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年味》

             文/韩林

        小时候，我家的年味是苦涩的。父亲是个穷教师，母亲出生于富裕的手工业商兼地主家庭，她成份高，没有正式职业，到处打短工。在那个计划经济年代，家里没养鸡养猪，一年到头就难得闻到肉香。有一年，快过年了，邻居家有一只大肥鸡误吃老鼠药，死了，鸡身子都变硬了，邻居家都怕中毒吃不得，便让儿子把鸡丢到灰坑里去。当他儿子路过我家时，母亲叫住：“杨庆林，你的这鸡不要了给我吧！”留下了鸡。那天这只大肥鸡就成了我们家的美味佳肴，香喷喷的黄焖鸡肉🐔让我们一家解了馋。那时做饭用的是用大灶或是煤炭炉子，为了节约开支，烧炭都留着过年用，平时就用我在路边，灰坑里捡的柴火。那个小学时代，每天下午放学就去捡柴。在我的心里，最美的时光是秋天，树上的枯枝败叶在秋风萧瑟中纷纷落下来，就像一只只蹁跹的蝴蝶，又像一封封飘飞而来的家书，告诉我冬天快来了，赶紧储备好过冬的烧柴吧！这时路边的落叶还有小木块就都扫进麻袋里，装好拖回家，家里的烧柴就丰收了。小学阶段的生活就是放学后捡柴火。记得四年级的一次班会课，班主任罗桃秀老师要同学们相互找问题，提意见。有个同学竟然说我一放学就提个大袋子在到处逛，鬼鬼祟祟的，肯定想偷东西，说着，她还傲气十足地望着我。那种轻蔑眼神让我直至今日都刻骨铭心。她的话音刚落，立刻有几个同学站起来应和。当时，老师那审视疑惑的目光也投了过来，我一紧张就委屈得哭了。这时有个叫杨月霞的班干部站起来说我是在捡柴火，而不是在偷东西。证明了我的清白，这场风波才平息下来。我当时感激涕零，心里想着她的好。

       那时候最奢望的是跟着母亲上街买年货：年画、春联、头子布，商店卖剩的小块布年前打折，这是母亲为我们做新衣服的材料，还买其他的廉价物品，吃的、喝的、用的。只要上街，不论母亲怎样精打细算，买还是不买，我都是一个高兴。（那时候的我们家在古香岭宿舍，大哥已经去辽宁省沈阳市旅顺口当兵了，他的衣服母亲不用操心了）母亲将买回来的头子布设计好就开始为我们姐妹仨赶做新衣服，我最爱拱在母亲坐着被子里，偷偷看她在灯光下一针一线做衣服的样子，虽然那时候家里穷，请不起裁缝师傅，虽然那时的夜是那么长，那么冷，那么沉，但母亲却是那么美丽，那么温柔，那么伟大，看着，看着，不觉进入了甜蜜蜜的梦乡……

       直至我们家后来搬到后街，最后搬家到教育局，这温情款款的一幕都存留着。 她那爱意浓浓的身影深深印刻在我心里，那个美好的画面让我把年的味道刻留在心中，更增加了对新年的期盼。

       包饺子🥟做馒头 ，炸油馍是父亲的最爱，也是最拿手的事。父亲是湖北襄阳人，母亲最懂父亲的心，也认了父亲的这一口。为了包饺子，我和二姐要上街买面粉和肉，食品公司门前排着长长的队，等着买肉是一项费时间的漫长的工作，当然，吵架相骂是经常的事。二姐说站队是我的事，因为我个子矮小，也能在拥挤的买肉队伍中拼个队。买肉的事由她来办。每一次看着二姐将一把在手心捏出汗水来的，皱巴巴的钱交给卖肉的人，心里就有了一种神奇的使命感。

       腊月二十八，父母就开始准备做年饭了。母亲将买回来的肉切下一小部分和韭菜做成饺子馅，父亲开始做馒头，炸油馍，香喷喷的油馍味溢满屋子，年味也溢满心间。到了除夕，父亲会一早起床带着我们贴年画，贴春联，母亲便亲手掌勺，做几个荤素相配的菜，摆上饺子，炸馍，我家南北合并的团年饭就开始了。这时，我们都穿上新衣服，说句吉祥话，再加父母给的一毛二毛压岁钱就心满意足了。不过，这都是要在好年头的时候，很多时候是平淡无奇的。我家的年味，它既没有北方的地道，也没有南方的讲究，但都是在父母的忙碌中，在父母的辛劳中，在父母的爱意中诠释的年味。

