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觅知音摔瑶琴

原创 | 杨庆华

儿时家离武昌长江大桥江边仅一步之遥，夏天的晚餐后，趁着落日的余晖，到古黄鹤矶下的江中嬉戏打闹纳凉，完后乘兴到大桥花园的草坪上，听乘凉的大人们摆龙门阵，有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京剧码头西皮二黄、孟丽君脱靴、钟子期碎琴等等，万千故事，奉为宝藏。尤其“碎琴”一段百听不厌，因为钟子期之墓，就在江对岸的龟山上，故事近在眼前，手可触摸，身可靠近。如今回头一望，想入非非，假如当年就此不停歇地听下去，混迹于市井之中，行走于街巷里弄，一定是个小有名气的杂家了。

光明战友继续道，附庸焕清兄美文，狗尾续，貂不足。然于我而言，如鸭子上了架，只有继续“跟风”了，就怕智力、才力、能力、体力皆差，只能勉强跟一程算一程了。

继续那焕清、光明兄的高山、流水、知音、摔琴……

唐高宗开耀年间，陈子昂在东都洛阳应试落第，赋闲京城。整日里郁郁寡欢，于是走街串巷，打发时光。一日，路遇一乐器店铺，只见几个纨绔子弟争相传看一把瑶琴，且十万、百万的竞相叫价，还煞有介事地品评，乃西汉卓文君的焦尾琴，为稀有桐木所制，众人皆随声附和。陈子昂听罢，深感这帮公子哥们无知，于是说道：我岀一千万钱，买下此琴。店主喜出望外。说，既然如此，弹一曲试试？引来知音相伴，让众人也享享耳福。陈子昂吊起了味口，要想赏琴，我愿献技，明日我在府上恭迎诸位。

——子昂摔琴

次日，人们如期而至。酒过三巡之后，陈子昂抱起琴，对众人道，京都一把瑶琴，价值百万，区区乐器，胜过绝代人才，吾有诗文百轴，却翠尘珠坱，知音难觅。激愤处，高高举起瑶琴，奋力一击，霎时间，好端端的瑶琴成一地碎片。众人愕然，千万钱付之一炬，可惜可叹。陈子昂为寻知音而至，趁着火候顺势分赠自己的百轴诗文，众人各展其卷，阅读把赏。其中一君子吟诵《度荆门望楚》：“遥遥去巫峡，望望下章台。巴国山川尽，荆门烟雾开。城分苍野外，树断白云隈。今日狂歌客，谁知入楚来。”众人静心聆听，思绪顺长江东流而下，“巴国、巫峡、章台、荆门”，一展“狂歌客”之才华。古有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今有狂歌入楚之客，歌而过荆门，颇有“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味道。

另一书生接续诵读《感遇》“……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一年一开花的草木都飘摇零落，美好意愿终究如何完成？怀才不遇，知音难觅，空怀一片痴心！

众人读罢听罢，皆赞此后生有不凡之才，于是街坊邻里，口口相传，硬是凭着百姓的口碑，使子昂一时名噪京城，也留下了摔琴觅知音，扬名天下晓的故事。

——陈子昂《登幽州台歌》

陈子昂果然不负众望，后劲十足，数年后有惊世之作《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寥寥数语，气势宏阔，寓意深远，苍劲有力。陈子昂在诗歌创作上反对齐梁的宫廷艳丽诗风，首倡继承汉魏风骨的高雅之音，使天下文风为之一变，对唐诗的发展和繁荣产生了巨大影响，成为唐朝文学繁荣的开路先锋，这是后话。

俞伯牙摔琴，喟叹天下再无知音；陈子昂摔琴，感叹人间有众知音。光明兄所言极是，“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张琴，在岁月的时光里拨动，寻觅着心灵的知音。”

2023.1.11于武汉

槛外人 2023-1-25（正月初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