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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社会小说《北京的雪》
——欧阳如一
所有的路只要走过一次，再走就会感觉短得多，北京去大同的路就是这样。所有的司机只要给王董事长开过一次车，就会懂得如何超了速却不被罚款，就是在没有监控的路段开到两百迈，别人要开四个小时的路司机小安不到三个小时就开到了。
大同云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董事长龙开旺已经在欢乐谷游乐园现场等着北京京开房地产咨询公司的董事长王长安和总工程师张振庭，文在军和袁梦、路开福和薄志宏也在场，两位老板又有一年多没见过面，却不时通电话，再次见面自然亲热了很多。
他们首先去看了欢乐谷游乐园的前广场，隔着法式童话风格的大门能看到里面高耸的假山和巨大的过山车，让人有童年的冲动，因为不是双休日买票的人不多。王长安问：“龙总，他们的生意怎么样啊？”那派头就像是上级领导下来视察。
龙开旺用他满口的土话说：“想得挺好，实际上差得多，也就周六周日有生意。‘六一’开园那天大概有三万多人，一半是送票，都是大同本地的，外地人上来有个过程。”
“大同比起内地地广人稀，关键得有重复购买。”王长安想起当年龙开旺和“欢乐谷”的总经理陈鄂华那么好，外出都住一间房，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突然就不来往了，说：“我原来想沾‘欢乐谷’的光，从开园这两个月看可能指望不上。”
他们又去参观了欢乐谷商业街的现场，由于建成四五年都没启用，就感觉像处烂尾楼，房屋的檐口和墙壁都有不同程度的开裂和剥落，背人之处也成了露天厕所。王长安说：“我迟迟不来主要是对你们的产品没信心，越想这设计越差——只有六种户型、最的都要四百多平方；你们看，施工质量也不行。龙总，我们张总工的改建方案你们研究过了吗？”
龙开旺说：“看过了，挺好的。金主任高升了，现在是市政府秘书长，还管着国资委，你们这次来我会安排你们见面，定下这个工程。”
王长安向大家指了指跟在身后的张振庭，说：“金彪就爱听他说话。”
他们又来到了售楼处，在这条商业街离游乐园最近的地方，隔出五间房，上下三层，装成了欧式酒吧风格，里面电子沙盘和销售道具一应俱全，售楼员们见到二位董事长都起立躬身道：“王总好，龙总好。”
他们在沙发区坐下，有人给上了咖啡和茶，王长安对龙开旺说：“合同还没签我就投了上千万装修售楼处，我们的诚意龙总您看出来了吧？其实我只信您一个人。”他瞅瞅坐在一旁的文在军和袁梦：“如果合同签不成我就做您的第一个商户，怎么也得捧这个场。”
这话说得很到位，龙开旺微黑的脸胀得通红，说：“国资委又上来一个周主任，不作为还啥都想管，我说：‘这是以前金主任定的。’合同已经走完了程序，签没问题，就是他还有点疑问，你们这次来正好向他解释解释，让我说我说不明白。”
大家一听龙开旺的“不作为”都笑了，在他嘴里所有官员都不作为，不知道他当上官会怎么样？
王长安指了指路开福和张振庭，说：“你们先和周主任谈，要告诉他条款是双方根据市场和行业特点反复磋商过的，比照我们在北京世界之窗的案例。”
世界之窗项目能拿下全凭王董事长的胆识，竟然敢给对方六千万的保证金，吓退了所有同行；后来它失败也因为王董事长的贪婪，凡事都得有底线，但愿他能记取教训，张振庭和路开福说：“好。”
王长安说：“金秘书长我倒是可以见见，听听大同这一届领导班子有什么作为。”
龙开旺知道“作为”二字是自己的口头禅，笑道：“我就是嘴拙，有您出面当然好。”
龙开旺请王长安一行人在大同最高档的饭店“日本和牛料理”用的餐，叫上了一位北京做“券商”的女士，他们每人平均一千块都没吃到几块牛肉，光看那日本厨师刀叉杂耍了，清酒也不好喝，寿司还吃不饱。王长安在日本留过学，用日语一问才知道，原来这种“雪花牛肉”产自山东高清，日本厨师也只会说“山东日语”，他说：“我说怎么这么便宜呢？正宗的日本和牛每公斤要八千块，这一顿没十万块钱下不来。”
龙开旺对那位女券商说：“事成之后我请大家去日本考察，吃正宗和牛。”兴奋地对大家说：“我们云城公司就是重资产太重，轻资产太轻，缺少流动资金。”一指那位女券商：“付总会给我们发行十个亿企业债，就等着国资委批了。”
王长安一听高兴道：“企业债？是用固定资产抵押吗？还是上级单位担保？龙总，这回您改造商业街就有钱了。”
龙开旺拍拍自己不吃饭都鼓鼓的肚皮，好像里面全是钱，说：“就是现在的国资委主任不作为，我的所有材料都准备好了，发债单位都放心，就他拖着不办。”
“那怎么办？”王长安有点替龙开旺着急，因为这个人有了钱等于大家都有了钱。
龙开旺瞅瞅张振庭：“要是国资委柴书记在只须我一个电话，我也可以直找市委藏书记——他最关心我们企业，可这好像告这位新上任的周主任状，看来还得找金秘书长，金秘书长说话周主任乖乖听。”
王长安问：“您想让我们张总工和金秘书长说这件事儿？”
龙开旺遗憾道：“我是柴书记提拔的，柴书记和金彪闹不到一块，现在柴书记退了，金彪还升了，这事儿闹的？”他咽下了一句话：“我这不是站错了队？”
“我们毕竟是外人，怎么说好呢？”
“明天我安排您和张教授见金秘书长，说说咱们云城要干的事儿，我们不但要盘活欢乐谷商业街，还要有旁边弄一块地搞开发，就像上次张教授跟我们说的，美国迪斯尼就不指望门票，主要靠做旅游房地产，还有文化产品。他如果同意，融资就好办了。”
王长安说：“那咱们两家联合开发好吗？您出地和报建费，我出设计费和工程款，按投资比例分成？”王长安暗想：“要是能这样我就成了马汉了，世上的事儿真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成的。”
龙开旺爽快道：“我一发就十个亿，那块地不到两百亩，五个亿就够了。王总，我们是国企，有了钱我们全出都行，我们就缺你们的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