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嫂陈祖珍 (二)
原六团三营学生三连 吉农

浴池里有几位修脚工,唯有她把这个不起眼的岗位当成事业干,工作中她不经意看到有三、四位孤寡老人,不定期地要来她这里修脚,每次送行看到他们的背影,自己心里挺不是滋味,于是开始了上门修脚的先例,每隔半个月就登门服务一次,老人们异口同声赞扬她,不愧是省市劳模,贴心服务比俺家闺女还亲。
宜昌地区的枝江县,有个女孩叫王正玉,干农活时双脚不慎被化肥腐蚀,由于处理不及时,造成小腿红肿,脚部创伤溃疡严重,她听说工农兵浴池有个陈祖珍医术高明,就拄着双拐慕名前往。
陈祖珍看到这么严重的脚伤,毫不犹豫地说:“妹子,你的脚伤的这么重,你最好到大医院去医治。”
“陈姐,医院看病太贵,我没有钱啊!”小王难过地低下头说。
陈祖珍关切地说:“没得关系,医疗费我替你交,脚病耽搁了可是一辈子的事呀!”
“我家里虽然穷,但是我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她执拗地表现出自己是个有志气的人。
无奈,陈祖珍把小王接到自己家中,打开了溃疡的双脚,在用酒精消毒的过程中,小马强忍住剧烈的疼痛,嘴里咬着手绢,全身和床铺一起抖动,整整清洗了两个小时。陈祖珍边包扎双脚边说:“你这个脚病得的时间长了,治疗起来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要还看病情变化,然后每隔三天换一次药。”
马正玉点点头:“陈姐,我记住了,后天我再来。”说着起身去拿她的拐杖。陈祖珍将她摁在床上说:“就住在我家吧,住旅馆还得花钱,再说我每天还要给你配药、煎药、敷药,观查病情,随时调整药方。你来回跑多不方便呀。”
陈祖珍学习中医治疗脚病,我听说过就是没见过,看到她开出的外敷处方,我真佩服,什么青黛、黄连、黄苓、大黄、龙胆、玄参、冰片、天花粉等十五味药材,研磨成粉调制为膏,温敷患处。半个月后疗效显著,炎症退消,走路基本上不疼了。为了感谢陈祖珍,小王又特地从枝江赶到宜昌,跟服务公司领导申请,拜师学艺,成为了陈祖珍的第一位徒弟。回到枝江后王正玉也干起了修脚工,还成为枝江服务行业的劳模和生产标兵。
浴池是个小单位,就那么十来个职工,人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岗位,却分工不分家。煤车到了,共同卸车运煤,管道堵了,大伙一块掏,陈祖珍遇到这些又脏又累的活,总是抢到前面,掏管道淤泥时,别人嫌脏,她却挽起袖子一人干,掀开砖块,趴在地上,淤泥顺着热烘烘的蒸汽流出,一股恶臭直冲脑门。
有次卸车,就剩下陈祖珍一个人,她心想,今天把煤运不到锅炉边,热水供不上,会影响浴池营业的,不知运了多少趟,直到把几吨煤运完。她拿出毛巾刚要擦汗,却一阵眩晕,又一阵恶心,“哗”地吐了一口,借着锅炉的火光,毛巾上那是一片殷红的鲜血,她不愿意让人看到,想把毛巾在龙头下洗净,不料刚起身就晕倒在煤堆上。
昏迷中的陈祖珍,被大家送市里的大医院抢救,醒来的第一句话:“我么子了,就是昏了一下下,值得这么兴师动众,我现在好了,我要回去。”站在病床边的市领导,握着她的手说:“要安心休养,配合治疗,劳模也不是铁打的呀,多休息些日子吧,过几天其他领导还要来看望你呢。”陈祖珍一出院,商业部的副部长就带着各级领导到家里慰问来了,巷道里围得水泄不通,人们都在议论着:“谁家呀,引来这么多领导看望,咱着小巷子也算是出名啦。”
一名记者上前采访,用官样的口气问:“陈祖珍同志,请问你的理想和追求是什么?”陈祖珍艰难地坐起来,气喘吁吁地说:“我就是浴池一个小小的修脚工,也不怎么会说那些豪言壮语,反正就觉得给客人服务满意,让人家心里舒坦,为脚病患者解除痛苦,这可能就是我的理想和追求吧。”
又是一个寒秋的清晨,她背着双肩包,提上药箱,早早赶到了长途汽车站,她要去看望一位让脚病困扰多年的老乡。
第一趟班车乘客不多,窗外街道两边的路灯还亮着,车子驶出城区,乘客上来的慢慢多了起来,哈气让车窗玻璃朦朦胧胧,她在玻璃上画了一只脚掌,田野中的风景急速地掠过,可她心里仍然十分着急,今天有些远,距离宜昌要百十里路呢,而且还必须当天赶回。
下了班车,又搭了一辆顺路的农用车颠簸到村口,问了当地一位村民,说老乡家在山上,还得走两三里的羊肠小道。山区的冰雪开始融化,道路泥泞湿滑,她捡了一根树枝,走了近俩小时,翻过一道山梁,终于跌跌撞撞地到了。
她转过身子四下眺望,发现自己已经爬了很高很高,脚下云雾升腾山岚叠嶂,一轮橘红色的太阳升起,晨光透过云层斜射一道道耀眼的光束,朴素的小院显得格外亮堂。栓着铁链的狗见到这位不速之客,汪汪地叫着,屋里传来:“谁呀?”紧接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拄着拐子弓腰站在黑黢黢的土屋门口。
陈祖珍赶忙迎了上去:“老乡,你们村一个叫杨军旗的人,他在宜昌打工时找到我,说你患脚病多年无法出门,特意让我来看看。”
老乡用拐子撵开狂吠的狗:“走开,你没有看见家里来客人啦。”赶紧一瘸一拐地把陈祖珍请进屋子。她进去适应了一下屋里黑暗的光线,这时才看清四壁,正面墙上贴了一幅毛主席去安源的画,左面的土炕是铺开的破被,右面灶台边零落着一堆儿劈柴和几件农具。
