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刺
不要把我放进你的诗里
让那些掉头远去的词语
与我一起暗淡在你的省略号里
我远不如模糊你双眼的那朵云
请把我放入你的心里吧
哪怕是恨
哪怕是遍野花中的一根刺
等到秋天你才会发觉
花去,叶落,剩下的只有一根刺
你用了一生都没能将它拔出
而那就是我
深入你灵魂里,至今
仍光光的我
屋 檐
不向上翘起,也没有铁瓦的硬度
这是:草做的温情
雨水被柔软的隔在了外面
我或蹲或站
靠在檐的下面。在雨水的后面
在温暖的前方,我时刻
都能闻见饭香;又时刻都能听见
母亲沉重的召唤
如今,那个地方
却站在了远远的梦里
化作了我:
无法释怀的温暖,以及
哑口无言的眷恋
兄弟 那些草是我至高无上的欢喜
我真的不能肯定,我有没有铜臭。从头到脚到内心
我怀里正抱着那些被铜器割伤的草
呼吸里沾满了炊烟的味道
血里印着村庄的足迹。溶着草的泪滴
如果,我淹没在草丛。兄弟,你能看见
泪水深处被草儿千呵万护的幸福
找不到我的时候,请去那片被羊啃食过的地皮
那里裸露着草根的痕迹
或许我仍在淌血的心里哭泣;或许我仍在关爱生命的美丽
在简陋村庄的边缘。我已在那里晒干。但不会风化
我将看着你们象我从前一样。拿着露水;捧着泥土和晨曦
虔诚地给草儿送去。哪怕只是些许慰藉
如果,兄弟,你内心还有剩余的光泽。请节约下来
照一照草儿的孤寂。在那里,我已与它们凝结
黄土、黑土、红土。喘着一样的气息
我在它们根须的底部。向你们报以有生以来
最至高无上的欢喜
火 舞
天空暗下来之后。我静望着
月亮上的祖先。他们满面沧桑
泅渡着黑夜;泅渡着
没有火的寂寞
神。兽。夜莺。还有我眼中
他们灵魂的光亮
闪烁。跳动。成为我胸膛里
千年的舞蹈
这夜晚的爹娘是火;这黑暗的克星
还是火。穿越时空,我已
忍无可忍。我已怒目圆睁。我
是太阳派来的杀手
利剑。枪口。它们什么都不是
诗歌是我今夜真正的暗器
它藏于我的火中;藏于我蒙面的身体里
它溶于我的泪里;它烫伤了我的血
让我为了世间的压抑
蒙面而行
我是不是开始玩火自焚?我
是不是正在玩火自焚?我不知道
祖先真的没有告诉我
我只知道,是火让我
有了真正的身影。在黑暗的这边
穿透至另一边。我欣慰——
牺牲。正义。还有为爱而来的毁灭
面纱掉落的那刻。是火的舞蹈
正在升华我的欢乐
请不要伏在我的诗上哭泣
——致尼采和海子
一片麦田 灵魂深处的圣地
两个人同样的哀伤信物
年代久远的他
时至不久的你
不佩刀枪 只拥有
一绺须髯 和满头蓬松的发丝
那些被刀刃割得已经零乱的信仰
在你和他的心底
却始终整体如一
归结一片金黄 没有多余的穗粒
天地之间茁壮一种语言
请不要伏在我的诗上哭泣
鲜花和掌声请归来
麦子的形象已日渐清晰
二 爷
满脸胡须的你
至今仍在我的记忆里闪现
春的嫩 夏的绿 秋的黄
就象你的发丝一样
已把我的梦深深覆盖
比冬雪还要光亮的
是你的眼神 还有那些
被你时常提及的往事
它们就如春水一般
在你的皱纹里不停荡漾
当我每每回眸的那刻
就仿佛望见了寺中烛火
而你却早已站在了苍莽深处
恍惚中 我的思念开始变得惨白
儿时的笑语此刻跌入了陡峭悬崖
而我却浑然不知
阳光与安详之间的距离
究竟能深到几许
顺着你拐杖的亮光
我看到了你烟锅里一闪一闪的红色
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早已记不清过往村落的名字
只是最后低头的那刻
你发现脚下的土地
从生到死都依然那么美丽
房前屋后的许多杏花
落满了你八十几年的经历
而你一袋烟的功夫
就能把它们形容得淋漓尽致
雁去燕来的日子
还有那些人鬼殊途的道理
你说你只能活在往事里
而现在 此时的我
也将满脸胡须
一路走过 只是回头之时
我才看清自己
谁都将沿着时间老去
祖先早已在前方
摆放了你的位置
子孙们将会把你的伤痕
用许多叙述加以编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