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蜉蝣人生:一位来自鄂西大山深处的农家妇女,她命运多舛,含辛茹苦抚养着丈夫与情妇所生的孩子
原创 他乡读书人 梦回乡关 2023-02-19 10:55 发表于浙江
文/老陈
全文共2854字
每当夏季仰望繁星满天的夜空,总不免联想到天上的星与地上的人:
如果星与人是一一对应的关系,那么,那些灿烂夺目的亮星,自然对应着那些大人物,令人艳羡;而那些不起眼的、微弱如萤火虫似的小星星,自然是对应着普通人。
这样的小星星占绝大多数。

在江城某条街道上有这样一位编外环卫女工——肖大姐,这位来自鄂西大山深处的农家妇女,就是这众多小星星中的一个。
每天夜里凌晨四点多,临近街面的我一觉醒来总能听到外面“唰唰”的扫帚扫地声。昨晚一夜朔风劲吹,雨夹雪的天气,想着外面一定阴冷而又潮湿,脑袋不免又向被窝里缩了缩。
那熟悉的声音又准时响起,只是还夹杂着法国梧桐的枯叶声。听上去,扫帚有些沉重,扫的人有些吃力。不用出门看,想必满地已是厚厚一层被雨雪浸湿的枯叶。天亮之前要还一个整洁干净的路面于市民,肖大姐也许脱了外套,汗流浃背地工作着。
肖大姐身材娇小,“S”曲线分明,扎着马尾辫,鲜有白发,眼角略有鱼尾纹,明眸亮齿,若不是她自己说出实际年龄和经历,谁也不会想到这已是一位年逾花甲而命运多舛的老人。
肖大姐自幼生活在大山深处的农村,父母离异又各自重组家庭,她跟随父亲和继母生活,其中的艰辛和委屈自不必说。
她没有上过一天学,至今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几岁就整天放牛打猪草,直到有一天人们愈来愈觉得识字的重要性,家里才想让她识几个字,可惜学校不收,原因是孩子太大,已经十七岁了。
十七岁的农家孩子若放在现在不读书就该外出打工了,但那时是四十多年前,当时的中国还没有“打工”一说,只能在家里干农活,农闲时学刺绣做布鞋。
她绣的枕巾和鞋垫人见人爱,个个交口称赞,鞋子也做得精巧别致。鞋底的花纹千奇百怪,都是一针一线纳出来的。
这样的技艺在后来发挥了大用场,原因是她后来嫁到了江汉平原的一户农家,家里四个孩子都是男孩,她丈夫是家中老大,婆母早逝,一家人的鞋全由她一人制作,逢年过节赶制新鞋,每每纳鞋底至深夜。
随着时代的变迁,肖大姐和丈夫来到江城当了编外环卫工,一干就是好多年。
最让肖大姐感到愧疚和遗憾的是自己没能力生小孩,那时的人们再穷也要生小孩,跟现在年轻人的观念不一样。
丈夫对此常心怀不满,渐渐地移情别恋,与另一名有夫之妇偷偷生下一名女婴。
不久之后,这个对肖大姐不忠的丈夫又身患重病,临终之时,流着泪告诉了肖大姐实情,并哀求她抚养这个孩子。肖大姐含着泪答应了丈夫的请求,将女婴接回家抚养。
从此,肖大姐既要工作又要带孩子,其间还送走了五位老人(父亲、继母、母亲、继父、公公),也不知她是如何渡过那最艰难的时光的,如今孩子也已十七岁了,正在上高中。
环卫工的待遇很低,编外就更低了,没有在编人员的那些社会福利,只能租住最便宜的民房。房租费、水电费、生活费、孩子的学费……各种费用加起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不精打细算很难维持。闷热的夏天屋里没有空调,即便有,电费也负担不起,只有小风扇,去菜场买菜也只能挑最便宜的菜买,荤菜只是偶尔打牙祭。
这么多年来,她不敢买贵一点的日用品,衣服鞋子更是鲜有更新。不敢生病,小病扛,大病拖,实在熬不过去了才去看医生,也多是去私人小诊所打一针,拿点药对付着。
疫情期间,她有次得了重感冒,所有的小诊所都关闭了,万般无奈只得去指定的大医院就诊。都知道如今的大医院看病以机器为主,也不管你经济条件如何,进去就这检查那检查,一下子用去大几百元,为此心疼了好久。
为了贴补家用,她只能拼命拾废品,将自行车后架进行了改造,收工时将废品捆扎好,推到废品站。
可即使这样老天也没有宽待她。一天凌晨,她扫着扫着突觉脑袋一阵眩晕,眼前一黑,昏倒在地。同事们慌忙把她送进了急诊室,经检查原来她患有脑梗,后来虽缓过来了,但那份工作却失去了,别人以她身体有病为由将她辞退了。