陈祖珍急切地让老乡坐下,伸出有病的脚,借着门口的光亮,想看个究竟。老乡激动地说:“大夫,我的脚病已经好多年了,也想出去打工挣俩钱,可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没有办法呀。”陈祖珍急忙解释道:“老乡,我可不是大夫,我就是一个普通修脚工,这些年才学了一点治疗脚病的技术,但是你放心,假如我治不了你的病,我会为你请大夫再治,你的脚病一定会治好的。”
陈祖珍把老乡的病脚放到自己的膝上,轻轻地解开包裹的破布条,顿时一股很怪的臭味扑面而来,她马上烧水,用温水帮着洗净污垢,发现脚丫腐烂严重,脚面渗出血水,脚板和脚跟都是厚厚的死皮,导致不能下地行走。她当时想戴上口罩,又怕老乡尴尬,其实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是用酒精消毒部位,然后一刀一刀将死皮削掉,握刀的手麻了就暂停一会再继续,整整花了三个小时。包扎好伤口后,给老乡穿上她带来的新袜子和拖鞋,扶着站立慢慢前行。一个七尺汉子能向前挪动了,眼里噙着泪花,感动地说不出话来。陈祖珍当时也很激动,握着老乡粗糙的双手说:“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帮你彻底治愈。”临走时还不停地叮嘱老乡近期的注意事项。在回家的路上,才感觉到了饥渴,车上啃了几口随身带着的饼干。
几天后,陈祖珍又一次如约来到老乡家,看到这位老乡已经早早站在家门口等待了。她看到伤口已经愈合,红红的新肉特别光鲜,老乡激动地说:“你哪里是修脚工,你就是真正的大夫,是能治病的好大夫!”
这件事让陈祖珍想到,会修脚只是一种基础的技能,能治疗脚病才是目标,要从治疗上去创新。当年到宜昌医专大学去上脚部解剖课时,她一个女孩子家本身胆子就小,走进解剖室吓的全身抖动,她暗暗下决心,为了学习足疾医疗知识,提气、握拳、专注,抛开一切杂念。就这样在实践中不断探索、研究,不断地向专家请教学习,开始自行配制针剂、中药和脚气水剂,效果比较不错,上门购药的人越来越多,为了方便纺织厂的工人治疗脚病,深入车间给上夜班的工人送去药品。
那是一个丹桂飘香的季节,邓永福和陈祖珍喜结伉俪。

图为简朴的婚礼上
82年生下一个胖小子,邓永福喜出望外,抱着孩子激动地说:“小子,等你长大了也要跟爸爸一样去当兵。”
陈祖珍深情地望着丈夫说:“对,当兵就当铁道兵!”
这一年冬天,邓永福从部队转业回到宜昌,安置到湖北省钢球厂工作,后又被选调到市政协工作,先后担任办公室主任和提案委员会副主任。从当兵到从政,反差还是蛮大的,他得努力自我充电,迅速提升专业知识。好在妻子陈祖珍多年担任人大代表,也算是半个行内人,俩人为探讨提案中的问题,经常忙到深夜。一天,陈祖珍趴在桌上,欣赏他写字的样子,突然看到他拿的是那支“英雄”钢笔,十分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今天用上这支钢笔了?”邓永福回答的还是那句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他又说:“我工作感到疲倦时,就把这支钢笔拿出来,它会给我提神、鼓劲!”
陈祖珍呵呵一笑,赶忙给兵哥哥的茶杯添满了热水。
邓永福长期搞宣传工作,文字功底颇强,擅长撰写新闻报道,俩人一块参观市里举办的根雕艺术展,接着又一块去采访作者,共同完成了上万字的报告文学;有段时间,湖北的绿毛乌龟养殖很火,远销欧美和东南亚,回报惊人,很多人都大投入建养殖场。可是有位政协委员,也是一位社会贤达,他很慎重地开始了对绿毛乌龟的养殖研究,从饲料、水温、土壤等诸多方面不断实践,得出了不宜大量养殖的结论,还专门给养殖户讲课指导。邓永福又与陈祖珍一道去采访,写出报道,旨在正确引导养殖经济发展。
双双退休后,他们一起组织社会公益活动,邓永福还把原来钢球厂的师傅请进门,让陈祖珍为老人修脚,陈祖珍组织公园晨练,他用相机为她们拍照做相册。前些年,邓永福建立了一支骑行爱好者的“铁骑队”,经常组织外出活动,陈祖珍为了支持他,承揽了照顾父母照看孙子的全部家务,成为他的贤内助。
写到这里,我不知道用怎样的语言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只好用歌手谭晶的一首《妻子》来作结尾吧。
这些年的不容易,我怎能告诉你,有过多少叹息,也有多少挺立。长夜的那串泪滴,我怎能留给你,有过多少憔悴,也有多少美丽。真正的男儿,你选择了军旅,痴心的女儿,我才苦苦相依。世上有那样多的人离不开你,我骄傲,我是军人的妻。这些年的不容易,我怎能告诉你有过多少叹息,也有多少挺立。长夜的那串泪滴,我怎能留给你,有过多少憔悴,也有多少美丽。真正的军人,你扑向了风雨,我是你家中,最平安的消息。世上有那样多的人赞美你,我骄傲,我是军人的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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槛外人 2023-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