即使走到山上,太阳也就快要落山了。她本想去自留地浇水施肥。但她爸爸要她去砍柴,那还是去砍柴吧。
她把刀鞘系在背后腰间上,插上柴刀,把草鞋脱下,光着脚,往屋后最近而熟悉的山坡上去砍些松树枝条回来应应急。
最近的山坡也有一里多路。
秀玉加快步伐,很快就来到这个山坡,山坡上没有树枝可捡,她继续往前走,她走到一个山头上,这地势比较平担,这里有好多高大的松树,一棵挨一棵,树上的枝条都相互交错着。
被风吹下的枯枝早已被别人捡走了。树下地面剩下的是一层厚厚的、软绵绵的松针。
秀玉抬起头,看着参天的松树,离地面三米以下的树枝条早已被人家砍掉了。
她抬头用眼看着松树上面,在下面转了一圈,用手紧了紧裤带和刀鞘,纵身一跃,爬起树来。
一会儿她就爬上有树枝的地方,她用双腿夹住树身,因树身粗大夹不住,就用双脚一上一下地踩在树身上的树枝上,她用左手吊着上面一根树枝上,右手从后腰拿起柴刀把树上的枝杆一根根砍下来,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往上砍。
树下面已经被她砍下好多树杆和树枝。
秀玉把柴刀放入刀鞘继续往上爬,正准备用刀砍上面的枝条时,突然右脚踩的树枝杆断了,这时左手抓的树枝不能负重也断了。她想用手抓另一根树枝,下面的树技已经被她砍光了,就这样,她背朝下从5米多高的树上掉了下来。
她的身体重重地平摔在地面上,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她晕过去了。
也不知道晕了多久,她苏醒过来,她第一反应是想站起来,但是她动不了,右手还握着那把小柴刀不放,身子像烂泥一样,想喊,发不出去声音。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发出一点像牛叫的声音。
她的中枢神经与全身各部位失去了联系。她全身已没有痛感,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这时她的大脑思维是静止的。她处于半昏迷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腰部,也是背刀鞘的地方有一点点热的感觉,右手握柴刀的手指能动了。
她有知觉了。她望着星空,不知天黑多久了,忽然看到一轮圆月挂在她的头顶上。
她慢慢地爬起来,把柴刀插入刀鞘。她像喝醉酒似的踉跄地往山下走去。
她以最大的毅力走到家里,她迷迷糊糊地推开大门,柴刀、刀鞘都没有解下来,脸朝下爬着在床上,不知是昏迷还是疲倦了倒床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秀玉还没醒来,当然没有去出工了。黄队长很气愤,不出工又不向他请假,队长吃了半日饭(相当于中饭,没有早饭),气匆匆地来到秀玉家里,他没有进屋,就看见秀玉脸朝下爬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爸爸在旁边不停地用右手中指和无名指在她手腕上移动地把脉。她奶奶和弟弟都站在旁边没有做声。
黄队长站在堂屋和卧室之间假门下说道:“付师傅!秀妹子怎么了?”
付大伯看着黄队长连忙说:“队长!你好!昨天收工回来,她去打柴,不知从哪里摔了一跤,腰部摔伤了。现在还没有醒来呢。队长!进屋坐吧!”
“不了!你别管我!你把了脉,有什么大问题吗?”黄队长说。
“脉象很弱,内脏各器官和腰背脊骨受了伤。”付大伯面无表情地说。
“这样呀!”黄队长看到这样的情况也没有生气了,他站在门口边看了看床上躺着的秀玉,继续说道:“付师傅!这几天让秀妹子在家好休息吧!”说完转身走了。
付大伯看着队长走出堂屋大门,他回过头来对付奶奶说:“娘!你烧火煮饭吧!我去山上采摘些草药回来。义培!你好好地看着姐姐!”边说边从墙上取下一个“扯脖袋”(以前用来买米用的袋子)背在身上,一拐一拐地走出了家门。
义培坐在床边的一根长凳上,一双眼睛盯着姐姐背朝上侧卧着的脸一动不动,他和姐姐一样的静止在那里。
付奶奶把双手撒开,保持重心平衡,走进厨房,睁着眼睛,看着模糊的物体,用手摸上去,熟练地拿起饭锅,掏米、加水、生火。
一会儿饭锅水开了,付奶奶就把柴火退下来,饭锅还放在灶塘上没动,让余火烤熟米饭。
这时付奶奶又颤颤巍巍地从厨房半看半摸地走到房间里,走到床前和义培同坐在一根长凳上。
付奶奶等待了一下,便用手轻轻地摇动孙女的肩膀小声地喊道:“妹子婆!妹子婆!不早了!起床了!”可是秀玉也没有动一下。
付奶奶又用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孙女瘦小的脸蛋,再把手缩回来双手握在一起,嘴里祷告着:“我的主啊!全能的主啊!请唤醒我可怜孙女吧!”
