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十间与鲁四
周玉林
有一段记忆,躺在时空一隅都快五十年了,它是我少年的无忧時光。
那时十岁多,恰是读书少儿郎。之所以躺睡很多年,是因为我学历很浅,脑子比较愚,没有读上大学,因此没有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可以嘚瑟。
我只是读完中学而已,之后就进工厂。不过,从小我上过幼儿园,然后一直顺溜上完高中。由于出生在寒冬腊月里,不得年不得岁,秋季招生被卡住,上小学比别人退后一年,实足年龄八周岁。全部上学的简单历程,就是幼儿园一年,小学加上中学,总共十三个年头。校园数载,每日快乐无忧无虑,和同学之间一道玩耍、嘻闹,早自习吟诵老三篇,上课前唱《国际歌》。
在课间和放学后,我有一个要好的同学,经常结伴在一起。后来升学进东方红中学,每次放学都从南园走,总会顺道弯向“四十间”宿舍区的他家,去玩会。这同窗好友,不似梁山伯和祝英台,我们是纯真的儿时伙伴。他叫鲁正淮,是男同学,而且是我们班干部。我们私底下都喊他叫鲁四。他在家排行老四。而他的家就在四十间里,最北边的一排,中间路道口的东边那一幢,西边的第一间。
四十间,是淮阴肉联厂的宿舍区,位于南园边缘,在肉联厂的南大边,头一里路这样。那时,四十间,全都是砖瓦起脊房,没有一幢是楼房的。每家每户门对面的地方,都是搭建的简易房,可放床住人,也可做厨房弄饭。
四十间的南面,就是一条很长的土路,两边还长有树。如今叫新民路吧。四十间之东那片,传说叫二层堆,沿着南北走向的土路,旁边是一条灌溉渠,偶尔会见到渠道有满渠的水在流淌,水面的宽度能赶上我们一个孩子的个头。
在路边那儿,独有一处机面房,我曾经跟从妈妈去机面房机过糯米。用电的,闸刀往上一推,就嗡嗡地轰鸣起来。半袋米倒进去,眨巴眼就好了,那长龙似的圆桶布袋,当机面机一关掉,就瘪了下去。然后那机面的操作老人,解开长口袋的扎口,用手拎往,另一个手从后提起布袋,将袋子里的米粉,倒入机面人的洋面口袋中。
机面房的门面前,又是一条河道,河那边也住有肉联厂的工人。
而紧靠肉联厂的东隔壁,也建有工人的宿舍,坊间叫做“小岛”。小岛里有着肉联厂的工人食堂,厨师做的大肉元一度惠泽周边的居家户,又大又便宜而且好吃。小岛,真是依水而居。弯弯曲曲的环城河,夏季会因暴雨而涨水,小岛旁边的翻水站,就会启动,将环城河、南园的大泽塘、以及四下里的分散支流的水,抽吸到一块,穿过轮埠路,从大管道口里汹涌奔向里运河中。
如今里运河的越秀桥下,仍留有早先的翻水站的出水口,早先这儿还是一处非常热闹的摆渡口,不仅摆渡人,而且摆渡自行车、拖货的平板车。
肉联厂,傍河而建,以便轮船运输。它曾经是我市的支柱企业,计划经济里的骄子。那年头成片成片的猪肉,从冷库里拖向里河岸边的码头,装上专线的运输船,开向南方供应给上海人民。而肉联厂的工人,也有许多是外地的援助淮阴呢。肉联厂周边的小岛,四十间就成了他们的家园。
鲁四的父母,都是肉联厂的工人,操着一口很浓浓地道的泰州腔。他们一家也是支援苏北来到淮阴工作的。很少能见到伯父和伯母,他们整天都在厂里忙,肉联厂的工作既脏又累,很忙人的。
每次到鲁四家,都会见到鲁四老太。老太个头不高,人很精神,对我们也很关心。由于鲁四家住最北边的一排,又靠小路边,所以西北山头那儿,就成了小年青的锻炼的场所。主要是在一颗大树下面装着的一付吊环,来劲跳起来我也抓不到铁环儿,一般都是大哥哥们玩的,做着各种动作姿势,我真的是小屁孩。那儿还有石担子,石锁子,杠铃,哑铃。在他们玩过休息的那会儿,我们也会跑去伸手玩玩。
有时,老太出门看到就会对我们说:你们小孩子不能举那么重的,会把疝气累下来。虽然已上初中了,当时对疝气到底是什么?还不大明明白白。反正老太讲的话,我是听从的。以后就光看他们在玩。在四十间里,还有别的同学家也住这里,有的同学的姐姐,跟我的姐姐,也是同学。这里的缘分不是线段,而是圈起来的圆。
