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胃草

文/丁大成

酷暑难当，何局决定双休日到附近的国家森林公园乘乘凉。几位同事晓得了，非要粘住他，大热天打秋风正好。

一入景区清风送爽，气候怡人。“九峰比肩” “风岭清岚” “古庙遗风” “将军观山”……流连于各景点，劳其筋骨，出了较多的汗，喝了不少矿泉水，好久没犯的胃痛病不知趣的又犯了！为不扫大家的游兴，何局尽量忍着，实在忍受不住，弯下腰，脸色青白。历史经验，没有应急药品，喝杯热开水也能稍作缓解。可平常稀松寡味的白开水，在严禁烟火的森林公园真的难得。

正打算返回服务区，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山林里升起一股炊烟。“白云生处有人家”！沿着石径，一番曲径通幽，峰回路转，山坳里果然见到一户人家。竹篱瓦舍，鸡鸣狗吠，猪哼羊叫。一位古稀老人坐在门口抽旱烟，一脸的冷淡。有人上前套近乎：“大爷，您老咋不搬到新农村？”老人不做声。有人直奔主题：“老人家，讨杯开水喝。”老人金口玉言：“开水要人烧，冷水要人挑。”说罢，使劲在鞋帮上“梆梆”地磕长烟袋。何局心想，这里的原住民原本厚道热心，概是来旅游打扰的人多，出现审美疲劳。不得已，走上前去恳切地说：“老人家，我的胃痛急需一杯热开水。”为加强效果继续说，“我姓何，县卫生局的。再进城，到家做客。”

老人问：“你是县卫生局的何局长？”何局赶紧点头：“是的，现在叫卫健委。”老人脸色多云转晴，连忙对着厨屋喊：“老货，快烧滚开水！”又搬板凳椅子，请何局和大伙儿坐。大伙儿说，还是咱何局威武！老人走到何局跟前，上下左右看个遍，然后走到屋后，扯来一株青草，遮遮掩掩地走进厨屋。约摸10多分钟，老人出来，双手捧一碗热气腾腾的黑药水，散发出一股清香。

何局迎上去双手接过药碗，大口喝下，药水苦涩麻辣的泛出淡淡的甜味儿，及至胃里化作一股热气，不由打个长嗝，胃立马不痛了。

“好药！”何局向老人鞠躬，好奇地问，“老人家，这药草叫啥名字？”老人迟疑了下说：“暖胃草。”肯定不是真名，中医比较保守，民间很多秘方在保守中失传了。何局笑道：“这药名怪有意思。”老人说：“小鹿在树林里奔跑，不小心碰伤腿，赶紧衔一种紫花绿草敷在伤处，这草药叫啥？”有人抢答：“鹿衔草。”“对呀，”老人道，“何先生双手护胃，脸色青白，是寒凝客胃。这个暖胃草名副其实吧。”大伙儿被老人的机智风趣逗笑了，高手在民间啊。

“鹿衔草还有个名字叫破血丹，”何局试探地问，“那，暖胃草呢？”“不好意思，莫见怪哈！一招鲜吃遍天，我还指望这一招鲜呢。”老人爽朗地说，“不瞒你说，暖胃草就咱这山上有，这一片林子最多。俺们这当头的也算有情怀，同意我先不搬到新农村。”“是得好好保护。”何局说着掏出200元钱塞给老人，以表谢意。老人使劲推开何局的手说：“俺还得感谢你呢！”

何局不明就里，大伙儿也好奇地望着老人。

老人说，去年冬天俺家老货突然胸口痛。让她喝暖胃草，不管用，我晓得是要命的真心痛！赶紧去找村医。村医上门一看说这病怪严重，得赶紧转医院。俺老货晕车呀，坐趟车，得场病，现在这个样子更经不起折腾。眼望她有出气没进气，儿子媳妇在外打工，俺老两口在家相依为命，俺急呀！村医打电话帮俺请乡卫生院的金医生。金医生带着仪器药品跑来，输氧打针忙了一夜，老货总算捡回条性命！

金医生说，俺老货得的是高血压冠心衰。现在心衰纠正了，得坚持吃药控制血压改善心肌缺血。金医生还经常上门或打电话探问病情......俺老伴儿遵医嘱按时吃药，注意饮食，现在活蹦乱跳的。“火车跑得快，全靠那个车头带”，这不都是你这位局长领导的好！大伙儿纷纷说，对！

何局谦虚一阵，乘机说：“您老能不能把暖胃草这个金方传给金医生，服务更多病人。”“不好意思。俺这祖传秘方，按规矩只传儿子。”老人说，“感念你领导有方，可以赠送你一株种在花盆里。暖胃草开花结果好看得很。”有人说：“您不怕外传。”“这个不用担心。”老人说，“中药药效主要看产地。怀菊花、川黄连、宣木瓜......川贝、浙贝功效不同......暖胃草出了咱森林公园就是一棵草。还有用药之妙，重在炮制。甘草有蜜制、醋制、油制、姜制、酒制等......暖胃草也是一样。如人之教化，孙悟空只服唐僧，听说金医生在其他领导下吊儿郎当的，在何局氅下兢兢业业。”

大伙儿都说，对！何局心里暖暖的，笑道：“您老知道的不少。”老人得意地说：“金医生经常提到你——”老人差点说出，金医生说，何局当过工业局长、农业局长......都不如当卫生局长有作为。

作者简介:丁大成，河南省商城县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信阳市小说学会副会长。作品散见于《广州文艺》《奔流》《百花园》等报刊，部分作品被《小说选刊》年度选本中学语文试卷选用。《躲雨》入围“首届汪曾祺华语小说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