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铁梅

 1971年，河东中学样板戏汇演在公社大院隆重举行，参加这次汇演的一共有六个参赛队。最后荣获这次汇演的最佳剧目是29排的《红灯记》选场，荣获最佳演员的是29排的李铁梅扮演者李静。李静以最优异的表演荣获了这次学校的最高荣誉。

李静个子并不高，身体有些瘦小，两条齐肩的小短辫扎在脑后，尽管很粗很黑，饰演李铁梅还是有些不够长。接一节假辫子，在辫梢上再系上一根红辫绳，那唱念做打，那神情仪表，活脱脱一个刘长瑜。

李静饰演李铁梅的走红，传遍了河东公社的各个生产大队，各个机关学校。李静的大名响彻河东几十里。可是对于李静来说，李铁梅就是李铁梅，李静才是真正的自己。在舞台上，李静能够表现的淋漓尽致，把一个活生生的李铁梅、小常宝等角色演的活灵活现，把剧目中的人物表现的淋漓尽致。给观众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可是在平时，李静仍然和往常一样，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在29排的教室里，也很少听到李静的声音。坐在教室，她就是一个规规矩矩安心听课的学生。由于这些年家庭不太宽裕，李静的穿着也非常的普通。经常穿一件学生蓝小翻领上衣，军绿色的裤子，黄胶鞋。学习成绩在全排一直都是第一名。李静不仅学习好。而且课外劳动也是女生中最优秀的。甭看她个子瘦小，可课外劳动都得为她竖大拇指。

当时的学校，真正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还没有课外活动多。学校支农，学工，学农，参加三北防护林建设，支持农业学大寨，是学校义不容辞的责任。有一次学校组织学生去占海公社支持三北防护林植树。李静就获得了全校劳动标兵。稚嫩的小手上的血泡磨破一层又一层，小脸也晒的有些黑不溜秋的了。这样的苦有些男孩子都吃不消，可李静却能够坚持到底，而且做的最好。很多同学拿她开玩笑，以后李静就不要叫李静了，也不要叫李铁梅了，干脆就叫李铁静吧。于是一个李铁静的外号就这样在河东中学传开了。

李静饰演李铁梅获得了很大的声望，消息传到了山城市京剧团。山城市京剧团的一位老师特意来到河东中学，找到了李静。当李静跟着岳中山班主任走进老师办公室的时候，让山城市京剧团的白雪老师看了个仔细。

只见李静上身穿一件枣红色灯芯绒上衣，下身穿一条学生蓝裤子，脚上穿一双黄胶鞋。瘦小的身材，轻盈的脚步，炯炯有神的一双眼睛，脸带微笑的嘴角，谈吐大方，声音清脆掷地有声，明显的一副演员的料。李静在京剧团白雪老师的脑海中形成的第一印象就非常的好。白雪看到岳中山老师带着李静走进办公室，白雪起身问到：

“这就是李静同学吧？”

李静恭恭敬敬的向白雪点头“老师您好，我是李静。”

“李静请坐。”白雪会意的伸手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示意让李静坐下。

“谢谢老师。”

“我听说你演过很多角色，你最喜欢演哪个角色啊？”

“我演过，沙奶奶，小常宝，李铁梅，还演过喜儿，不过我最喜欢演的是李铁梅。”李静一边回答，一边看着白雪的面部表情。不知道这个白雪来找她究竟是什么意图。李静的眼神丝毫没有逃过白雪的关注，然后白雪看着李静的疑惑告诉李静：

“我这次来呢，是想看看你的功底究竟如何，因为我们京剧团下乡演出的任务非常的大，我们也需要更多的优秀人才来增加我们团里的新鲜血液。我也听你们老师对你的介绍，现在看到你了，我心里就有底了，你愿意到我们剧团学戏吗？”

“愿意。”

“不过学戏是非常苦的，起早练功，练嗓子，晚上经常演出很晚才睡。”

