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家
文/糖果儿

疫情爆发之后,看望母亲成了一件难事。
家里十多口人,除过体壮如牛的儿子,母亲与她的保姆至今被保护的毫发无损。为了维护好那片仅存的净土,她的小屋我们不敢轻易踏入。
这段日子,除过送东西时我们门里门外远远的看看,简单交流一番,其余只能通过监控,手机,去了解老人的状况。
六十岁的保姆与九十岁的母亲,一套小小的两居室,一个电视,一个拥有开阔视野的阳台,就是她们生活的全部。
以前,母亲天天盼着我们去,有时候几天不见谁,就会打个电话,以要个针头线脑为由。我们自然意会,所有的行为,只为释怀那溢满的挂念。因为她的世界如今只剩下我们,情感被浓缩到极致,那份牵挂便深刻的令人心疼。
病毒爆发初期,母亲得知我们一家一家的病倒,心被折磨的七零八落。每天逐个打电话询问,直到大家都说好了,才安了心。
体会到疫情的严重性,母亲便不再有那么多的期盼。加上有视频手机,她反过来会一再叮嘱我们,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每天保证吃个鸡蛋,另外别去她那里。
现在每次回家送东西,我们只能站在门外一米开外的地方守候。待母亲颤颤巍巍走到客厅中央,那离我们最近,又远到模糊不清的地方,探着脑袋,努力辨别门外被口罩遮挡的是哪个孩子,然后试试探探喊出我们的名字。尽管很多时候都是错的。
“现在身体好了吗”?母亲大声问。充足的底气让我们欣慰。“家里菜多着呢,啥都不缺,你哥昨天又给我买了……”。
大哥是细心的,又离母亲最近。这个唯一的儿子,又是家中老大,就像母亲心里的定海神针,加上我们这一层层棉袄的后备力量,使老人的生活不受一丝风吹。
母亲在门里,孩子在门外。看见彼此安好,所有的担忧便就此放下。

每天,我们会习惯性很多次打开监控,看母亲那佝偻却又温暖的身影,看她与保姆之间的互动,看岁月一天天无声的流逝。只在心里一再祈祷,愿这份安好就此永恒。
母亲的头发全白了。保姆的头发因为长久未染,那白色也慢慢从头顶一天天晕染开来。
她们除过休息,白天几乎一直就那样靠着沙发坐着看电视。每次我们点开小度,她们都会转过满是白发头,看着监控屏幕里,是否会有我们出现。
没事的时候我们只是看看。有时候会打开镜头,母亲急忙从沙发那头费力的移到这头,离镜头很近的地方。
她的视力还行,只是听力时好时坏。我们得大声说,她也就跟着大声说。有时好歹都听不清,你说东她听西,保姆就在一旁一字一句给她重复。
手机里的消息不断在提醒,第二轮疫情已经开始,还夹杂有霍乱。经过第一轮的折磨,大家都怕了。惶恐不安而又小心翼翼的安守在各自的世界里,不知所措。
如今疫情真实的现状究竟是怎样?每个人体内的病毒究竟会存活多久?万一我们带去了病毒,后果会有多严重?我们什么时候能彻底解除忧虑去陪伴母亲?
太多的顾虑与无奈,象一张大网将我们层层围困,逃不出,解不开,又无法借力。
今天是大年初二,女儿回娘家的日子,何其有幸我们还有家,还有妈。何其不幸眼看着那份久违的温暖,我们却始终不敢靠近。
二姐在群里问,可以回家吗?大家无法回应。大姐说她到了妈门口还是没敢进去,还是止步于门外一米开外的地方。她说今天的风很大,很冷。
打开手机,再次翻看小度。母亲与保姆已经睡了,镜头里一片黑暗。白天保存的视频中,母亲依旧坐在沙发那头,保姆在这头。她们依旧穿着一样的红衣服,一样顶着满头白发。电视声音象时起时落的风,将小屋深不见底的孤独扬起,又落下。
隔着屏幕,我将祝福种在风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