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汉传奇(中篇小说连载)//杨浩然.偶然
五、要想吃饱饭,懒干加巧干
这年秋天,各大广播电台几乎同时轮番播放起刘兰芳说的评书《杨家将》。早晚各放一次,惹得刨麦地的大男小女们像着了魔似地听上了瘾。说书时间还没到呢,一个个把镢头一扔就跑回家了。记性好、嘴皮子溜的,走着坐着的模仿,有时甚至当众表演,总能赢得不少掌声和笑声。
牛鑫小两口也听上了瘾,干脆卖二斤兔毛买了台收音机,听完这台听那台的听了个够。
一挨晚上,牛鑫家就热闹起来了。那些白天没听够小喇叭的左邻右舍便一拥而入,有的甚至带来了板櫈。
屋里盛不下,牛鑫干脆把收音机搬到了天井。后来,天井也装不下了,就把收音机搬到了大街上。听完《杨家将》听《岳飞传》,忙得他天天晚上连轴转。
起初,大家都感到新鲜,连老头老太太们都来凑热闹,可时间一久就得罪人了。有些家长让孩子回家推磨、扒玉米,一叫一扑棱就不乐意了。炮蛋家口快心直:“哟,大兄弟哎,你懒人有懒福,吃饱了声欢行,俺可没你那福份哩。”
一句风凉话把个牛鑫惹白瞪了眼。这还没完,其他婶子大娘也你一言我一语的报怨开了,气得牛鑫把收音机一关回家了。从此,小两口只在夜深人静时关门听,白天和傍晚一律不听了。
乍从听书的魔窟里走出来,有点不大适应,小两口便挎着篮子满地里拔草喂兔。
这天中午,夫妻俩拔草时路过玉米地,顺便掀开被玉米秸盖着的地皮一看,湿漉漉的,就满意的重新盖好准备回家。
这时,正在刨地的炮蛋过来了:“大兄弟,你玉米掰的早,又一直被玉米秸盖着,地皮还发湿,赶紧刨吧!晚了可就种不上了。”
牛鑫说:“大哥,你不是刨了十多天也没种上吗?”
“那是老天没开眼,若不这么旱,我三天能刨完。”
“刨完又怎么样,还不是把湿地翻成干土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麦扎黄泉懂吗?不整地是种不出好麦的。”
“那也得看天,雨下大了,干完地皮,我们一天一晚就刨完了,顶多比你晚种天,只要肥料足,照样丰产。”
炮蛋说不过牛鑫,便一扭头气哼哼地刨他的地去了。
这天晚上,正睡觉呢?牛鑫一轱辘从被窝里爬了起来,把正准备睡觉的小勤吓了一跳:“咋了,犯什么神经啊?”
“天是不是要下雨啊?感觉身上潮乎乎的。”
“我也感觉潮乎乎的,兴许真下?”小勤钻进被窝接着说“要是真下,咱可得忙活一阵子喽,地还没刨一镢呢?”
“那得看下大下小,下大了整地,顶多晚种天。可万一下小了呢?不行,我得听收音机去。”
一拧开收音机,正在播放音乐,牛鑫看了下表,再有二分钟才播报天气,便推门而出观起了天象。
弯弯的月牙儿挂在中天上,时而被白云缠绕,时而被黑云压得透不过气,知道这雨快要下了,他舒了口气。
一回到屋,收音机里就播报天气预报了,说是明天有小到中雨。不听还好,一听这振奋人心的消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天旱的太久了,连他也不敢相信天了。过一会儿就出去看看,一连看了数次也没看出要下的迹象,就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盹儿。刚进入梦乡呢?就被小勤晃起来了:“下开了,唰唰响呢。”
他打了个激灵,抓起手电筒就往外跑。一来到玉米地,就划拉起玉米秸来了,一边划拉一边往地堰下扔。不一会儿,小勤也提着小马灯来了,俩人一起划拉,速度快多了,不多会儿就把玉米秸全部扔了出去。
回到家,俩人几乎同时打了个喷嚏,牛鑫说:“不好,赶紧熬姜汤,马上要种麦了,千万别感冒。”
忙活了半天,又喝了碗姜汤,牛鑫突然觉得有些累了,倒头便睡,直睡到次日日上三杆,才打了个呵欠爬了起来。
牛鑫一起床就往外走,刚出门呢,就见炮蛋从地里回来了,没等他问,炮蛋就嚷嚷开了:“白打,才下了一扁指来雨。”
“能耩麦子吗?”牛鑫问。
“耩个屁,”炮蛋说“耩进干土里,还不得吊干死?”
