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宝贝》 小说
肖焕新
单身狗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
吴刚前几年下班后不是和三朋四友聚在一起喝酒吃饭,就是与几个臭味相同的麻友搓牌,不到晚上十二点总不愿回到自己那个冷冰冰的窝。
他每天回家也没消停过,嘴里不是不停自言自语,像是在排练影視剧台词,或者就站在窗台看对面楼房窗户不时冒出来的美妙身影,他说这叫打望养眼。
可是,傻瓜却有傻福。疫情偏偏和他开了天大的玩笑,送给了他一个意外的宝贝,从此让他从一条狐立的单行线变成了并行的双行线。
那是三年前元旦的下午,吴刚正在小区花园环道慢跑,心里想的是能不能巧遇美女,书上不常常是这样描写的吗?可慢跑了几圈都没看到一个美女的影子。
正当他垂头丧气准备回家时,耳畔忽然传来“哎哟”的惊叫声,他寻声跑步上前,看到一个美貌女性倒在地上滿脸涨得通红,他只顾呆呆地看着她那张涨红了的脸,前行脚步竟一下楞住了。
“看什么看?拉我一下!”听到这话他像大梦初醒般连忙伸手把她从路边草丛中拉起来,他以为站起来的女人会向他表示谢意,想不到她拣起掉在地上的手机,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向自己家走去,望着那前凸后翘的背影,吴刚顿时像掉了魂一样。
吴刚看着她走进了与他同住的一栋楼,这个女人住一楼上下跃层,周围环伺着大花园,吳刚住在四楼东边平层。他们竞然是邻居,但从未打过交道,好像恍眼看过,但互相并不认识。
第二天上午,吴刚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忽然听到“咚咚咚”三下敲门声,从猫眼望出去,見到是一楼那位邻居,她来干什么?
打开门,就見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手里端着一盘热腾腾香喷喷的脆黄面包。他那不争气的嗅觉器官立刻就把喜欢的眼神给出卖了。“不请我进来吗?”那个女人调皮地眨眨眼晴。
进屋坐下之后,吴刚这才仔细打量对方,心里不得不说,这个女人五官长得真精致,细长的蚕眉下,有一对水汪汪会说话的眼晴,时下流行的瘦小脸上的鼻梁挺直鼻尖略为有点上翘,身高虽然只有一米六一二左右,体型柔韧结实身材凹凸有型。“看够了没有?”吴刚急忙转开脸,但脸上却泛起一片红潮。
俩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原来这个女人叫陈芸,是个小学音乐老师。音乐学院声乐专业毕业后凭她的专业成绩和外表形象,毕业后好几家艺术团体都向她伸出了橄榄枝,想不到她却主动要求当小学音乐老师。
为了感恩她小学时厚爱她的音乐老师,她主动选择了一所以打工子女为主的普通小学教音乐。并为这些孩子们组成了“乡里娃”合唱团,多次参加市区合唱比赛获奖。
她的梦想是把孩子们带上央视“星光大道”舞台,甚至还想带这些孩子登上奥地利维也那大剧院舞台去演唱。
陈芸离开吴刚的住房前,仔细察看了他的每一个房间尤其是那间堆满了书柜的房间后丢下一句“不错,房间挺整洁。”吴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呆呆地望着转身时她在门口时留下的意味深长的微笑。
吴刚想不到的是意外幸福,从第二天开始就向他砸来。她每天都给他送来了各种各样色香味美的菜品炖好的鸡汤鸭汤,早餐则是花样百出的可囗点心。吴刚弱弱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菜?”她眯起清澈的眼睛“猜的”吴刚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都说傻人有傻福,吴刚以为元旦过后好日子就到头了,想不到这仅仅是序曲而己。三天两头变换的发糕米糕蛋糕炸糍粑煎韭菜饼,每天早上不是鸡蛋牛奶就是豆浆煎蛋,丰富的早餐把他吃得胃蕾大开。中晚餐不同的煎炖炒主菜也让他大开眼界。吴刚暗想,吃人嘴软,这样下去我自己还能单独开伙过日子吗?
半个月后,她小声问吴刚“习惯吗?”吴刚只能装傻不说话,这还能不习惯?“那就下楼去吃吧,省得我天天端”吴刚双脚差点跳起来,但不敢过于狂喜,只是点了点头。
都说笨人有笨福,居然半个多月吃饭自己就没发过愁。这还是疫情期间哦,吴刚使劲掐了掐了脸,居然不是在做梦。
2020年的夏天,疫情紧张情绪有所缓和。一个周末傍晚,陈芸的几个朋友闺蜜嘴上说是路过来家,吴刚感到好像是事先预谋。
果不其然,正式用餐时,她的朋友闺蜜齐刷刷用饮料代酒祝福他俩,比如祝他们相亲相爱百年好合之类的,吴刚不知所措的端着杯子怔怔望着陈芸,陈芸大度地笑笑“那我俩就一起回敬她们吧!”吴刚正愁不知怎么捅开这层窗户纸,这样不就名正言顺地拉开了俩人恋爱的幕布了吗?