丁永成同学,他家住鲁四家的东边,课堂里我们都是坐第一排的矮个同学。他很灵活,拳击打得还是有点名气的。田玉成同学,他家住鲁四家的南边些,小学我们同过班,中学不曾同班过。他不仅学习好,而且爱好武术。曾经在东方红中学的操场台上,给大家表演过武术“耍棍”。最露脸的是七九年高考,他考上了科技大,是我们那届7𠆤考上大学的同学之一。但在四十间,他算其二。其一是鲁四,他也是7个考上大学的同学。七九届的一百多名同学,总共只有7个人考取重点大学,而四十间就占有2人。
四十间的工人,称起肉联厂的一片天,而四十间的工人子弟,也是响当当的好男儿。还有几个女同学,她们的家也住在四十间,只是以前跟女同学从不讲话,也就不知道其它的事情。她们的家住在哪幢哪间,真的不清楚。
“四十间”难以忘记的地方,就是鲁四的家。
他家靠门口里边不远处,有一张小床。这张小床有时候也会成为我们欢乐的园地,宛若小马驹奔腾在大草原上。
鲁四侧身坐在床上,和我一起玩扑克牌游戏,每人从手中出二张牌,跟据牌面的数字,运用加、减、乘、除方法,计算出一个固定的结果“二十四”,看谁能将手中的牌先出光。反应快的,陈述运算过程,一来是检验结果是否正确,二来相互交琉,看他的运算的方法。有时,也会诈喊“有了”,玩小聪明。其实,当时牌面还没翻过来,是小几子也不知晓。抢先喊个“有了”,就是为了占有先机。然后眼睛如同闪电一样,霹向牌面的数字,快速神算起来,瞬间就有了“二十四”来。有时能同时产生出二、三种的运算方式来。一般的话能诈对一大半,比拼的就是大脑的速算能力。
一局牌能玩一个多钟头,也分不出输赢,彼此成拉据战势。玩得也那个神机妙算不亦乐乎。此游玩也可四人玩,每人分一付扑克牌的四分之一,一人出一张,共同思考,看谁先喊“有了”,速算出二十四。
中学的最后一年,就很少去鲁四家了,大家都忙于高考。毕业后彼此各奔前程,我进工厂当了机械工人,他去南京读南京工学院本科。
重返四十间,是在好几年以后的新年里,那晚星辰大海,天空是那么地闪烁。鲁四邀请我们老同学来他家聚会,就在家大门对面的搭建屋里,摆了一大圆桌的菜品,我们举杯分享他带给的欢乐,原来是年底的腊月二十六,他幸福地结婚啦!没有大办喜宴,年后喊来要好的老同学一起热闹热闹,收获我们的祝福就心满意足了。几年头里,我在里运河的大闸口一家随缘居饭店,邀请几位玩音乐的老师,也邀请了鲁四夫妇一块聚会。
那晚我跟鲁四夫人说:今天也是腊月二十六,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应该有三十年了吧。她说:过过了,三十年的珍珠婚,就是去年。
鲁四夫人,也是我们的初中同学。后来没毕业就回家了,顶职在运输工司工作,是干会计的,叫毕娟。
鲁四和我是从小学同到中学,后来高中毕业就分开了。然而,有一天我们像天体的星球,各自在自转中,又同轨了。
鲁四大学出来后,分到了烟台工作,双城生活了几年,就又调回了淮阴,居然就来到了清江电机厂,我就是在电机厂上班的。我们又成了同一个厂的工人,只不过他是工程师,我是车床工。
后来,鲁四在电机厂干过中层干部,担任铸造生产的技术领导。之后,又成为厂级领导。再之后,调到市外贸局,在局长的位置上,干至退休。
在我的微信里,有着两张老照片。一张是倒立在双杠之上的玩体操的健儿,两膀臂的肌肉让人看了眼红,棱角分明,肌肉隆起,线条流畅,身材匀称。别以为这是哪支体操队的小伙子,他可是正宗的理科男,南京江苏工学院的本科生鲁正淮同学。他业余爱好运动,在院校参加了南工体操队。这张照片,就是队友同学拍照的。(照片见题图)
还有一张是集体照,人数不算多,但意义比较值得留念。它就是七九年的九月三号,东方红中学的老师以及领导,和考上重点大学的七名学生的合影。中间一行就是为学校争光的七名同学,右边的第二个就是鲁正淮同学,紧靠一起的第三个同学,是田玉成。无论是从前,无论是现在,他们都是东方红中学的骄傲。而且,他们俩人也还是“四十间”里的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