没有工作后果是可想而知的,她只能隐瞒病史去私人早点店打工,可不久受疫情影响,早点店被迫关闭了,她再次失业了。
对于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的农家妇女来说,在城里谋生可选的范围是很窄的,况且又有疫情的夹击,思来想去她认为还是做环卫工可靠些。于是她再次隐瞒病史去另一街道成功当上了编外环卫工。提起这事,在可信任的朋友面前她还常带“得意”的神情。
可这样的“好事”也只维持了一年多,她又时不时觉得小腿部有些胀痛,她不敢想象自己的腿部出了毛病,只是往好处想:也许是干活累了,肌肉劳损了,适当的休息就可以好转。
可事与愿违,上天不会因为你的愿望而可怜你。她的腿部胀痛愈来愈厉害,最后实在熬不下去了才去看医生,经检查里面长了瘤子,好在不是恶性,做了手术,慢慢恢复了。幸运的是,这次“领导”也许发了善心,没有辞退她。
提起孩子,有人曾劝她:孩子高中毕业就算了,可以打工减轻你的负担。许多的农村女孩初中没毕业还不是照样打工挣钱?
“我不能让孩子再受我一样的苦。孩子虽不是我亲生的,但她没有错,她没有选择父母的资格。只要她考得上,我一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读。”肖大姐坚定地说。
“现在孝顺的孩子不是很多,孩子又不是你亲生,假如有一天她远嫁了,你又不能生活自理,该如何办?”我故意这样问道。
“我早已想好了,那时有一样好东西可以帮助我解除后顾之忧。”肖大姐似乎早已成竹在胸。
“什么好东西?”我好奇地追问道。“老鼠药。”肖大姐神秘地说。
我愕然了,睁大眼睛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她一脸的快活,“咯咯”笑出声来。见她这般,我只能说:“鼠药虽好,但走时很痛苦。”想以此来打消她这种想法。
“一点也不痛苦。在我老家有个五口之家,一对夫妇带着三个孩子,女的很强势,男的老实巴交,什么事都得听女的。
一日,男的从外面干活回来,见三个孩子呈各种姿势歪斜着睡着了。他叫了几声,孩子们一个也没醒来,过去推了推,孩子便倒下了。他大吃一惊,见地上有散落的花生米。糟了……糟了……准是偷吃了拌了鼠药的花生米!男子顿时如五雷轰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等他慢慢醒来时,女人还没回来,想必还在外面打牌。于是男子踉踉跄跄跑去叫女人。女人正打得起劲,眼都没抬说,等我打完这牌就回。
男子回到家里心如死水,活下去再无意义,于是吃了花生米追孩子们去了。女人打完牌回到家中见丈夫孩子全都命丧黄泉,于是大哭一场后吃下了剩余的花生米追丈夫孩子去了。
就这样一顿饭的工夫,一家五口全完了。可见鼠药是个好东西,走时没啥痛苦。”
肖大姐讲完这段故事,眼神异常坚定,嘴角依然挂着微笑。
药物之作用人体,我不是医生,不得而知,但凭生活经验,人吃了变质的食物尚且闹肚子疼,何况是毒药!然而肖大姐已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中,与之争辩出真相又当如何?自己不是救世主,只能徒增别人的烦恼而已,倒不如让别人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中,如蜉蝣般快快乐乐过完这一生。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生如蝼蚁而有担当,命如纸薄而胸怀坦荡。愿勤劳、善良、贫困的人们都能得到上天的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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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老陈(笔名),湖北安陆人,电器维修工,业余爱好写作,喜欢用笔记录身边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