秀玉还在睡熟之中。
这时付大伯回来了,他一进屋就帮女儿把了脉,然后用一个鸡蛋清,面粉加上刚采摘回来的“黄珠子”一起捣碎敷在秀玉腰脊骨上,因为她当时腰上有个刀鞘,摔下去来时,刀鞘部位是伤势最重的地方。幸好当时她摔在地上软绵绵的松针上,不然早就没命了。
付大伯敷好了药已经到了中午时分了。他马上走到厨房里简单炒一个菜叫大家吃饭。
付大伯走到床前用手推了一下女儿的肩膀,并大声喊道:“妹子婆!起来吃饭吧!”连推带喊二三次,女儿还是一动不动地保持原来的姿势爬在床上。
他们三五两下吃了饭又坐在床前守候,祈祷着!
下午,一娄太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它把靠近遮住窗户的树枝投影,映在秀玉睡的床上。投影中的树叶在风的作用下不停地晃动。随着太阳的移动,把投影光线慢慢向里推送,照在了秀玉背上和侧睡的脸上。
秀玉的脸部被跳动的阳光照射下,她的眼球在眼皮下面滚动着。从一只眼睛渗出来一粒泪水掉在床毯上。
姐姐眼皮下的眼球有一点点动静,一下子被义培发现了,于是他大叫:“姐姐动了!姐姐动了!奶奶!爸爸!姐姐动了!”
他们三人一齐把头凑过来,用希望的眼光看着秀玉侧睡的脸。虽然奶奶眼睛看不清,但那种亲情连心感,牵动着她,促使她把头凑过去。
秀玉在三双期待的眼光下盯视下,她的头部在床毯上晃动了一下,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嗯——”
秀玉慢慢地睁开眼睛,所看到三张不同年代的脸,尽管是年幼稚嫩、滿面沧桑、皱纹密布,这都是她最亲的亲人啊!
“奶奶!爸爸!义培!你们怎么了?”秀玉还不知道自己从昨天晚上一直睡到现在没有动一下,半日饭都没起来吃。
第22章:杀青
秀玉恢复了痛觉,那个受伤部位有隐隐约约产生了痛感,她想挪动一下,痛感加剧!她只有面朝下爬在床上一动不动,睡觉、吃饭和学习都是这个姿势。就这样在床上混了一个星期才下床
在秀玉伤痛期间,打柴的任务就落在爸爸和弟弟义培身上了。
付大伯每天去放牛总是要捡一些碎柴回来。
刚满七岁的弟弟义培也要天天背着柴刀上山砍柴了。
房东为人很好。他每次在家劈柴时,那些树技干和碎柴片故意不要,留下来给义培去捡,义培每捡一次柴回来,能给家里烧上几天。
秀玉为了挣工分,伤还没好就下床了。第二天她毅然就去出工了,目的就是为那五分工而战。
开始的那几天出工,她走路时腰子要垂直于地面,弯腰就痛。她坚持了半个月,才慢慢好转。
如果她是一棵小草!她是戈壁滩上的一棵小草。没有伙伴,没有泥土,只有孤独和风沙。她随时会在这的环境中消失。
请为她祷告吧:我的主!全能的主呀!她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请给予她生存的机会吧!
……
一天,队长说:“丰收不出巧,全靠肥料保。”他下令生产队全体女社员今天去集肥,不是去挑牛粪,而是到山上去割青草嫩叶放到田里做绿肥。当地人叫“杀青”。
秀玉的伤势经过一个多月的自身机能的修复,她活动自如了,觉得使不完的劲。前次因伤痛出工不出力,而感到内疚,今天要多出点力,为生产队做一点点补偿。
队长说,今天“杀青”回来要过秤,超过任务的有奖励。
今天秀玉挑一担带竹支架的空“粪箕”,粪箕里架子上挂着一个用网袋装着的有盖杯子,杯子里装着饭团,还带了一本书。腰杆插一把“杀青”的镰刀,准备大干一场!。
清晨,她们在晒谷场集合,由妇女队长(姓曾)带路,今天来了40多个妇女同志,浩浩荡荡地向大山冲进发。
妇女队长的粪箕里还放了一把大秤。
她们穿过了一条很长的垅间,来到了两山之间的山脚下,一条小路沿着小溪往山上走,小溪和小路两边是一排排水稻梯田一直通向山冲深处。
今天她们就是来为这些梯田“杀青”集肥。
她们从山脚下往上走,走了十多分钟就到了梯田的尽头,挡在前面就是一片不同树种的杂木树林。小溪和小路继续往密集的树林里延伸。
妇女队长让大家原地休息一下,并交待了注意事项,她说,今天每人各杀两担“青”,把杀好的“青”挑来给我过秤,然后挑到田里去,一丘田里倒两担。
接着她又说:“秀妹子!你以前没有杀过“青”,你要眼观四方,山上蛇多,不要割到蛇了,如果看到蛇了,你就要跑开,山里的蛇是很毒的!”
