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之诗》组诗
诗/阿平
如何让一个死去的人步入活着的行列
是不是一个人死了
就只能有我们
替他获得尘世的幸福
是不是一个人死了
他便无法获得重生
即使世人都替他喊疼，也无济于事
是不是迟来的告慰
不是正义而是耳光
啪地击打在世人的脸上，冒出了血花
如果不是，谁能让一个死去的人
重新站起来，说活，喊累
哪怕他发出口吃的话语
如果不是，谁能让21年的坟头
说出死亡的秘密
说出活着的绝望
我不知道此时的世人能做些什么
才能让一个死去的人
重新步入活着的行列
如果一个母亲的哭声，让大地喊疼
那哭声就是高山
要多高就多高
春去了，冬去了，流水也去了
尘世的人啊！
如何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宁
春天，我看见了悲伤
柳芽蓬勃的嫩，在河边见风就摇晃
我却止不住内心的悲伤
春天是个练习加法的机器，多年不见的
人和事，钻出地面
其实，对于一些人更适合
用减法来概括，比如我
心思重，父亲亡
喝烧酒，辄大醉
躺在草地上，落日
把我的内心映出血迹
一个潦草的人，探访一个长成泥土的人
河边的月下，时光短暂
沉默良久，我选择哭泣
哭一个性格耿直一生劳苦的人
在春天弃世而去
18层高楼，孤灯一盏
春天突然转弯，令我徒生悲伤
一边喝酒一边沉默，唉！
你看见的是花开，我看见的
是离去
一个陷入悲伤中的人，纵是春天
又能奈何！
那辉
阳光照在铁塔上，闪着银白色的光
如果那辉还活着
他一定在爬铁塔
他的手，比角铁还硬
那辉向高空爬着，弓腰、向上
他爬了半辈子铁塔了
就是冬天，风吹钝了刀刃
他也在往高处爬
他从铁塔上掉下来的时候，我突然
沉默
泥土，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来年，不知道会不会
长出一根野草
岳父
你坐在地上说，我没事
声音低的只有矮小的蚂蚁听见
远远地看上去，你并无大碍
自行车倒在一边
路上是流水一样的人流
早晨八点，整个世界都在急急忙忙
之后，你闭上嘴，闭上
眼睛，暂时不看这个忙碌的世界了
当小岩，我的妻子赶到时
120刚刚呼啸而去
当我赶到医院时，手术室外
到处都是紧张的，世界要塌下来一样不安的人
当我再见到你时，医生说
推下去吧，到下面穿衣服吧
当我给你穿衣服时，妻子说，轻点
我摸了摸你的手，冰凉
像一只橡胶手套
发黄，滑腻，了无声息
秋风过后
人世间有多少条道路，就有
多少种可能
你的吃苦耐劳，你的节勤节俭
你的长吁短叹，你的白发苍苍
都一次次落空
田埂下的野草，你抽的烟一样缭绕
慢慢散去
你更加瘦了，比你的瘦儿子还要瘦
对了，说起你的瘦儿子，我才想说
你的瘦儿子刚刚死去一个月
他比我小12岁，那年第一次见面
你让他喊我叔叔
只不过才是秋深
只不过下了一场秋雨
你就穿起了
棉大衣，像一个空空荡荡的
声音
我们在老纪念堂里相遇
我们笑了笑，哎
各自为自己的亲人烧纸，送钱
买寒衣
作者简介：
阿平，本名蒲素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英大传媒集团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31届高研班学员，作品散见于《诗刊》《文艺报》等，著有《大风吹动的钢铁》《唐诗的另一种写法》等多部，入选多种年度诗歌、散文诗选本，获首届河北省文艺贡献奖，河北省文艺评论奖等。《一个人的工地》获2016年中国作协重点扶持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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