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舞笛
【引言】众所周知,楚天形胜武汉,由武昌、汉口、汉阳三镇组成。这里九省通衢,由江河汇流而形成的三座城镇,既相互独立又相互关联,它处于长江的中游,也可以说是长江的中心,上接青藏和天府之国的川蜀及云贵高原,下通宁沪苏赣浙直向太平洋,在中华民族的地理、经济及其文化的融合贯通上,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和作用,那里简直就是各种文化的集散地,基于发文字数所限,今天先把别的放一放,我只从三镇中各挑一座历史文化景点作为武汉文史的“三个代表”,与诸君一同嗅感一下这座天下名城的历史文化气息。
古琴台
有时我会想,如果没有艺术,会不会有人类?人类会不会只停留于“动物”阶段?至少可以这样认为吧:艺术伴随着人类而生成,人类创造了艺术,艺术反过来催发了人类进化,从而在劳动和思索中积累了文化,使得人类绽放出文明之花,进而逐步走向高级文明!
但艺术也带给人们不少幽怨乃至痛苦!
1990年,我刚到武汉,本来最想先步行通过武汉长江大桥,以慰少年夙愿。然而,当我踏上桥西龟山下的引桥时,突然改了计划,因为发现这里有座古琴台。它是我读书时多次读到过“高山流水”的典故发源地,倍觉神圣。钟子期、俞伯牙早已存活于心中,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等成语也早已印入脑海,先去看古迹回头再览现代建筑不迟。

大桥西端有一方“月湖”,“古琴台”就在湖岸边的汉阳工人文化宫院内。这是一座三面环水、飞檐琉瓦、隐现于绿树掩映之中的古朴院落,院内兀立着汉白玉凿雕的琴台。琴台上刻有俞伯牙鼓琴图和它的起源经过及历史变迁简况。琴台北边有一组大青石雕——俞伯牙抚琴遇知音。其造型是两位老翁激动而谦恭地紧握双手,童子托琴侍立的三人组雕,形象维妙维肖、栩栩如生,生动地表现出了俞伯牙喜遇知音钟子期的欣喜情态。周围另有“印心石屋”“高山流水”“香凝翠”等几组优雅的建筑。拘谨的院墙和茂盛的树木几乎屏蔽了尘间的嘈杂,获取的是个闹中取静境界,暗置的播音系统传出的低缓柔润琴声,使这幽静的环境更加舒婉优雅。
古琴台也叫鼓琴台或碎琴台。相传春秋战国时期,楚国有位叫做俞伯牙的音乐大师,善长鼓琴,技艺很不寻常。一次俞伯牙乘船沿江东下,行至汉江口,突遇狂风暴雨,舟船停泊于汉江口龟山脚下。稍时雨过天晴,俞老先生倚山面水操琴瑟而鼓之,借琴声以咏志,假音律以抒情。美妙动听的琴声荡漾于浩瀚的碧波巨澜之上,回旋于葱郁的青山之间。龟山上住着一个打柴的樵夫,名唤钟子期,听了这不同凡响的琴瑟之声,赞不绝口。原来这樵夫亦非俗人,而是个隐士。
俞先弹了一支表达志如高山的曲子,钟听后感叹道:“美哉!巍巍若泰山。”说他听了曲子仿佛看到巍峨耸峻、势若奔涌的泰山。接着俞又弹了一支曲子,钟品过又称赞道:“美哉!荡荡乎若江河。”说这支曲子好似奔流的江河、浩浩荡荡、急泻而下,势若排山倒海一般。俞伯牙能把自己的思想感情溶注于乐曲声中,而钟子期竟能从琴声之中欣赏出鼓琴者的激情志趣,实在难能可贵。
俞意外喜遇知音,深感相见恨晚,遂与钟结为至交。二人依依惜别之时,俞约定来年一定再来会晤钟。万没想到次年俞按约再临龟山时,钟却已因病亡故了。痛失知音,令俞悲不自胜,痛不欲生,于是将他最心爱的琴瑟摔个粉碎,并发誓终生不复抚琴。这便是“知音”一词的来历,亦是古琴台这座胜迹的渊源。
因为乐曲精妙高雅无比,世上辨其意者寥若晨星,懂其涵者凤毛麟角,人间熙熙攘攘芸芸众生但知音难觅,可遇不可求,大半生没遇到真正懂得自己琴声的,后半生遇到了知音竟又失却于人世,余生只怕难再,要此琴何用?