秀玉听队长一说,记上心来,然而也很害怕。
大家沿着小溪往里走,越往里走,古树参天,显得很阴暗。使人眼球自然本能地瞳孔放大,接收微弱的光线,才看清路面。
大家边走边分散在小溪两旁的树林之中,40多个人也不算少,这么一分散,一下子就无影无踪了。
秀玉一个人挑着粪箕在小溪旁边的一条分支水沟边上走去,这条分支水流量很小,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有水在流动。
她继续往里走,走了一段“路”后,这里比刚走进来的树林亮敞很多,抬头可见蓝天。
时儿远处转来一声声清翠的鸟鸣声。
“蝉噪林逾静, 鸟鸣山更幽。”恰与其分!
走着走着,忽然她发现自已走上了一条似路非路的石块带上。这条石块带像是人工砌筑而成的一条小路。
秀玉停下来仔细观看,这条石块带,左边是平坦的地面,地面上生长出了一些灌木树来,树木之间就是各种不同种类的草本植物,以阔叶为主,茂密鲜嫩,这不是很好的绿色肥料吗?能长出这么好的植被,可见这地方土质厚而肥沃。
秀玉站在石块带上,边思考边推敲着。突然,她明白了,这分明是一丘已荒芜多年的水稻田。不知这里的古人为什么要荒芜它?还有待去考察。
她想,即使这是水稻田,那就不止这一丘!
她连忙挑着粪箕沿着石块带,进一步往里走。
果然不出她所料,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丘接着一丘荒芜而狭长的水稻田。上面除了稀稀疏疏地长了几棵灌木树外,全部是绿油油的一片,高矮不等,一簇簇不同类型的野生植物。
秀玉放下粪箕,从腰间里取下镰刀准备“杀青”。
她忽然想起妇女队长的话,于是她用镰刀在附近的灌木树上砍了一根长长的支条。用支条重重地敲打草丛,确实没发现什么,就一鼓作气地杀起“青”来,把上面的尖枝嫩叶,割倒一大片。
她把割下来的嫩叶嫩枝装进粪箕里,一下子就装满一担,地面上还剩下很多没有装完。
她挑着青草从原路走出来。这担青草有点重量,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挑到梯田旁边。
秀玉放下担子喊了一声“曾队长”,这时妇女队长从杀青的地方跑过来,帮她把青草过了秤。
这一担有76斤。
妇女队长看着秀玉挑来的青草说道:“秀妹子!这青好嫩呀!很好!你是第一个挑出来的!你就倒在这最近的田里吧!”队长说完就“杀青”去了。
秀玉把“青”倒在田里后,立刻又走到那原来的地方,把原来剩下的青草装入粪箕。就坐在石块上吃起饭团来。
吃了饭后看看天色还早,她坐着没动。她一面不停地拍打蚊虫的侵袭,一面看书。
下午,秀玉把第二担青草挑到梯田边,叫妇女队长过秤有70斤,她已超额完成任务26斤了。
她看天色还早,又走到荒田里去割第三担青草。
当她割完第三担时,天一下子就阴下来。她觉得天快黑了,她怕有蛇,也许是第六感觉在起做用,她慌慌忙忙的从树林里挑着装满青草的担子走了出来。
她忽然听到身后有吹哨子的声音,她回头一看:一条好大的蛇,足足有二米来长。身体呈黄绿色,背部生有菱形黑褐斑块。看上去有两个脑袋(响尾蛇),后面那个小脑袋翘起来发出“嘎啦嘎啦”的哨子声。
前面脑袋立起来好高,向秀玉蜿蜒追来,她试图挑着担子往前逃跑,走了几步,蛇追她的距离拉近了。大蛇有扑来之势。
这时秀玉往下一蹲,放下担子,一个箭步往前冲,拉大和蛇的距离。只见那担清草没有倒下,还摆在路上,一前一后的,扁担还架在上面。
大蛇像飞起来似的做最后冲刺扑向前面的猎物。它扑了个空,蛇一下子绕在扁担上。
她吓得要命,连滚带爬跑出了荒田山谷。十多分钟的路程几分钟就跑到了梯田边。
梯田边有好多人了,队长也来了,妇女队长正在给社员称秤。妇女们陆续地回来了,先到的人正在等待没有回来的人。
他们看到秀玉,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样子狼狈不堪。
队长很惊讶,连忙问道:“秀妹子!咋了?你的粪箕呢?”
