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第175期
诗经故里文化传媒总第4357期
姑妈（二）
韩爱华
听爸爸说，姑妈家哪都好，就是姑父的身体不大好，让人看着总是病殃殃的。橱柜上常年摆着这样那样的药瓶，跟开“小药铺”一样。姑父咳嗽起来就是一顿一顿的，别人听着都难受；饭量也不大，用乡下的话说就是“猫食儿”。别看这样，姑父一般是不会耽误上班的。他是厂里的正式职工，有经验的技术骨干，责任心很强。
姑妈是临时工，负责在厂里的托儿所为职工家属们看孩子，每月也就十多块钱工资。少是少了些，姑妈却干得挺上劲。一方面，她天生喜欢孩子，有一颗善心。而那些孩子，也喜欢说说笑笑地围着她转，于是便平添了很多欢乐。另一方面，能搭上一点算一点，一家五口的花销若是全压在姑父一个人身上，还是有些困难的。
后来大表姐高中毕业，开始上班挣钱了。她头脑聪明、口齿伶俐，在大客车上当售票员。二表姐身体强健，能倒立起来在墙上“贴烧饼”，跟个男孩子似的。最不省心的就是表哥，调皮能调出个花儿来，一眼看不到就给你捅娄子。甚至吃饭的时候，姑父也要全神贯注地盯着，为防备他捣乱，常在旁边放根木棒伺候着。
说起做买卖，一向乐观见长的爸爸，有时也会不自主地埋怨起来。 “唉，买卖真是不好做啊，城里人也计较得很！壹分壹角也拿着当钱。还要时刻提防工商局的，让他们逮住可不是好玩的。说没收就给你没收了，然后带到工商局大院去，弄不好会把笼帽烂贱不值地拍卖掉。并且他们还振振有词，说这叫‘割资本主义尾巴’，笼帽哪能随便卖啊？说得容易，上嘴唇与下嘴唇一碰就出来了。死人还得花个烧纸钱呢！一个钱不挣怎么过呀？盐得买吧？油得买吧？孩子上学，笔纸得买吧？”
“多亏了你姑家，我还有个落脚的地方。管吃、管住，笼帽一时卖不了，就暂时放在那里。别人可就没这么方便啦！”爸爸辛劳之余，脸上还露出了一些惬意的“自豪”来。
说真的，爸爸卖笼帽，姑妈家确实帮了不少忙。有了这个亲情 “驿站”，爸爸卖起笼帽来，的确踏实、享福得多了。就拿在姑妈家吃饭来说，那是有啥吃啥、从不含糊的。若是赶上吃饺子，就凭他那身强力壮的大爷们饭量，一顿吃下一大箅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快顶上姑妈一家子吃的了！
爸爸从沧州回来，有时还能带给我们一些惊喜。像表姐、表哥穿过的衣服啦，洗得很干净，叠得很整齐，穿出去也蛮气派。还有一些吃食，被漂漂亮亮地包裹在一只盒子里，多是送给爷爷的点心。这个我们小孩子一般吃不到，偶尔大人让尝上一点点，那种美妙的感觉简直无法形容。
姑妈家离着太远，通常逢年过节才能在一起聚聚。每当这种时候，我们这个大家庭便会一下子热闹起来。饭食当然是最讲究的，不再是吃惯了的饼子和粥，而要从最金贵的白面中找了。娘和婶子负责做饭，或者和面擀汤，或者剁馅儿包饺子，起哐起哐地忙个不停。而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再加上叔叔家的平姐和长弟，便围着表哥、表姐尽情地玩乐着。向来不苟言笑的爷爷，看到一家子这么多人其乐融融地在一起，也难得焕发了容光，隐隐微微地笑起来。
要不说是城市来的呢，单从外表就能看得出来。看表姐、表哥穿得多齐整，多漂亮，身上不带一点尘土的；再看看我们这些村里的孩子，明显要逊色得多了。穿的衣服哪一件没补丁？有谁正儿八经地洗过澡？脖子黑的跟碌碡似的——多了！
我喜欢听表姐表哥他们说话的腔调，有点像普通话，满是标准的词汇，不带一点土语的，听着让人透亮。但又夹点天津话味道，句子中的某个音莫名其妙地拉长一下，有点俏，又有点逗，让人觉得爽快。仔细琢磨起来，和天津话还是有所区别的，但也说不清区别究竟在哪里。这大概就是标准的沧州话吧。
