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杏柿沟 》
作者:廉涛
朗诵 : 马玲
从黑河出口处向东第一条沟(也叫“峪”)叫黄池沟,据说高迎祥曾
在此饮马练兵。黄池沟东边是铁梨沟,因铁树梨树繁茂而得名。由铁梨沟
再向东就是我儿时经常玩耍的地方杏柿沟了。
我家离杏柿沟口约1公里,每到春天,站在家门口向南望去,七彩缤纷
的花儿漫山遍野地开着,尤以杏柿沟两边山坡上的杏花和柿子花成片成片
的最为耀眼,最让我心醉了。
对儿时的我来说,最渴望的还是夏天和秋天了。每到夏天,杏柿沟口
李子园的李子熟了,满树紫红紫红的李子,叫人眼馋。我和小伙伴们放学
后,会趁着园子主人不注意潜入园中,用石块砸向树干,捡起震落在地
上的李子,撒腿就跑……但大人们常说:“李子树下埋死人呢,不能多
吃!”于是,杏柿沟东坡孙二家房前那黄澄澄的杏就成了我和小伙伴们的
“主攻目标”。周末,我们几个小伙伴会趁着午后大人们歇晌的时候,爬
上200多米高的山坡,蹲在孙二家门前的坎底下,按照事先的分工,有的用
事先准备好的竹竿小心翼翼地敲打杏树,有的在地上捡杏。一次,一个小
伙伴爬到杏树上使劲地摇,杏像雨点似的掉落下来。我们正得意地捡杏的
时候,不料孙二家的狗叫了起来,女主人边喊边朝我们这边走来,吓得树
上的伙伴急忙跳了下来。我们一溜烟地向山下跑去。没跑几步,我就被一
个大胡基绊倒了,心想,这下坏了,要挨揍了。我惶恐地看着一步一步逼 近我的女主人。不料她扶起我,拍了拍我身上的土,比画着呜里哇啦说了
一大堆(我这才知道女主人是个哑巴),顺手把3个大黄杏塞进了我的裤子
口袋里,指着还在狂奔的小伙伴们,示意我赶快去追他们,我羞愧地边回
头边向山下走去……原来女主人是我们村里的女子,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
候就嫁给了孙二家的老大,按辈分我应该叫她姑姑。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
一家人的苦。后来听家里人说,孙二家因家境贫寒,老二老三终生未娶,
一家7口人挤在茅草棚的土炕上,一年四季盖一床破被,补了又补的衣服三
兄弟出门还要轮着穿……想到我偷他们家的杏,心里有说不出的愧疚,此
后,我便再也没有偷吃过孙二家的杏子了。前几年,听说“哑巴姑姑”的
小儿子考上了大学,在西安城里娶了媳妇儿,在县城买了房;大儿子也进
城打工,做起了生意,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只可惜“哑巴姑姑”和她的丈
夫早已离世,没能看到这世事的变迁、家境的好转、儿子的出息。
杏柿沟的西坡比较缓,从沟底到坡上,以柿树居多,栗子树、桃树、
苹果树、梨树也不少。每到天高云淡的秋季,我和小伙伴们便会爬上西坡
的山峁,仰望在蓝天徘徊的燕子,指点炊烟袅袅的关中平原,远眺陇海线
上冒着白烟在绿色的原野上疾驰的火车,憧憬着外面的美好世界……上
世纪60年代,农村的能源异常匮乏,生火做饭除了用地里的玉米秆和麦草
外,就是上山砍柴了。村里人上山砍柴多在西坡,西坡的柴火几乎被砍光
割光了,大人们只好到后山去砍柴。那时,人们还没有意识到乱砍滥伐会
破坏生态导致恶果。1972年夏天,突降暴雨,山洪暴发,泥石流从杏柿沟
一泻而下,漫过山下的干渠(黑河出山后向东的一条引渠),吞没了大片
农田,村里人眼睁睁地看着却无可奈何……
西坡上的野鸡岭住着几户人家,那是砍柴人上山下山休息的“驿
站”,也是每年大年初一鞭炮声响得最早、响得最长、响得最响的地方。
野鸡岭的鞭炮一响,山上山下,方圆十几里新年的鞭炮声都跟着响。记得
每年大年初一鸡还没叫,父母总会把我从熟睡中喊醒:“野鸡岭放炮了,
赶紧把新衣服穿上放炮去……”本想赖在热炕上的我,一听穿新衣服便一
骨碌爬了起来。这些年过去了,我一直在思量,在物资极度匮乏的上世纪
60年代,山里人连裤子都穿不上,但过年却舍得花钱买上好的鞭炮迎接新
年的到来,这恐怕蕴含着山里人“爆竹声中一岁除”“总把新桃换旧符”
的美好祈愿吧。如今野鸡岭的几户人家,有的按照国家的扶贫政策搬到了
平原上的小区,有的自己在平原上买了房做起了生意。留守在山上的人也
因地制宜,过上了好日子,野鸡岭大年初一的鞭炮声仍然是附近响得最
早的……
村里人说,现在大伙越来越明白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道理,加之
政府越来越重视秦岭的生态保护,新的能源也早已替代了柴火和麦草,谁
还上山乱砍滥伐瞎折腾呢?如今,草木葳蕤、果林繁茂的杏柿沟成了城里
人周末休闲娱乐的好去处,山下成片的猕猴桃园成了乡亲们的致富园。
2021 年 1 月 21 日于西安咸阳机场

朗诵者:马玲(忘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