秀玉走到大家中间,她的额头上被树技划皮了两条伤痕,渗出了两排细细的血珠。她把刚才遇见的事给大家说了一遍。
大家一听,都为她抹了一把冷汗。
看得出她还在惊恐之中。
队长说道:“跑回来就好,要是被咬了,命都难保!你还算灵活,知道把担子丢了。”
她就这样逃过了一劫!现在想起来,还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
1971年元月,农历腊月二十四号过小年,两年前的今天秀玉一家来到这里。
这两年来,秀玉每天出工、打柴、种菜,以主要劳动力的身份支撑了这个家。
每一个家庭成员,以年龄大小、身体状况分配了适合于他的家庭工作。他们就是相互依赖,以强护弱地生活着。
那个时候粮食就是一个家庭的命脉。秀玉一家下乡第一年有国家粮,他们吃饭没问题。第二年是工分粮,他们家工分少,分配的粮食也就少,幸好有第一年省下来的粮食,第二年能免强维持下去。
现在是下乡的第三个年头了,以前的积蓄已经消耗殆尽。
秀玉看着这艰难的日子,再想想未来,家庭前景是多么的渺茫,暗淡。她心悬浮着,急呀!
今天是过小年了,两年来他们从来没有回过邵阳。马上就要过年了,她好想见到自己的妈妈呀!
早上秀玉对爸爸说:“今天过小年了,队长有几天没有吹哨子出工了,我想回邵阳!”
爸爸同意她回去,要她带着弟弟一起回邵阳。
说走就走,于是姐弟俩每人喝了一碗粥,秀玉背了个黄挎包和弟弟兴致勃勃地出发了。
秀玉带着弟弟,爬车是不可能的了,一时也找不到便宜车,他们只有花了血本,用4元钱买了一张客车票。
客车是从绥宁县城开往邵阳的班车,路过武阳。
上午11点左右车子来了,秀玉怕司机要弟弟补票,于是她把弟弟背在后面,把黄挎包挂在前面脖子上,装着很轻松的样子上了车,上车后把弟弟抱在怀里,这样说明她弟弟还很小,不到买票的年龄。
实际上她弟弟过了年就快满9岁了,看起来不算小了,售票员和司机看了看她弟弟,会意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就开车出发了。
客车奔驰在312公路上,这条公路已从一车道改建为双车路。路面平整而宽敞,汽车速度比以前快多了。
秀玉看着公路两旁的树木有节奏地向她身后快速地退去,她回家的心,像长了翅膀一样向前飞跃,归心似箭!
下午3点多汽车到达邵阳站,秀玉下了车,看了看已阔别两年的故乡,没有发现什么使她惊呀和感兴趣的东西,一切都是淡淡的。就是第一次经过新建的资江大桥时,她也不屑一顾。她那热烈的激情细胞已在两年的农村劳动和生活中退化掉了。
她带着弟弟步行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了城北路通往院子的巷子前,她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两年前的今天她从这里出发,两年后的今天她回来了,她带着满身的伤痕和疲惫回来了!
天空,还是与那年一样,阴沉沉的,还是那样的冷!因天气冷,院子里的住户都关着门。
姐弟俩走到那栋平房第二间自己的家门口,秀玉在门板上轻轻地敲了两下。
“哪个?”
是妈妈的声音!
门开了,李阿姨走出来。
两年没见了,妈妈老了,以前妈妈那秀气的面容和那睿智的眼神不见了,留下的是沧桑和忧伤。
秀玉上前喊了声“妈妈!”
李阿姨这时才反应过来,她顿时激动万分,声音还没有发出来,她的眼泪事先流了出来。
她用嘶哑的声音喊着:“我的女儿!我的崽崽!”
秀玉看着妈妈瘦弱的身子情不自禁地上前用双手挽着妈妈的脖子轻轻地对着妈妈的耳根说道:“妈妈!我好想你啊!”说着,眼泪象泉水一般流在妈妈的肩膀上,她有好多的委屈啊!
“妈妈!妈妈!”义培赴上去,抱着妈妈的腰子一面不停地喊:“妈妈!”一面嚎啕大哭。
这样,妈妈、女儿、儿子三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痛哭着!
这是人类的情感,是母爱连心的情感,是一次伟大的情感碰撞。
这时李阿姨听到邻居有开门的声音,她用手拍了拍秀玉的肩轻声地说道:“妹子婆!进屋去吧!快搞饭吃,你们饿坏了吧!”
