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古写心成一家
——记我的老同学书法家汪寅生
文/李佳桂
(二)
本篇继续刊登《追古写心成一家——记我的老同学书法家汪寅生》连载二内容。
1973年,进入南京大学中文系学习的几年,是汪寅生书法之路的一个重要拐点;是其自觉地将书法由“业余爱好”转变为对书法艺术炙热追求,并结合所学专业,对书法的临习注入传统经典文化血脉的重要时期。至于系统地学习书法理论,寻师拜艺,融会贯通,实现由“技”入“道”的飞跃,锤练出个人独具人文色采的书法艺术风格,井喷似的创作出大量受到书界和社会广泛赞誉的作品,取得丰硕成果佳绩,那是后话。
进入南大的彼时,大环境、大气候,乍暖还寒,文艺百花园尚处于一派凋零、冷清之中,然而,南京毕竟“龙蟠虎踞金陵郡,古来六代豪华盛”(宋.康与之),千年积淀的文化底色任尔东西南北风都是刮不走的。深沉、浑厚而光辉灿烂的文化底蕴,隐含于石头城内外各个角落、各个方面,随处依稀可见、可闻、可感。更何况,南大校园内宏伟古建筑内蓄势待发的科学文化热浪,天天扑面而来。汪寅生身处这样的环境,皖南婉约、雅逸的乡村风情,与石头城刚毅、豪迈的文化气息,时时在胸中碰撞、激荡、融汇,进而产生的心香一瓣,悉数在临习碑帖的笔墨中绽放!特别是学校和系里图书馆、资料室珍藏的大量书法碑帖和相关文献,使汪寅生如获珍宝,大开眼界,在广泛涉猎米芾、苏东坡、赵孟頫、王铎等名家法帖及汉隶拓本同时,几乎利用一切业余时间和节假日,临摹“二王”帖和孙过庭巜书谱》。现在想起来,当年,在宿舍靠墙两排上下铺床中间长条桌旁,我俩临帖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印象特别深刻的是,汪寅生是我们全班同学中唯一用毛笔书写作文的人,令同学们大为惊叹。同时,得到老师的青睐。在班级和系里编写资料或讲义、刻写钢板时,汪寅生更是一马当先,大显身手。工整俊秀的纲板字油印出来后,无不受到同学们、甚至资料老师的啧啧称赞!
汪寅生与李佳桂在南京大学时与学习小组同学合影。后排左二为汪寅生,右二为李佳桂。
特别幸运的是,当年,著名教授、大书法家胡小石的研究生,青年教师、书法家侯镜昶是我们的授课老师。他上课的板书,如同一幅幅精美的书法作品,赏心悦目。每次上侯老师的课,只恐他板书写的少,不嫌他板书写的多,下课后,爱好书法的同学,不忍将侯老师的板书擦掉,总是围在黑板前仔细观摹。
侯老师对爱好书法的同学总是情有独钟,每每给予特别的关心与指教。不知何因,侯老师知晓我正在临帖,在一个礼拜天,竟主动寻访到我所在的宿舍。当时,我乘同学们都外出,一个人正埋头临写《九成宫》。侯老师便娓娓道来,给我讲解唐楷,讲魏征撰文的内容和欧体的特点,临摹要领,还手把手地教我横、竖、撇、捺。此后,又多次来宿舍给我上书法课。并几次用我临字的中号“白云”毛笔,顺手抽出我裁好的八开大小的毛边纸、宣纸,为我留下了多幅鲁迅诗词等内容的手迹。
那时,侯老师住在离我们宿舍不远的一栋破旧拥挤的筒子楼。很多名师、老教授们也都挤住那里。住房好象就一大间,床铺、衣柜、书桌、饭桌、椅櫈,横七竖八地杂陈着,显得十分零乱和拥挤。有一个学期,我在侯老师的鼓励指导下,对书法十分痴迷,竟冒昧地数次去他家中拜访,侯老师不论是在忙的团团转做家务,还是在伏案备课,都会放下手中的活,热情地接待我,全然不觉得我仅仅是个连书法门尚未进的小学生,给我滔滔不绝讲授书法知识,介绍历代书法名家。有一次,还从书桌下方的小柜子里抽出一幅胡小石的书法条幅,视若宝贝似的、兴高彩烈地讲解了多时。还有一次,侯老师有点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幅黄的近乎黑的古画,一边徐徐展示,一边讲解。