后人在此修台筑馆,以示称颂和纪念。宋以后至民国虽多次修建,却频频毁于战乱兵火。解放后政府也非常重视对这一名胜古迹的保护,曾数次拨款重修,“文革”结束后复又再修并向游人开放,现已成为一处闻名中外的胜景,每年前来观光赏景的中外游客络绎不绝。它不仅是一种历史文化纪念,更是心心奇妙相印,心灵融汇贯通的象征,当与中华文明共存续。
归元寺
即使没去过素有“九省通衙”之称的中南重镇武汉的人,也都知道举世闻名的武汉长江大桥和黄鹤楼,但与黄鹤楼处在同一纬度,隔江相对的楚地梵刹——归元寺就相对鲜为人知了。当然,后来这些年旅游发展甚速,影响有所扩大。
归元禅寺地处汉阳大道南的翠微路与马沧路中间,座落在鳞次栉比的现代建筑环抱之中,也算繁华都市一个闹中取静的佳妙去处。该寺已有三百余年历史,占地七十多亩,由大雄宝殿、罗汉堂、藏经阁,放生池、钟鼓楼等十几组主要建筑组成。寺内殿阁巍峨,楼宇亭立,池泉清碧,翠柏云盖。藏经阁迎门处为一哲理趣联:
“见了便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不了;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生生还是无生。”

意在劝诚世人凡事都要提得起放得下,方能“慧觉自生”。据说阁内藏有佛门经典7千多卷,还有1300多卷为唐僧所译,只是一般游客难以见到。阁内最为光彩照人的当数缅甸赠送的那座白玉佛了,这座晶莹的白玉佛雕玲珑剔透,雪洁无瑕,堪称稀世珍宝。含笑的佛祖眼观鼻,鼻观心,面不带忧,体态优美,线条流畅,令人赞叹不已。此佛完全可以视为中缅人民友谊和两国佛教交流的伟大使者。
归元寺内最为称奇的则是众僧济济的罗汉堂。
这里是一个庞大的矩阵,“众僧”沿四周和十字通道依座次一行行井然坐着排列两厢。罗汉们神态各异,或坐或立,或喜或怒或庄或谐,无不形神兼备,栩栩如生,神态无一重复。凡前来朝拜或游览的人无不把数罗汉引为趣事,虽然编有座号,但往往连数几遍仍难数准确。更神奇的是“找自己”——当地民间流传着一种说法:你挨着一尊一尊地数下去,什么时候数到记不得数到第几尊的时候,心理必然发急,如果回去重新数,太费时光,可你接着往下数,再也得不到准确数据,那么这仔细观看眼前的罗汉,就会非常像你,说明这就是你的化身,你可以用此作为定位,以他的命格去掐卦算命,据说会很准确。当你置身其间,会发现有一半多的人都在数罗汉,说明人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命运。
也算一趣吧!
我国民间有句歇后语“nipusaguohe——zishennanbao”,但在归元寺必须例外。1954年武汉遭受特大洪水,水位高达30来米,江水漫城,归元寺亦是一片汪洋,500尊罗汉全凫起水来,漂得四处都是,但洪水退后,无一损坏。原来,这些罗汉既不是泥塑、亦非木雕,而是90多年前黄陂县王氏父子用黄泥、丝绸、石膏粉、生漆等材料精制而成,类似于现在的桐油丝麻凝制品,质坚体轻,经久不蚀,更不怕水浸。这也算是佛门一奇了。这些民族瑰宝,上个世纪中期那场浩劫结束后,昌明方丈给周总理写了信,并得到了亲笔批示才幸免于难。
黄鹤楼
在武昌境内蛇山之巅,坐落着一座与岳阳楼、滕王阁并称为江南三大名楼的黄鹤楼,远远望去,恢宏雄秀,气宇轩昂,雄踞于蛇山黄鹄矶头,自古有天下绝景之称。登楼远眺,
极目楚天,壮丽景色一览眼底。但见大江从天际流来,滔滔东去;对岸龟山峰巅之上号称“亚洲桅杆”的电视发射塔犹如一柄长剑直插云霄;雄伟的长江大桥横越滚滚激流飞架南北,将千万年来的天堑变作通途;环顾武汉三镇车来船返,百舸争流,繁华竞逐,江山如画、气象万千。当凌绝顶、江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胸潮激荡。