他们三人进了屋,李阿姨连忙掏米做饭。
一会儿,院子里几个邻居都来了,一下子屋里热闹的起来。他们问长问短的,都很关心他们一家人的处境。他们都说秀玉和义培都长高了,就是太瘦了。
那个“死脸鬼”同学龚子明也来了,他看到秀玉回来了,很高兴。他站在门口没进来,用一双久别重逢的眼光看过来。
秀玉早就看到他了,装着没有看见,昔日在一起玩的感觉已烟消云散了,它已成为过去式,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她对做游戏、跳绳、打球、爬墙、爬树……不感兴趣了。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农民,她已经是当家做主的人了。
邻居们先后都走了,可龚子明还站在门口没动,没有离开的意思。
“龚子明!进来坐吧!门口冷!”李阿姨说。
龚子明身子动了一下但没有进来,看了一下秀玉说:“没事!我等一下要去做作业了!”
“你进来坐一会吧!”秀玉面无表情地说。
龚子明反映很快,赶忙走进来走到义培面前,用手摸了一下他的头说:“义培还认识我吗?两年不见长高很多了!”说完就在一条小矮凳上坐下来。
义培抬起头看了看龚子明,想了一下便笑着说:“嗯!认识!你是明哥哥呀!你也长高蛮多了!”说完又把头低着在地上用一根小棍子画着什么。
“妹子婆!这次回来还去吗?”龚子明说。
“还去!”秀玉停顿一下接着说:“现在你读初二了吧!在哪个中学?”
“在五中!妹子婆!你在哪个学校读呀?”龚子明一双眼睛看着秀玉认真地说。
秀玉开朗地笑了一下说:“我在家自学初中课文,如果不懂的地方就去武阳中学问老师,那里的老师很好。不过我很少去,没时间!”提到学习上的事,付香玉还有点兴趣,她继续说道:“你们数学教到哪里了?”
”数学教三元一次方程和不等式了。你学了吗?”龚子明说。
秀玉说:“早就学了,现在我在学一元二次方程,三年一期的课程,还有平面几何。”
“这么快呀!比我们高一个年级了。我对三元一次方程组解法概念比较模糊,你能帮我说一下吗?”
龚子明很快从家里拿来了书和笔。
于是秀玉说了解三元一次方程的要点:什么消元法呀,加减法呀,代入法呀……最后说道:“你还是打开以前课程中的列题仔细地看几遍吧!看懂就可以了。”
这时李阿姨把饭做好了把菜放在一个小桌子上,走到秀玉面说:“妹子婆!准备吃饭吧!”
龚子明笑了笑拿着书本和笔回家去了。秀玉在想:平时龚子明学习不十分认真,现在进步了为他而感到高兴。
饭后,秀玉给妈妈详细地讲了这两年来,一家人在农村劳动和生活的情况。妈妈为之提心吊胆。时而掉泪叹气,忧伤满面。
秀玉看到妈妈惶恐不安的样子,她感到极度心痛。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李阿姨语气心长地说:“妹子婆呀!今后日子还长呢!在那里一定要照顾好弟弟,还有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说着又用双手握住女儿和儿子的手,用停滞的眼睛看着姐弟俩,她想控制住一下自己的情绪,眼睛没有眨一下,但还是止不往一颗颗泪水往下滚出,滴在他们的手背上。妈妈的眼泪是一颗颗母爱啊!滴在手上,可流进了姐弟俩的心里……
秀玉这次回邵阳,没有和龚子明一起去玩,也没有找其他的老同学玩。在家里帮妈妈一起做“订本子”副业,一直到春节。
1971年元月27日,正月初一,新的一年开始了,秀玉真不想离开邵阳,去那不想去的地方。可是她的奶奶和父亲还在那里,希望她早点回去!