“这个不是问题。”李静回答非常干脆。

“如果这个不是问题，那就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你的户口性质还是农业户口，剧团的工资要交给大队，大队安排生产队给你记工分，生产队给你分粮食和蔬菜，年底分红。这样就苦了你了啊。以后我们团里有转正指标会考虑给你转成非农业户口，到时候你就不用交大队工资了。不过，你的学业也就到此为止了，很快就要初中毕业了，一毕业就到团里报到，这样你觉得能行吗？”

“老师，行的，只要我能够学戏就行。”

“那就好，晚上和你爸爸妈妈商量一下，明天告诉我。”

“老师，我的爸爸妈妈会同意的，但是我必须要告诉爸爸妈妈。”李静这样说的目的不是别的，是想让白雪老师现在就确定这件事，不要夜长梦多。爸爸妈妈是肯定支持她的，因为过去就和爸爸妈妈说过这些事情。

晚上回到家里，李静和爸爸妈妈详细的说了今天山城市京剧团老师来这里推荐她去京剧团学戏的事情，父亲李奉儒摸着李静的头说：

“好闺女，你有出息了，爸爸支持你，好好努力吧，或许这就是你的未来啊。”

妈妈张秀云激动的抱着李静眼泪汪汪的说：

“静儿，那就苦了你自己了，学戏是非常艰苦的，妈妈怕你承受不了啊，你还是个孩子，离开爸爸妈妈，有个头痛脑热的谁照顾你啊？“

“妈妈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我能够照顾好自己的。到时候我成了正式演员，我还要请咱全家回山城市看我演出呢。说不定还会下乡到咱河东公社演出呢。到时候我还演李铁梅，一年半载我的两条小辫子也就长成两条大辫子了，还用得着再接假辫子吗？嘻嘻嘻“说着抱着妈妈，还给妈妈靓了一个调皮的鬼脸。

弟弟李民，妹妹李慧也活蹦乱跳的嚷嚷：

“我们可以看到姐姐演李铁梅了，演李铁梅了！“

一周以后，李静参加完河东中学的毕业典礼，背着一个背包，像在学校拉练一样的乘坐班车离开了居住了六年多的河东公社，踏上了回山城市的公路上。

第二十一章：李双

再说李双。自从李双那次军训拉练掉队见到了李静以后，再没有与李静面对面说过话。在河东中学两年，李双过的非常平淡，学习也没有大的进步，学校活动也没有更多的参加。

回到家里，李双似乎也找不到可以说到一起的人。爸爸李发财仍然是自以为是，以一家之长的身份炫耀着那一丁点得了便宜卖乖的小伎俩。妈妈王玉花也没有什么新鲜的话题告诉孩子们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总觉得自己非常委屈，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只要李双在家，就唠唠叨叨的讲述着自己的经历，自己的委屈，自己的感悟，自己明白了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虽然是正确的，但是不能忽略了嫁鸡还是嫁狗，关键是选择。选择错了，你的一辈子就错了，选择对了，你这一辈子就对了。每当李双听到这些，心里就有一种厌烦的感觉。厌烦是厌烦，假话在你耳边重复一百遍，似乎也会变成真理。对于李双来说，王玉花毕竟是自己的妈妈，妈妈苦口婆心的这样说毕竟有妈妈的一定道理。在看看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李喜，没有什么文化，满脑子就想的那些异想天开不劳而获的捷径。别人对李奉儒的批斗下不了手，李喜竟然借助不给他开打胎药为理由，就毫不留情的让李奉儒“坐飞机”，把脖子勒出了血，让李奉儒鼻青脸肿，得到了那些另有目的人的赏识。李喜的作用起完了，自然而然的被踢出局。如今凭借着当年那种专横跋扈的无赖样，抢着别人的一点点剩饭。老婆也是一个不争气的主。除了一个脾气好以外，没有什么让人说得出了的优点。整天家咯吱窝夹着一个孩子，东家出来，西家进去，当那个炕沿底的常客。