从今以后,风筝有风,海豚有海,他有了她,单身狗终于脱单了。尽管病毒在各地闹得乌烟瘴气时好时坏,他俩偏居在那宽敞的一二层的洋房。二楼阳台悬挂着的各种绿色藤蔓飞泻而下铺满了墙壁,一楼外的花圃里盛开着各种红红绿绿的花朵。每天上午一起喝茶读书,午休以后俩人散步聊天。这样的日子哪像是在抗病毒,分明有点“一日俩人三餐四季”度蜜月的味道,吴刚心里可比吃了蜜还甜。
吴刚过去认为女人漂亮,大多是养眼赏心,是专门用来观看的。没想到漂亮的女人也可以这么能干,讲究的女人还能把日子打理得丰富多彩。过日子是什么?不就是成天都黏在一起的二人世界?她还能把一日三餐搞得花样百出,每天甚至每餐都带给你惊喜,有时还弄得他有点手足无措,按照陈芸的话说,抓不住男人的胃,哪能抓住男人的心。吴刚细想,我的胃被她抓住了,心还能往哪里逃?
吴刚有时问她,你这些本领是从哪里学来的?她神密地笑答“偷”。偷?原来她每到一处用餐后总爱到后厨去看去问去学,然后把秘诀要点记在小本上回家反复练习直到会做为止。
她看手机不是购买美容护肤品就是看新厨具新用品及美食烹调,只要看到哪一款新菜品新点心,她都会反复看后再刷屏做笔记,那认真程度不亚于她教孩子们学唱歌学弹琴,而且还记下厚厚的做菜做糕点笔记,这哪岂是偷师学艺。
陈芸常说你不热爱生活,生活也不会热爱你,哪有生活来倒舔你?为陈芸这番话,吴刚不由得暗暗地给她点赞。
春来夏往,秋收冬藏,一年四季脾性各不相同,人同样如此。能干的人背后往往会有倔犟的个性,陈芸就是这样一个能干和倔犟几乎可以划等号的人。有一次给朋友做蛋糕,颜色不是过深就是过浅,她反复发面烘焙直做到滿意才罢手。
对吴刚的穿着,陈芸也特别固执。吴刚上街刚穿了一双人工褐黄色牛皮鞋,她看见后就说样式太陈旧难看死了,然后一个劲念叨並说如不换鞋她就不外出,当然只能顺她的意换了一双黑色软底纯牛皮春秋鞋。难道以前买的鞋就不能穿?她说不能穿就冷藏在鞋柜里。以她那挑剔又固执的眼光,上身哪一件外衣下身哪一条外裤只要她说不搭,吴刚从不敢逆她的龙鳞,免得惹她不高兴自己也挠心。但她的眼光往往又很准,只要看她的穿着打扮表面上看很随意其实都经过精心挑选反复比较,不然哪会有这样的雅致,看起来这样有风韵。
久而久之,吴刚也习惯了她的挑剔和固执,从朋友们对他俩穿着的夸奖,正说明她的眼光很独到。
有人说,一次旅游就能看一对恋人性格脾气习惯是否般配。正好陈芸没去过大西北,全国的疫情得到有效控制,西北的旅游也开始放开。2021年九月初,俩人就毫不迟疑地登上了去西宁的航班。
车行沙漠中,看着窗外一望无际起伏的沙海,沙丘,掩埋在沙漠中的古城遗址。本以为陈芸对沙海荒漠会没有兴趣,没想到当汽车停在一处沙漠中的古城遗址附近时,当时正是黄昏日暮,风吹卷起沙尘,遗址距离离大巴起码有一两千米,许多人都坐在车上不动。
陈芸却拉起吴刚的手说“快走!我们去看古城遗址。”看她都有那么大的勇气,吴刚作为一个男人能认怂吗?他俩在沙丘上一阵狂奔,跌跌撞撞跑到古城遗址的城楼,石拱,门廊边。
此时,太阳突然开恩冒出了金黄光芒,吴刚抓起手机一阵狂拍。陈芸各种姿势造型摆得又快又美,简直就像拍剧照一样顺畅。当他俩滿头大汗回到车上时,大多人都用不解的眼光看着他俩。
刚坐在車位,大巴车已行驶在路上。陈芸拍不及待抢过手机一张张翻看刚拍的照片,吴刚只听到她会心的笑声。
当然,倔犟的个性在旅游中也是隐藏不住的。
他们来到紧靠新疆的茫崖这个号称中国最孤独的城市。为的是观赏茫崖的“艾肯泉”,也就是人们说的“魔鬼之眼”。
从茫崖市区去艾肯泉四十多公里凹凸不平的道路,旅游大巴车根本无法开进去,都只能分别乘坐出租车往返。
头顶满天星辰,凌晨不到五点吴刚俩人就与其它游客登上出租车。车子一路颠簸,头一会摔上车棚,一会又歪倒在旁侧,好在吴刚一直紧紧抱着陈芸,两个半小时才磕磕碰碰到“艾肯泉”景区门口。