李阿姨为了减轻女儿的负担把弟弟义培留了下来。
没办法,秀玉还得要去农村。新年的第三天,秀玉和妈妈托人找司机,开始打听开往绥宁县方向的货车。
正月初六早上九点她坐上了开往绥宁县到李西挢(没有找到去武阳的车)的货车,下午1点半到达李西桥。
她道谢了司机下了车,李西桥离武阳大田七队大约25华里,她背着黄挎包沿着312公路向西步行前进。
黄挎包里从邵阳带来了12块豆腐干子和一包重2斤的油渣子,另外还有一包4斤重的红豆杂粮,满满的一挎包。今天清早,她在邵阳家里喝了一碗粥,到现在她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已饥饿难当,她忍心打开黄挎包,吃了一块豆腐干子和几块油渣子充饥。
她有了能量的补充,一路上,有点精神。她横过万福桥,就到了大田道口。下午4点走到了目的地—大田第七生产队,就这样结束了第一次回邵阳之行,她又进入了苦难的农村生活。
在那里,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单调地生息着,安定而平淡地随着时光一天天过去。
好景不长!4月份,生产队核算了社员工分口粮,并做了口粮定量调整,秀玉一家由原来每月80斤谷子调整到每月50斤谷子。
天啊!以前每月发80斤谷子连米带糠都吃了,还接不上下个月发谷子的日子。现在怎么办呢?本来一家人个个都是枯瘦如柴,这样下去,一家人还能坚持多久?汉语的形容词中,再也找不到比“枯瘦如柴”更瘦的词语了。
春雨连绵,有时天上像捅了窟窿似的倾泻而下,但每天早上队长还是坚持吹响了岀工的哨子。大家背着蓑衣戴着斗笠,去田间整理秧田;挑牛粪下田;杀青集肥……总是有做不完的农活。
一天,到了生产队发谷子的日子了,天还下着毛毛细雨,队长决定放假一天,发谷子去碾米。
这天上午,秀玉一家领了50斤谷子,准备和大家一起去六房大队碾米。
王雪花叫她去万福桥(与六房大队相反方向)那边用石磨(水力)碾米,石磨碾出来的米多,50斤谷子能出40斤米,碾米机出米率百分之75,石磨出米率百分之80,只是时间要很久。
她想,只要能多出米,辛苦点没有关系。
秀玉喝了一碗粥就和雪花一起到万福桥那边去了。
她俩来到万福桥石磨房里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个很原始的碾米工具,工序还比较复杂。
先由王雪花做,秀玉再照样做。先用竹篾做的黄泥芯磨子脱壳,再用风车吹去谷壳,然后全部倒入石槽中,由石轮滚压。要滚压很久才可以拿出来过风车。
因用时太长,天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幸好中午时分,雨就停了。这时一轮半边月在云层里,时隐时现地穿行着。王雪花的谷子已碾好,因要做作业,她提前回家了。
秀玉的谷子还在石槽里滚压着,那石槽中的石轮子一面滚动一面发出高分贝“吱吱”的响声。王雪花一走,那石轮子磨擦声显得格外刺耳,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很无聊。
秀玉走出磨房,借助月光走到河边。她在离万福桥不远处的一个长满小草的土堆上坐下来。虽然是半边月,亮度却很大,寒光凄凄。
她眼前的这条河流叫“七彩河”,河床宽约5丈不等,春季的河水流量大,水深,流速快而汹猛。一浪接着一浪,带着涛声,翻滚地向西奔去。
她从旁边土堆上用手拔了一簇小草,带着泥土,向河中扔去。小草飘入水中,没溅水花,瞬间不见了,河水好急呀!
一阵阵青风迎面飘来,夜风带有寒意,她不自觉地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双腿,把那瘦小的身子缩了缩,去躲避夜风的寒气。
她轻轻地念道:“春水涛涛,寒夜悄悄。”触景生情,勾起她好多心酸的事情!
她下乡两年多了,所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怎么也养不起家里的人呀!现在她爸爸帮人家补鞋子也没有钱买钉子和胶水了;家里种的菜也被人家的鸡吃光了。
没有菜,现在仅仅只有一个酸菜坛子里面的酸盐水了,吃饭时,就倒点出来,用筷子点几下,粘些盐水伴稀饭吃。一个月难得吃一次干饭。每天只要有一些吃的就心满意足了,养命就行,何谈吃饱!
秀玉看着那汹涌澎湃的河水。她也是一棵带着泥土小草啊,她想纵身投入这美丽动听的“七彩河”中,闻名的“万福桥”下,不带水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不愿意接纳她的世界。
她立起身子,看着这个失去颜色的世界,好想离开它啊!她向河边走去……
“妹子婆!妹子婆!”仿佛有人在喊她。
这是妈妈的声音,是妈妈在呼唤着她。
妈妈!亲爱的妈妈!现在我好想死啊!我想去另一个世界。去一个平等的世界!
她坚定地向河边走去。
她光着脚慢慢走进河水中,被河水淹没的小草,随着流水在她的脚丫子上漂动,像一只只白色的手在推动着她。
这时她眼前出现了妈妈那可怜的面容和忧伤的眼睛,还有爸爸、奶奶和弟弟那失望的眼神。她不忍心再往前走了。
啊!你的亲人!你走了!他们怎么办?