李双家的这一切让李双认识到，妈妈说的对，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吸取妈妈的教训，就应该对自己的事情早做打算。古人云：郎才女貌就是金玉良缘。男的有没有才暂且不说，最起码是城市户口，在市里有楼房，日后就用不着数九寒天去外面的露天厕所受冻了。再看看自己的优点，那就是人长的漂亮，细皮嫩肉的，谁看的都喜欢，这是在河东公认的。凭着这副漂亮的皮肤，城里难道就没有人喜欢吗？郎才女貌自己已经占了绝对优势，这就是自己的先决优势。接下来就是自己如何选择。从现在开始，制定择婿标准才是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啊。一旦选择错了，一辈子就完了。

此时此刻，在李双的脑海里，一个个家庭，一个个人，都像过电影一样的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妈妈漂亮，却嫁给了一个好吃懒做，自以为是，不求上进一身坏毛病的爸爸李发财，而且还是一个二婚头。那是因为妈妈家里穷，为了给舅舅娶媳妇，被迫牺牲自己给哥哥换亲的。可是自己现在没有那样的糟糕环境，用不着走换亲这条路，自己做主，任意选择未来的丈夫，自然是最最重要的啊。

李双自从二年级认识了李静，李静这些年来一直追寻学习的重要性。可是对于李双现在眼前的一切，知识和文化并没有给李静一家带来幸福和安宁啊。李静的妈妈漂亮、洋气、有文化，在城里做了多少年的护士。嫁了一个老公倒是有文化，她们俩算得上是郎才女貌，结果呢？带给李静一家的是想象不到的灾难与不幸。文化知识究竟起了什么样的作用。如果李静的爸爸李奉儒没有文化，没有医术，会被打成右派吗？李静的妈妈如果没有文化，会爱上有文化的李奉儒吗？会跟着李奉儒受那么多的苦吗？会影响的李静她们也对文化知识这样渴望，这样痴迷吗？幸好这些年没有和李静在一起，如果这些年一直和李静在一起，说不定现在也被李静的知识文化理论蚀染了。想到这些，李双暗暗的觉得幸运。该是自己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做主的时候了。

李双有了这样的想法，自然对于文化课的学习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学习成绩自然就成了倒数的第几名了。由于学校逐步恢复了学习成绩的考核，太差的学生自然也要有几个留级生。李双一家被列入了留级的名单里了。当同班的同学们开学以后大部分进入了东方红公社中学，成了高中的学生。而李双和这些留级的学生们仍然还在河东中学上初中。

新的学期开始了，同学们陆陆续续的到学校报到。李双也硬着头皮步入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教室。因为这个教室是李双和27排的同学们一起度过了初中两年的教室，在这个教室里记录着这些同学与自己的点点滴滴。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熟悉的声音，清楚的记忆在李双的大脑中。如今，看看走进这个教室的是比自己低一个年级的学生占据了昨日那群熟悉的面孔时，李双的心里免不了有些疑惑或不适应。再回过头来想想，原来自己是一个留级生。这种自卑好长时间都困扰在李双的言谈举止中。似乎这里存在着很多的不公平。

新的学期，新的环境，新的人际关系，需要一个新的相处方法。李双过去在小学的时候，由于自己沾沾自喜的漂亮又细嫩的皮肤，与同学们拉开了距离。初中的时候，由于学习成绩差，也没有几个说得来的朋友，更不要说是知己或闺蜜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李双的身材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丰满的女性特征让那些半大小子们垂涎三尺。李双身体发育的确实非常成熟，成熟的早于同龄人。尽管只有十七岁，但是已经具有了成熟女性的特有风韵。自然在31排已经具有了很大的吸引力。有些男生在私底下悄悄议论，李双如何如何的性感，如何如何的漂亮。现在的李双已经不是昔日的李双，李双听到这些议论，也感觉到了一种美滋滋的滋味。现在李双已经真正的意识到了妈妈说过的一句话：男人有钱才是资本，女人漂亮才是资本。看看现在的自己，屁股后面那么多羡慕的目光让李双有些飘飘然了，那还记得现在还是一个初中生。

不过自豪属于自豪，可是在李双的心目中，对她李双垂涎三尺的男生们来说，还没有发现能够达到李双心里已经酝酿已久的择婿计划与择婿标准的人选。能够给她带来城市楼房，解决城市户口的主，现在还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