“那我的能耩吗?”牛鑫问。
“那天你要听我的把地翻了,兴许能耩。”炮蛋说“可现在你若把地翻一遍,风这么大,地干得这么快,兴许又不能耩了。”
“那现在就耩,只要能出就行。”
“够呛,出是出,怕是盘不下根,过不了冬。”炮蛋说着又加了一句“别做梦了,没听说有这么种麦的。”
“大哥,咱试试行吗?”牛鑫递上一支荷花烟为他点着“谁不知道你是老庄户,你扶耧耩麦子,肯定苗全苗旺。”
恰在这时,小勤吆喝吃饭,说是馇得萝卜豆沫,牛鑫顺势就把炮蛋拉回了家。小勤一看大哥来了,赶紧炒了俩鸡蛋。三杯酒一下肚,炮蛋又抱怨开了:“我说老大,你怎么净花花肠子呢?麦扎黄泉知道不?这没整的地就是不能耩麦。”
“这样吧大哥,我种的麦若结不出穗儿、打不着粮,你那顿羊汤就免了,我倒搭一顿请你咋样?”
炮蛋一听,无话可说,“吱溜”灌下一盅,拍拍屁股扛耩子去了。
今年冷的早,还没立冬呢?西北风就可着嗓子吼叫起来了。万木萧杀,大地枯黄,只有牛鑫的那块麦田散发着勃勃生机,若是冬天下场雪一捂,明年肯定有个好收成。而盼雨耩麦的人们从秋分盼到霜降,也没盼来丁点儿雨星。眼看就要立冬了,天上却飘起了雪花儿,要是再不耩地呀,万一捂场雪,恐怕连埋头子(即:将麦种耩进冻土,等待来年发芽)也耩不上了。
正当各家晃耧耩麦时,牛鑫开始倒腾着卖粮了。除留一部分换米面、喂鸡兔外,将全部余粮卖了个净光。不仅卖了粮,还将攒了大半年的十斤兔毛也卖了。一点票子,八千多块哪!
小勤细心的将票子锁进柜子,喜滋滋的问丈夫:“这么多钱,咋花?”
“好花,明年一开春,把屋顶的草换成瓦,门窗换成玻璃的,再盖两排兔子楼。”
“那得花多少钱?”
“不多,三千足够。”牛鑫说“有钱也得会花,能花才能挣。”
“是是,今后都听你的。”小勤一边说,一边摸了下隆起的大肚子“估计再有个半月孩子就出生了,咱也得省着花,万一是个男孩儿呢?”
一听再有个把月就当爹了,牛鑫大喜,不由轻轻抚摸了下妻子的大肚皮:“花钱是有目的的,一是撑门面,二是钱生钱。今年兔毛疯长,每斤从三十元一下蹿到了六十元,看势头还涨。我想引几只好兔种,虽然一对六十元有些贵,到时咱也可以卖种兔啊?一对六十元快顶俩工人的工资了,一窝其码生六只吧,要是十只、八只同时生,比捡钱都快。”
“行,听你的。”
外面的风小了些,牛鑫扶着小勤来到院子,将她按在了椅子上:“我去喂兔,你在这儿晒会儿太阳,难为谁也别难为着咱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