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期 作 者           张  斌（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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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 外 头 条总 编   火  凤  凰（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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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

辽宁省丹东市第二中学退休教师   张斌

壬寅年的除夕，癸卯年的新年。这个年是我一生中最不寻常，最难忘，刻骨铭心的一个年。

本来历时五个月，老伴儿的康复进展得很好。头脑清醒了。能说话了。扶着能站起来，也能走几步路了。能吃东西了。要过年了。我正欢喜地准备着带老伴儿回家过年。哪承想老伴儿又突发脑梗，一切康复成果化为乌有。紧急转回市里医院急救。时值心冠肺炎防疫刚刚放开。阳人重症患者充斥着医院。情况非常糟糕。令人提心吊胆，惶恐不安。主治医生郑告我们，绝不能让患者感冒发烧。言外之意，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那些天，心一直提溜着，手足无措，忐忑不宁，小心谨慎地应付日子。病房内，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消一次毒。每次外出回来进病房必得全身消毒，过一会儿才能到病人跟前。谢绝一切探视。进病房的只有医生和护士。

到了腊月二十九，按照惯例，要去农村的家把对联贴上。对联早就买好了，我和儿子心照不宣，买了两大挂鞭炮，因为农村屋子附近有大棚，没有买升高的烟花。儿子开车，我们到农村后和左邻右舍打过招呼，就开始贴对联。天很冷，好不容易把对联都贴好。儿子开始焰放鞭炮。噼噼啪啪的声音很响，院子里被一股蓝烟弥漫着。多少年都不曾焰放鞭炮了。邻居都被惊动了。多想让这声音驱走内心的压抑。。。贴好对联的家显得火红亮堂。我又想起去年这一天和老伴儿一起来农村贴对联的情景。那一天，很晴，太阳很亮，也很暖和。我贴，老伴儿给我找正，拿胶带，不一会就贴完了。老伴儿站在院子当中，看着贴好对联的屋子，欢喜地说：“真亮堂，真好看。”当时的情景，如在眼前。老伴儿的声音如在耳畔。可是现在，老伴儿却躺在病床上。老伴儿还能记得我们一起贴对联的情景吗？想到这些，心里沉甸甸的。和儿子赶回市里，已是晌午了。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各个喜形于色，都在为办置年货而奔忙。每年的这个时候，我和老伴儿不也是如此吗。老伴儿早计划好了。哪天买海货，哪天买鲜菜。买什么，买什么样的，买多少，老伴儿都用小本子记上。买东西，老伴儿都一定跟我一起去，亲自挑选。老伴腿脚不好，我不让她拿东西。她却总坚持拿，说她拿一点，我就会轻一点。老伴儿把两样东西用事先准备好的布袋子栓在一起，搭在肩上，然后手扯着我一起走路。那感受是温暖的，快乐的，幸福的。而今天，只能看着他人奔忙欢喜，我却无法分享。

腊月三十。除夕了。每年的这一天早饭，都要吃年糕。这是前辈留下的传统，寓意年年高升。每年的这一天早饭，老伴儿都要蒸上一锅清香无比的新大黄米面的年糕。那年糕上中下都有饭豆，好看极了，也好吃极了。老伴知道我乐意吃年糕。每年进入腊月，就到集市上或超市上挑选当年的新的最好的大黄米，回家精心地淘洗好，然后让我开车拉着她，到农村去，找一家干净的磨面点。把米磨成清香浓郁的黄米面。回来老伴就要蒸年糕了。今年，老伴不能蒸年糕了。二十九，我在集市上买了两块年糕，还不是纯黄米面的。三十早上，儿子把年糕热了，我们吃了几口，算是过年吃年糕了。