打开车门,一股寒风吹来,冻得俩人直打哆嗦,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站在地面,天边还没露出曙色,四周全是白茫茫一片,冷得吴刚拉着陈芸原地跑步跺脚。看到陈芸冻得泛红的脸蛋,吴刚脱下外套把她裹住抱在自己怀里。
早上八点过,天边渐渐露出亮色,远处的雪峰闪着银光。九点景区才陆续开放。人们一步步踩着积滿硫磺的坑洼石块,小心翼翼地在石块上慢慢走向泉眼,东绕西拐又走了半个小时才来到艾肯泉边。
可是大伙盼望的太阳却躲在云层里不肯露脸,像出嫁的大姑娘始终不扯下盖在脸上的头帕。扭扭揑揑的从云层缝隙露出一束束光,就是不肯把阳光照耀那不断喷湧外翻的泉眼。
据说泉眼直径有十多米,它的曈孔都有七八米,黄绿色的泉水如玳瑁色深邃而迷人。只見泉眼在翻湧冒泡,就不見阳光洒满在泉眼,吴刚陈芸跑到泉边只能干瞪眼。
吴刚望见陈芸失望的目光,急忙说你就站在泉边这里不动,我去买票登观泉台给你拍照。说完吴刚急匆匆购票登梯寻找合适拍照位置,但无论怎么挑选,覌泉台离泉边的陈芸又高又远,太阳又不露头。试景头又是逆光,急得吴刚滿头大汗,只好手忙脚乱地不停地变换角度一阵狂拍。
吴刚手上在拍照,心头在发虚,这样的距离,光线能拍出什么样的效果,吴刚也心里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下了观景台,太阳还是不肯露脸,光线仍然是逆光,要想拍出人与泉眼湧翻的清晰照片,难度实在太大。
吴刚气得刚想爆粗口,但看到陈芸那热切的目光反倒冷静下来。笑嘻嘻说你就站在这里,我用多角度多姿势給你再拍。陈芸听了挺高兴自然也挺配合,吴刚用俯拍侧拍等方式拍了数十张照片。他心里明白效果不会好,但也知道丑媳妇躲不脱公婆的目光。
正当吴刚准备把手机装进胸包,没想到陈芸一把就把手机抓过去,当她翻开一张张照片时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这就是你的摄影技术?你不是摄影师吗?”她一生气把手机扔了过来,如不是吴刚反应快接住,手机就会掉进硫磺泉水里,那不是整个行程的图片都毁了吗?
吴刚生气地问“你,你干什么?"“哼!”她转身就往外走。吴刚抬头恨恨地看向还不露脸的太阳,叹口气,你真是害人不浅哟。
上了同一辆出租车,吴刚虽然还是强行抱往她,但陈芸却扭头转向另一边。中途看到迟来的阳光照在红色钻井架上背景很不错,吴刚请出租车司机暂停拍照,她居然一言不发也不下车,吴刚知道她还在生气。
如果有人问吴刚,为什么爱陈芸,吴刚只能如实回答,因为是她,因为是我。
回到茫崖市稍微休整后就立即登上旅游车,又开始了新的行程。上车之前,吴刚在停车的小餐馆里匆匆写了一张字条:“我把前半生写在纸上,后半生写在你的生命里,就让我笨拙地喜欢你,从须臾到不朽,从一叶到知秋。”
大巴车在笔直的柏油路上穿行在茫茫沙海之中,她斜靠在窗边睡着了。阳光斜射进来照在她棱角分明的脸上,吴刚悄悄拉过窗帘挡住阳光,趁机把那张纸条塞进她衣袋里。
她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难道她还没睡?不会,她太累了!吴刚向她身边靠过去,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窗角棱边太扎人了。
在返程的航班上,当吴刚从洗手间返回坐位,看到小桌板咖啡杯下压着一张纸条:“你不用多好,我喜欢就好。我不是很好,你不嫌弃就好。”吴刚默默地念了两遍,念时用眼角瞟了一下她,她似乎专注看着舷窗外飘飞的洁白云团。吴刚伸手抓住了她一只手,这时她回眸一笑,真奇怪,舷窗外的云团不见了,万里蓝天碧空如洗,居然浓浓的云团消失了。