       成家后，我们家的年味是忙碌，热闹，喜庆的。婆婆一生养育了五个子女，他们都有孝心，每当快过年的时候，无论是在哪里都会回家，感受家的年味。

      早些年公公还健在，一进入冬腊月，家里就开始忙年了，腌腊肉，灌香肠，杵糍粑，做酒糟，炸花生米，鱼块，做肉丸鱼丸，那些鸡、鸭、鱼、肉、蛋全在那熙熙攘攘的大街小巷中买了回来。那时候，一家人在温暖的忙碌中迎接新年来到。从腊月二十四开始，家里的人渐渐多了，年味也渐渐的浓了。一大家人团聚一起，大人一桌，小孩一桌的充满了热闹喜气。年三十的吃团年饭前要贴春联，买鞭炮🧨，大门口打扫得干干净净，还要准备给已故的亡人送灯，所有这些都是我们家小字辈的事。大哥大姐爷爷奶奶就在厨房里忙于做年饭，各种美味佳肴一一俱全，大家欢天喜地准备迎接新年吃团年饭开始的那一刻。随着一阵噼噼啪啪鞭炮响起，年饭开始了，哥哥姐姐招呼大家围坐桌上，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端上桌，一杯杯酒斟满，一句句祝福语说出来，一阵阵欢声笑语让热热闹闹的气息扑面而来。饭后，看电视的看电视，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吃吃喝喝，其乐融融的。除夕夜守岁，一家子一家子的都守候在爷爷奶奶那里，守候在电视机前看春晚节目，守候在麻将桌上打牌，守望着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刻。从正月初一至十五，都是带上节礼走亲访友的时候，家里桌上摆满了干茶：花生、瓜子、糖果、糕点，有时还留亲亲的人过中，煮一碗酒糟蛋就美美吃上一顿；有时也留亲人吃饭，让亲情满满的，爱意浓浓。这些年，小家又有了小家，人虽然更多了，但也有了某个小家不能回家，特别是这两年，因为疫情远方的亲人不能及时回家，但有婆婆在，家也不乏冷清。从前的年味，热闹的团聚不是每一次都有了，但大家都以一家一家的方式聚集，轮流转地过年。

     2020年，因为疫情，只有三姐一家陪伴着奶奶，年味少了远方的回家的脚步，少了一家人欢乐相逢，但却不少热气腾腾的年味。可想到庚子年的疫期中的不平凡，想着庚子年的武汉，想起庚子年的一些人和事，更觉得过年的不易，年味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2021年夜饭，在以大哥为主的操持中开始的，虽然少了一些人，但在家的十个人一起过新年也是很热闹的吧！家里的老寿星一一97岁的婆婆换上新衣服，准备好过新年。孤寂的她硬是要去武汉，刚过除夕之夜就吵着要去武汉。初四，大哥一家都因有事没有来，我们吃完午饭，奶奶就自己收拾好东西，径自要走！我们说车子紧张，票价都涨了……没想到婆婆说“涨价了？涨了好多钱？我出一千块钱包个车子送我克，只要求你帮我联系一哈！”我们也只有满足她心愿了。哟！有钱就是个性，硬气！这个时间段的年味任意随性！

       2022年过年的时候，我们都在武汉。因为大哥身患大病，病情严重，到武汉住院，所以，虽然我们都兄弟姐妹来到武汉相聚，但大家没有以往欢畅，虽然是在一家一家的轮流做东过年，在餐馆尝美食品佳肴，但团年饭餐桌上的山珍海味也没有调好大家的味口，但对年却是倍加珍惜了。这个时间段的年味是热闹的相聚，也是小心珍惜的。

        2023年，我们家在年前痛失了两个人：那个热爱生活的哥哥走了，他是被病魔夺走了生命。那个硬气个性的婆婆，也在哥哥走后的两个星期时驾鹤西去了。

       年前疫情躺平，大家几乎都“阳”了，身体不舒服，不敢出门，这个年大家都在自己家。大姐和三姐抛开自己家团圆，在新的一年，想把年的味道再拉回来，想把哥哥的孩子照顾，想把怀念守孝留给新亡人，可是，她们只完成了最后的心愿。从前的年味再难回来了，因为父母在家还在，父母走，只剩归途。没有了大家庭向力了。现在哥哥的孩子已经成长，有“有山靠山，无山自当”无娘的孩子早当家。今年，家显得清静许多，再也不见昔日的热闹的热气腾腾了，虽然两个姐姐热心去做，但年的热气少了许多。今年，我也努力准备了一束水培鲜花，那是我年前特地在街上买的一束鲜花🌸看着这红艳艳，黄灿灿，绿油油，白亮亮的花木草本，让家里充满美气、生气、灵气，心里有了些许的欢畅，这个年味是清淡又心酸的。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年已渐行渐远了，人也在渐渐地老去的时候，对人生有了不一样的感悟：懂得珍惜，活在当下，在爱的路上有我，有你，有他就是最美好的风景！

　　作者：韩林，网名：心海徜徉。一个爱好文学的追梦的小学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