每年三十这一天，都是老伴儿最繁忙也是最快乐的一天。吃完早饭，老伴儿就开始张罗忙乎晚饭。惯例，晚饭，孩子们都是要回来吃的。最费事，最费时，也是老伴最拿手的熬皮冻，昨天已经做好了。还有猪蹄儿，灌肠，酱牛肉等都是昨天做好了的。今天就是做海鲜，鱼，排骨，鲜菜等。每个孩子爱吃什么，老伴都记在心，必定认真地做一个。还时不时地提醒我，酒，饮料都准备齐全了没有。下午四点，孩子们到了，菜也都做好了。摆满了一大桌子。老伴儿上桌，大家斟满酒和饮料。举杯共祝过年好，身体健康。这一天，老伴儿忙碌着，快乐着。而今天，老伴却在昏睡中。她能记得今天要过年了吗？偌大个医院，一层楼几十个病号。听护士讲，今天只剩下包括老伴儿在内六个重病号了。能行动的，都被接回家去过年了。我们给护工放假，回家过团圆年去了。工资照发。晚饭时，姑娘一家都过来了。今年没有条件共同吃晚饭了。孩子们围着老伴儿，给老伴拜年。我们照例给孩子们发红包，压岁。姑娘一家子走后，只有我和儿子陪着老伴儿。走廊上，空荡荡的，寂静无声。病房内，静静地。病房里虽有一台电视却不能用。我和儿子只能不时地看一看手机，打发时间。二十点钟，护士给送来了医院免费供应的年夜饭——饺子。每年的这个时候，老伴儿都在忙着拌馅子，包饺子呢。老伴儿从不让我伸手。她说，两个人吃的，一个人一会就包完了。让我看电视，看春晚。我看到什么好的节目，就招呼老伴一起看。快要到了零点的时候，老伴就会欢喜地叫道：“煮饺子唠！”不一会，香喷喷的饺子就端上来了。我和老伴把酒盅斟上酒，响亮地碰一下，两个人的头碰在一起高喊：“过年好！”那叫欢欢喜喜地过年，幸福快乐地过日子啊！而今天，老伴儿还在昏睡着。听着外面的爆竹响起来了，升腾起的烟花绚烂了天空。零点到了。壬寅虎年的除夕结束了，癸卯兔年的春节来到了。我摇醒了老伴儿，指着窗外天空的烟花，把脸贴在老伴儿的脸上说：“老伴儿，过年了。我们又赢了一岁。”老伴儿望着我，露出甜甜的笑。我抚摸着老伴儿的头说：“老伴儿在哪，家就在哪。只要和老板儿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是快乐幸福的。”老伴只是笑。我相信，老伴儿是会听懂我的话的。

这个年就是这样过的。惶恐，不安，心里极不踏实。守着昏睡的老伴儿，只有为老伴祈祷。一辈子有过无数的渴望，都没有今天的渴望这般强烈。我多么渴望老伴儿好起来，只要能站起来，跟我说说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呀！

这个年，是在难以排解的回忆中度过的。回忆的事情是那么清晰，那么真切，那么温暖带着温度和感动。我的心，是沉沉的；我的眼睛，是模糊的。当年的事情，是那么自然，简单，甚至是轻易地就过去了。现在想来，那是多么幸福，多么难得，多么珍贵，多么值得珍惜的好日子啊！现在却成了奢侈的渴望了。

这个年过去了。这个年的经历让我刻骨铭心。让我懂得，平常的日子，其实就是最好的日子，值得认真过，值得珍惜，值得懂得。没有什么来日方长，抓住今天，认真地爱，爱你和你爱的人。你才会无悔那些平常的日子，无愧爱你和你爱的人。

壬寅虎年走了，癸卯兔年来了。带走了，我们希望带走的，同时也会带来我们所渴望的。

下一个兔年，十二年后，我们或许还会为这个世界留下最后的记忆。下一个癸卯兔年，六十年后，我和老伴早已去了远方。不管去了多远，去了什么地方，即或化成一缕青烟，我和老伴都会守望在一起，心心相印，形影不离。过着最懂得，最珍贵，最美好的日子。永远，永远。。。

                             2023年3月2日于丹东市职工疗养院

张斌：辽宁省丹东市第二中学（省示范高中）语文高级教师。退休多年。

在人生的道路上，依然耕耘播种，收获幸福希望，收获快乐健康。

诚实，善良，正直，倔强。喜欢个性的思想，发自心灵的歌唱，用温暖的文字温润自己，温暖他人的心房。

拙文曾见诸《天下爹娘》《致远詩社》《兰娟雅苑》《詩行天下》《海内外詩歌》等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