后来,他发现我对中国画似懂非懂的样子,还给我讲解了至今还清晰记得的《挖耳图》、《风筝图》两幅古画,讲解构图如何精妙,用笔如何精练,意境如何深邃,以致耽误了做饭!印象特别深刻的一次,我刚进候老师的家门,他就朗声说:你来的正好!随即拿起书桌上两页好像正在研究的影印件。原来是南京大学学报封面要改版重新设计,请了两位著名的书法家分别题写“南京大学”四个字,一种写的秀气,有文人字气息;一种写的硬朗俊美,依稀记得好像是武中奇先生的字。当时,侯老师不等我坐下,就将两种封面设计送到我面前,让我品评,问我用哪件书法更好,弄得我诚惶诚恐。……往事如烟。然而,我实在不争气!后来,我对书法的练习竟没有坚持下去。走上工作岗位,在漫漫几十年里,也只是偶尔兴来涂鸦。至到退休以后,才又重拾旧好、弄管舞颖,只是根基不牢,仅以此修身养性、打发时光,自娱自乐而已。
如今,侯镜昶老师已作古好多年了,当年作为他一个懵懵懂懂毛头小伙子的学生,我也逾古稀了,每每捧读那几帧保存完好、只是留下点点岁月黄沁的侯老师的手迹,在我内心深处,都要对侯老师说一声“对不起”!实在是辜负了他在我学书之路上给予的热情指导、教诲与期望!而相比我学书没长劲、半途而废,汪寅生则大不同。他一直坚持将侯老师引为书法导师,深得侯老师亲传私授。在侯老师的鼓励和指导下,更加坚定了追求书法艺术的信念,好似书魔附体,以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决心和毅力,四处搜集名家名帖,探访南京古城内外名胜古迹里幸存的碑刻、楹联,心摹手追,孜孜不倦,在浩瀚的书海中扬帆起航。经过废纸三千的砚田苦耕,终成书坛名家,享誉社会。
汪寅生不仅在毛笔书法上取得了无愧于其家父和包括侯镜昶老师在内的南京市、江苏省书法大家、前辈期望的佳绩,而且,还是江苏省乃至全國硬笔书法的“领军人物”。还在南大上学期间,汪寅生即寻访到时在“新华日报”社美术组工作的著名硬笔书法家田原老师,跟随其学习硬笔书法。到了1986年,在《江苏青年报》举办的一次全省青年钢笔书法大赛的激励下,经过汪寅生等六位草根青年硬笔书法爱好者积极张罗,成功自办了江苏省首次硬笔书法联展,引起很大的轰动。次年,在江苏省文联等大力扶持下,在国内率先组建了“江苏省硬笔书法家协会”,汪寅生被推举为协会主席。协会受到了江苏省书坛领导、书画大家武中奇、陈大羽、尉天池、孙晓云等热情鼓励与帮助,活动开展的如火如荼,轰轰烈烈。通过全省硬笔书法大赛、展览;硬笔书法函授教学;硬笔书法创作研讨交流会等的活动开展,热度持续升温,并辐射全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对推动全国硬笔书法创作及其组织建设起到了重要作用。因此,汪寅生成为国内硬笔书法界“播誉遐迩,功绩卓著的领军人物”(言恭达评语)。
由于汪寅生做事勤恳敬业,勇于奉献;做人谦和率真、忠厚仁义,始终遵循“志道、据德、依仁、游艺”的古训,不求闻达,襟怀坦白,纯情于服务社会、服务同道,以至于在江苏省硬笔书法家协会任主席二十余年、在省直书法家协会主席的位子上超过十年,任期届满,坚辞让贤,至今,仍担任“江苏省硬笔书法家协会终身名誉主席”和“江苏省直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
作者简介:李佳桂,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现为自由撰稿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