姐姐、平姐喜欢和表姐玩；我、哥哥还有长弟，则喜欢和表哥玩。表哥果真名不虚传，比起两位表姐来确是活跃得多。也许是平常在家里被姑父约束得太紧，个性得不到张扬；这次到姥姥家来，明显受到了不少“优待”。大人们也多是和颜悦色，还时不时地夸赞几句：“这小伙子浓眉大眼的，长得多端正啊，一看就是个机灵孩子！”
表哥听到夸奖，自然欣喜非常。“想不到我在姥姥家这么受欢迎啊！可比爸爸拿木棒盯着强太多了。”这么想来，他终于大胆地放开了手脚。你看表哥，活蹦乱跳得就像个小马驹，偌大的院子也不够他撒欢儿的。一会儿跑到娘身边说：“大妗子，我来帮你烧火吧！”娘急忙说“不用啦，柴禾上土多，别弄脏了你的衣服。”一会儿又跑到婶子身旁说：“二妗子，我来帮你包饺子吧！我可是个好厨师呢！”婶子急忙说：“哎哟——，俺可舍不得用这大外甥子！你还是到外面玩去吧，这里有你妈，有你姐，很快就包完了。”
爷爷见表哥找不到“活儿”干，怕他落得扫兴，说道：“现在桃子有熟的了，你跟爱民、爱华摘些桃子来吃吧。要挑红的、软的摘。”我们终于找到了好差事，急忙拿了竹篮，朝院中奔去。
我家和叔叔家是南北相邻的两座大院子，都种有不少的枣树和桃树。中秋时节，天气不凉不热的，阳光也格外的好。种下几年的桃树，树干已经碗口粗细，茂盛的树冠向四周伸展着，长满了蓁蓁的叶子。透过翠叶的间隙，一些硕大的果实正莹莹闪烁着，宛如孩童白胖胖、嫩鼓鼓的笑脸。有的已经晕上半边红色，其余的地方也泛白变软了，正是好吃的时候。
“你们俩在下面等着，我可要上树摘桃子啦！”表哥抢快地招呼着我和哥哥，然后敏捷地攀上树。好像他就是这里地地道道的主人。
“你知道什么样的是熟桃子吗，可别把生的摘下来啊？”哥哥不安地说。
“放心吧，我姥爷已经教给我了，捡着红的软的摘。你们可别小瞧我，我才是干活的好把式呢！”我和哥哥在树下惊异地望着表哥，心里说不出地佩服。
不长时间，桃子就摘好了。“行啦，你们俩把桃子送到姥爷那，然后拿把秤来，我要在这里做回小买卖！”
我们把桃子送到屋里，姑妈说：“你表哥怎么没回来？”我们如实答了，姑妈便生气地说：“这孩子到哪也这样，满脑子故故由子，没有一会儿安生的时候。来时我还嘱咐：到姥爷家要规矩些，别跟在家一样鸡飞狗跳的！看来还是白嘱咐了，这又要做哪门子小买卖啊？净让大人费心。”爷爷笑着说：“孩子轻易不来一回，他怎么欢喜就怎么玩吧，只是别忘了吃饭就行。”
我们找了秤盘和秤砣，重新来到桃树下。表哥高兴地说：“行！还真有你俩的。快把秤递给我，买卖马上就要开张啦！”
表哥接过秤，随手摘下一只青桃放到秤盘里，大声地吆喝道：
“来一来，看一看了昂，新鲜的大桃子上了市了昂。”像模像样地做起游戏来。
“喂，这位大哥，称些桃子家去吃吧。我这桃子可是自家出产，两毛钱一斤，一点也不算贵的，包你吃着又甜又脆的。不吃后悔了，可别赖我啊！哈哈哈……”
“好嘞！大姐，这份儿是您的，您慢走，哈哈哈……
“唉，表哥！先别卖了，桃子软的好吃，你怎么夸‘又甜又脆’呢？桃子可不是梨啊！”哥哥急忙纠正道。
“这——我倒忘了。不过没有关系，我的桃子也全都卖完了，谁还想买，咱们下集再见吧！回屋吃饭去啦，哈哈哈……”
作者简介
韩爱华，1969年生，毕业于河北大学，现为河间市行政审批局职工。热爱文学和写作，发表过多篇散文和小说。近几年来，对《诗经》产生浓厚兴趣，乐此不疲。愿以我们平白的解读，带您走进至善至美的《诗经》殿堂，感受传统文化的魅力。中华诗经阁诗经部编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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