顿时,她两行泪水不停的往下淌,想止住,她克制了喉咙没发出一点声音,可眼泪就是不听话。
她带着无穷的伤感回到岸边,她还是坐在河边那长满小草的土堆上,抬头看着天空中挂着的半边寒月,死也难呀!她失声痛哭起来……
这时王雪花的父亲王伯伯听他女儿说秀玉还没有回来,他不放心就来磨房接她。当他走到磨房里一看,没有人!只见那石轮还在不停地转动,“吱吱”地响着。
王伯伯赶忙跑出磨房,在月光下边走边喊,没有回音。他走到河边,看见秀玉坐在那里痛哭!他一看就明白,立刻跑过去,劝她干万别想不开,过两年嫁人了,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是呀!她现在刚满16岁,过两年就成年了。
王伯伯还帮她把没有碾完的谷子碾完,又帮她把米挑回来。秀玉糊里糊涂地跟着王伯伯回来了。
付大伯一看女儿回来了,看了看皮箩的米,急着问道:“妹子婆!糠哪里去了?
秀玉说:“没有糠只有谷壳!”
付大伯说:“划不来(不合算)!糠还能吃,这些壳不能吃!以后就不要去石磨房碾米了!”
啊!糠比生命更宝贵!
第25章:青黄不接
上次秀玉家里的谷子用水磨房的原始碾米法,把50斤谷子(稻谷)碾出了40斤米,确确实实比机械碾米机多出了5斤。付大伯说不合算,是很有道理的。用机械碾米机碾米,有15斤糠可以吃,也就是说那50斤谷子可全部吃进肚子里,而水磨碾出来的米,有10斤谷壳不能吃。
现在没有办法了,谷子已变成了米,不能还原了。
这一个月全家人吃40斤米,每歺用盐水当菜。还要参加生产队繁重的体力劳动。
秀玉常常饿得两眼冒金花,心里难受了,就灌水,再一个办法就是把裤带勒紧。她很瘦,脖子很细!由于天天像杂技演员练功一样地勒腰,她的腰子比自已脖子还细。一眼看去,她那身材像一幅画错了的人体画!很不协调。
秀玉家附近有一口池塘,每天都有人在那里洗菜,洗衣。下午,池塘里有时会有一些零碎残叶漂浮在水面上。
每天下午收工,秀玉就用篮子装几件衣物去塘边洗衣。塘边没人了,她就把别人丢下不要的黄叶、老叶都捡起来。浮在塘中间的就用树枝把它扒过来。然后用衣物盖着拿回去。
久而久之,农民晓得了,好心肠的农民故意丢些青菜叶子和萝卜放在塘边岸上等她去捡,也不回头看。如果把菜送到她家里去,性质就变了:那就是阶级立场不坚定;与牛鬼蛇神界限模糊不清,那就是犯了严重的路线错误的。
秀玉把农民丢下的菜叶捡回家,像捡到宝贝一样,没有油,就烧水放点盐,等到锅里水烧沸腾了,把菜叶放到锅里一滚就捞出来吃。这样,菜叶中的维生素也不会流失,而且很好吃。
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好食物,它可缓解一下饥饿,就些菜叶放到肚子里,一会儿就消化了,那个年代的肠胃消化功能特别强,两三天才一次大便。
再一个,草食动物,它整天在不停地进食,才刚好满足自身营养的需要。
早年的原始人在食物丰富的大地上生活,吃些野果外,还吃些烧烤河鱼和野兔,就可以避免不停地进食,腾出时间去参加劳动。劳动创造人类!
秀玉一家人有好几个月没有吃到肉和食用油了,这也是造成饥饿原因之一。
5月份来了,也就是农村的青黄不接的时期到了。队里的仓库已经空了,没有谷子了。
他们只有靠政府发返销粮,秀玉全家三口人(义培在邵阳)只分到了30斤谷子。一个月30天,正好一家人一天吃一斤谷子。这是一道小学数学题,但也是一道高等数学难题啊!每天一斤谷子一家人怎么去吃?能活下去吗?
现在秀玉思想已被“饥饿”站领了,心里想的全是吃的,盼着夜里能早点入梦,只有梦里才有那爽爽粒粒的白来饭,慢慢的嚼呀、嚼呀、嚼得她嘴巴都嚼痛了,都不愿意从梦中醒来。
现在秀玉一家正在和“饥饿”做生死的斗争,想各种办法去渡过这个难关。
越是饥荒的时候,太阳总是不下山,时间很漫长。
秀玉家里种的红薯长大了一些,她每天搞点藤和叶子吃,后来连根拔出来,也只有长成鸡蛋大的红薯,慢慢的全部挖出来吃了,当然连根茎一起吃。
他们家的菜园子找不到什么菜了,好想找点菜吃啊!
付大伯对秀玉说:”别人家里的菜园子的瓜藤没时间打枝,你去打点枝回来吧,看能不能吃?”
