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月明
明天大年初一,除夕的心情宛如闺房里待嫁的闺女,有些不安,有些害怕,还有一点儿急不可耐。这年末的最后一天如果不谈年,天底下所有文章的点击量都是上不去的。
一转眼,到了老和尚给小和尚讲从前有座山的年纪。
老家过年的记忆是刻骨铭心的,进了腊月门,家家就准备年货了。猪没了,肉挂起来了;鱼塘干了,鱼挂起来了;鸡鸭鹅没了,鸡鸭鹅们都敞开胸膛倒挂在院子里晒太阳了。年景踩着雪花,伴着寒风不紧不慢地就来到了。
火盆烧着无烟的稖头芯,暗红的火堆里埋着山芋,花生,田野和房顶一片银白,屋檐挂着冰凌。红彤彤的对联贴起来了,门口走过的是敲着锣鼓给现役军人家庭送“光荣人家“牌匾”的人群。麦场上,村里的青年男女在排练耍花船,踩高跷。偶尔有背着二胡,打着快板挨门逐户乞讨钱粮的外乡人。年味就这样匆匆忙忙,热热闹闹间浓了。
过年里繁文缛节,经过一代人又一代人传承下来,倒计时地排在腊月的农历里,哪天扫屋子,哪天洗床单,哪天杀猪,哪天磨豆腐,哪天捣汤元面...... 约定俗成,没有提前,也没有推后。忙起来是一个庄子,香起来也是一个庄子。千百年来,年都是这样过的。朝代的更迭也改变不了。
过年的高潮是除夕的团圆饭。这顿饭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人围在一起,一个都不能少。这就是千里万里在外的返乡大军,都要在大年三十前赶回去的道理。实在回不去的,家里也要为他留下位置,摆上筷子和碗。一顿饭,是一个民族年年都解不开的心结。
那时没有春晚,甚至家里连挂历、钟表都少有,但到了该放鞭的时候,村头的第一声鞭炮响了,村尾的鞭炮立刻接了上去,全村瞬间就一起点燃了。到了深夜。每一间屋子都点着一盏灯,这一晚是不用省油的。一盏如豆的灯亮着。一家里都在灯影里睡着,当家人不能睡,他得守着,在火塘边打着盹守着,这就是守岁。等到东方发白了,打开屋门,放上一挂鞭炮,新年就开始了。
大年初一,一切都是新的。新衣服,新鞋子,床头摆放着桂片糕。小辈给长辈拜年,拜年要要磕头的。可这头也不白磕,磕了有压岁钱。压岁钱多少,归磕头者自己。父母们不会有过年后收回一说。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实在抹不开了,也是开口借,而且有借有还。或许,宪法上规定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就是从压岁钱开始的。
初一拜父母,初二回娘家,初三初四走亲戚,初五过小年,初六烤堆火,十五过元宵节......。这年要过到二月初二“龙抬头”才算完。
如今这年,正处在疫情管控全面放开后,时间卡在全民感染的第一波和第二波之间。公路上不见千万里返乡奔袭的场面。春运也没有往年稠密的人潮。年味儿,就这般清汤寡水的淡了……
写于2023.年1月21日23时51分
(除夕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