这座驰名中外的黄鹤楼,是由孙权始建于三国时期吴国黄武二年(公元223年),其实当时只是作为军事瞭望和指挥战斗哨所之用,属于东吴的边防军事设施,想必周瑜鲁肃诸葛孔明也在这里把酒谈论过如何于挥斥方遒间打造三分天下鼎足大势吧!而后随着时代的变迁,逐步演变为宴客别友,登临抒怀、放目赏景、吟诗作画的佳妙去处。此后1700多年中,黄鹤楼历尽沧桑,饱经忧患,屡屡毁于兵燬或风雷大火。仅明代就曾建毁过七次,清代六次,重建和维修过10多次。在元代的近百年间,黄鹤楼不复存在,至明初再度重修,只是依旧屡毁屡建,屡建屡毁,最晚的修建是同治时期,最后的一次灭顶火灾发生在晚清时期的1884年,也就是由慈禧太后实际执政的光绪时期,自此“黄鹤”一去不归,整整一百年,惟见不息江流滚滚,波涛奔涌,白云悠悠,却不闻“黄鹤”鸣啭,羽翼翩飞。而此时一代天骄的伟人已经默默诞生湘地的山冲之间。时光穿过33年岁月之后,也就是到了1927年,这位背负着救亡图存使命的青年才俊登临黄鹄矶,眺望苍莽奔涌的大山和激浪滚滚的长江,兴之所至,遂作《菩萨蛮·黄鹤楼》一诗。而此时他脚下所踏山土却是一方荒凉之地,黄鹤楼早已有名无实,连“空余”的楼台也没有,在他出生时此楼阁已经毁灭11年了,他所登临的不过是楼毁44年之后黄鹊矶上的空地,仅有一块石头标注着“黄鹤楼遗址”,他不过是借景抒怀而已:
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
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尽管他作为一代伟人,亦曾为黄鹤楼写下千古绝唱,也曾数次来过武汉,品尝武昌鱼,却始终没见过绝景名楼的模样,实乃一大憾事。直到他去世9年后的1985年,改革开放后重建的黄鹤楼才又以新的姿态,凌风屹立在长江大桥的桥头——黄鹤复归来,山水倍增色,登高揽胜景,情溢满襟怀。而这时距离他老人家去世已经过去十个年头了。人世间有些事竟巧得令人惊异,黄鹤楼最后一次毁灭十年后他出生,却又在他去逝十年之际重建起来……

历次修建的黄鹤楼建筑形体都不尽相同,风格各异。如今改革开放后再度重建的黄鹤楼建筑群,坐落在黄鹄矶山巅的三层平台上,由主楼、配亭、轩廊、牌坊等建筑组成,主楼第一层平台居中立着胜像宝塔;第二层平台上有牌坊,龙飞凤舞的壁画富丽而堂皇,正面题“三楚一楼”,背面题“江山入画”,揽江歇川亭间有“龟蛇盘恋”和仙鹤雅立;从第三层平台开始,主楼冲天而起,金檐舒翼,四方分别悬挂着“气吞云梦”“势连衡岳”“云横九派”“浪下三吴”门匾;一楼正厅是巨型陶瓷壁画,画上黄鹤翱翔,白云缭绕,正是这座名楼的内涵与主题之所在;二楼装饰有《孙权筑城》、《刘备赴宴》等名典壁画,同时还摆设有宋、元、明、清各个时期的黄鹤楼模型,其造型风格各异,各有千秋;三楼一组《文人荟萃》长卷画图更是引人注目,上边是杜牧、白居易、刘禹锡、王维、崔颢、李白、孟浩然、宋之问、岳飞、陆游、范成大等文人骚客的肖像及他们所写的与黄鹤楼有关的著名诗句;四楼置文房四宝,专供过客即兴赋文作诗;极顶五楼厅内是以“江天浩翰”为主题的组画,四方门楣分别高悬书有“黄鹤楼”“南维高拱”“极目楚天”“北斗平临”的金匾。整座大楼气势雄伟,浑然天成,如诗如画,达到建筑和艺术高度和谐统一,集中体现出了辉煌灿烂、源远流长的楚文化,曾被大量文人墨客誉为“天下绝境”。
好一座“天下第一长江”的江津名楼,它的里里外外,楼上楼下,圣手书画碑刻随处可见,楹联名诗妙句、智言慧语比比皆是,连诗仙李白这等世界级的大诗人到此之后都不敢轻易弄墨题诗,可见其文化气息已浓烈到啥程度,里里外外都荡漾着诗情画意,令人流连忘返,回味不已。
历史创造了名楼,也创造了神奇,楼以人名,人以楼载,不仅诸多不朽的名诗因楼而生,更多的扑朔迷离的神话传说故事也因楼而繁衍,它是我们华夏大地上的一座瑰宝,应该是一笔世界性的“物质”与“非物质”双料文化遗产。
“黄鹤”是楼的名片,文化是楼的灵魂,有灵魂的建筑名胜是断然不会从世界永久消逝的……
(1990年10月初稿,2021年11月修正)

(图片源自网络和作者,侵删。)

作者简介:舞笛,本名蔡全胜。大学文化,祖籍河南省舞阳县,高级企业培训师,系河南省作家协会和中国煤矿作协、省民间艺术家协会、省群艺研究会会员,现为中国平煤神马集团职工创作协会副秘书长、平顶山市作协卫东分会副主席,多家网络平台签约作者。曾著有《人在旅途》《成功之道》以及“舞笛拾零三部曲”《借题发挥》《山吟海叹》《世味杂俎》5部文学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