终究没有经过人家同意,秀玉等天黑了,才出去到别人家的菜地里,用剪刀剪些南瓜藤、丝爪藤、冬瓜藤之类的藤条回来洗一下切断,煮熟放点盐吃,那个汤还好吃,碰上老藤就边吃边把老渣子吐出来。
以剪南瓜藤为主,因南瓜藤最好吃,土里的每一根藤把多除的徒长技条剪下来一、两根,农民也不会发现。由于剪了技,那一年农民的南瓜比往年多结一倍以上,可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回事。
有一次剪错了,把苦瓜藤当做丝瓜藤剪回来吃了,好苦呀!付大伯还说没有关系吃点对身体好。
只是那口锅,秀玉拿到塘边用草擦了好久,以后好久一段时间,那口锅煮菜都是苦的。
吃植物藤条的后果,就是严重的便秘……
付大伯一有空就在屋前屋后抓小青蛙,手指头大的小青蛙,用两只铁盆把没剥皮的小青蛙放到火碳灰里烤,烤得很香他和付奶奶两个人偷偷的吃了。不让秀玉知道,他怕小孩吃了对身体有不好的影响。
一天,秀玉收到妈妈寄来的信,信中告诉她:妈妈托下放在李西桥的一个姓李的男知青,帮她家带来了腊肉、猪血丸子、红薯干、红薯粉等食物。还带了肥皂、牙膏、洗衣粉,一共有一大麻袋(粮食仓库用来装谷子的袋子)。
秀玉好高兴呀,他们全家有救了。她几天都睡不着觉,盼着那个大麻袋快点出现。
那个带东西来的知青妈妈和秀玉妈妈是一个单位里的职工,又是好朋友,应该靠得住。
他们一家人在家里等呀!盼呀!就是没有盼来,杳无音讯!
秀玉到李西桥那边找了一个遍,都没有找到个带东西的人。
没办法,他只有写信告诉她下乡在城步的哥哥。她哥哥赶紧从城步跑过来陪她一起去找,但还是没有找到那个本人。
最后听曾家湾的知青说是有这么回事。但他带来的东西,他们全部吃光用完了。秀玉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昏过去,她好气呀!世界上还有这种不负责任,没良心的人!那是她妈妈熬了半年的夜,做副业挣来的钱,求了好多人的计划杂粮,买来救命的食物呀!可他就这样轻意送人了。秀玉这一辈子都恨死他了!恨之入骨!
几天后,李阿姨收到女儿的来信,得到这个不好消息,心急如焚,她赶忙借钱买了20斤红薯粉子,邮寄太慢了,找到客运公司托运过去。
秀玉和家人巳经整整3天没有吃一点东西了。他们长期少食断粮的,个个是皮包骨头了,他们的抗饥饿能力已经不行了。家里每个人的两只眼眶明显有一对熊猫黑眼圈。
秀玉没吃东西的第二天就无力出工了,随后全身无力,头晕,想睡,一天睡了18个小时起来喝一些水,又接着睡,就是躺在床上不想动,只知道饿。
到第三天晚上,饥饿感,没有前两天强烈了,其它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只是头晕和无力的症状在加重。体能即将枯竭!
在饥饿的第四天早上,秀玉接到取包裹的通知,秀玉艰难地从武阳车站把包裹取了回来。
秀玉进屋就把红薯粉子放到锅里放点水煮,煮熟后用三个饭碗乘好分给奶奶、爸爸吃。
秀玉把一碗煮熟的红薯粉放在自己的嘴边,但嘴巴张不开了,费了好大的力气,两腮骨骼“咔咔”作响,才把嘴免强张开,把红薯粉送入口中,好不容易咽下去第一口,接着从慢到快地吃了一碗,它像神丹妙药一样流进胃里,一下子回过神来,她得救了!
付奶奶和付大伯开始也和秀玉一样张不开嘴。吃一碗红薯粉才慢慢恢复正常。
就是付大伯胃里有点不大舒服,但他没有做声。
现在秀玉真正感受到了农村里的“青黄不接”的含意。当地农民祖祖辈辈在那里生息着,对饥荒早有准备,早一年就在土窖里贮藏了红薯、土豆、南瓜等食物。
实际上李阿姨是个细心的人,也早有准备,春节后她花费近半年时期为他们准备了渡饥荒的食物,可防不胜防,碰上了朋友不负责的儿子,险些断送了丈夫、婆婆和女儿的性命。她在后一段时期,她又几次寄去了红薯粉子,为他们渡过了饥荒!
那个不负责的李姓知青,本来是一个高大,帅气十足的小伙子,因“不负责”名声在外,使他在人际交往中的信任度大打折扣,也对他后来找对象造成了很大的障碍。这是后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