转眼到了2022年秋末,疫情形势又开始反复,这一波反复影响到了大家的正常生活。城市开始了分区封控和限时核酸检测,进入任何公共场所都要查验行程码和健康码,生活也没有往日那样方便。
幸好陈芸早己备齐了足够半年的米面油罐头,各式各样的调料小食品也堆满了储物间,冰箱里塞满了牛羊鸡鱼,除了新鲜蔬菜必须购买外,他们基本达到自给自足。
人们常说,俩个人好比两只手,当左手疼痛时,右手就会自然伸过来帮助左手。十月初开始,陈芸肩部和腰部的疼痛,让她直不起腰,坐着都喊胀痛,这是她过去长期贪凉落下的风寒。她的习惯是生病基本不吃药,要么打火罐要么炙烤,这下吴刚就派上用場了,因为他是学药物学的,还在中医药大学进修过中医包括针炙推拿技术。每晚先给她慢慢按摩推揉后才打火罐,她手指哪儿,吴刚就把罐按在哪里,打火罐的同时还照烤“TDP灯”。十五分钟后,当吴刚轻轻拔罐看到那一个个紫黑肿胀的罐印,惊呆得愣住了,好重的寒湿哟。
都说福不双降祸不单行,当陈芸肩背痛逐渐减轻时,秋末居然暑热未消,吴刚不小心患了重感冒,晚上睡觉出虚汗身上衣服湿淋淋的。恰好碰上三天两头要去查验核酸。白天她还得扶大高个的吴刚去查验,晚上细心照料吴刚。
前半夜,陈芸先用干软毛巾替吴刚擦去身上汗水然后又用热湿毛巾为他反复擦干,擦完又在头部肩部为吴刚推拿按摩,这一趟下来要一两个小时。
看她滿脸的汗珠湿透的衣衫,目送她去冲洗换衣,吴刚脸上满是内疚。这可不只是一个晚上,反复折腾了将近八九个夜晚。白天她还要轮换为吴刚熬小米粥糯米粥,换着口味做松软的糕点和新鲜蔬菜。
望着她劳累的身影,吴刚真想对她说,你知道什么叫意外吗?就是我从未想到会遇到你,但我遇見了。我从来没想到过会爱你,但我爱上了。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覚就到了2022年年末,放开封控后,他们俩人居然都阳了,但一点儿都没惊慌。吴刚是学药学的,陈芸是内科医生的女儿。他俩每天坚持喝热柠檬汁,有时也喝老普洱。从陈芸开初的头痛和吴刚的咳嗽逐渐转化为完全正常,没有服用一片退烧消炎药。
熬过严冬的人,都喜欢春天的温暖。当吴刚听到别人诉说三年疫情经受的苦难诧诧不平时,他心里反倒是有点感激疫情,不是偏激或阴暗,而是疫情期间上苍送给了他一个稀罕宝贝,不然,不知道他这个光棍怎么能熬过这艰难的三年。
今年元旦节的下午,他俩不约而同来到三年前小区花园步道相识的地方。她漫不经心的递给吴刚一封信,打开信封只有一张粉色字条:“你总会遇到一个恰如其分的人,不用刻意迁就,可以任性撒娇,并且默契相爱,每天想的是他在不在,而不是他爱不爱。”
吴刚也不失时机地递给她一封信,她拿出一张蓝色字条边走边念:“你总会遇到那个愿意为你弯腰的人,彼此之间谈论的不是金钱和地位,只谈在一起和一辈子。”
此时,吴刚只感到眼睛潮乎乎的,而她美丽的眸子里噙满了泪水。楼上邻居窗口传来张信哲的《爱如潮水》“走过千山万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么美。既然爱了就不后悔,再多的苦我也愿意背,我的爱如潮水……”
在爱如潮水的歌声中,突然,吴刚又听到“哎哟”的声音,转眼一看,她滿脸娇羞的侧倒在路边草丛里,吴刚目不转晴的看着这张永远看不够的脸。
“看什么看?还不把我拉起来?”她的声音是那样柔和,吴刚大步上前把她拉了起来。
紧紧抓住她的双手,相互默默地对视了好长一会,他俩不约而同一起向草丛弯腰鞠了三个躬。
定稿于2023年2月23日夜

作者简介: 肖焕新 硕士研究生 高级经济师 国际高级商务策划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