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兰（小说）

文/刘政生

      秋兰，是龙涡乡凤竹村云根的媳妇，今年42岁。这女人命苦，村里人说她“克夫＂，故连遭噩运，家境总是在贫困线上徘徊。

     秋兰自嫁到凤竹村后，虽吃苦肯干，却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家里种了四亩责任田，还养猪养牛养羊，但碰上云根父母相继去世，欠下银行货款万余元。夫妻俩起早贪黑，耕地插秧，秋收冬藏。农闲时搞些副业，又卖猪卖羊，才还清了贷款。两个女儿日渐长大，上学读书，要用摩托接送，交通工具必不可少，只好把耕牛也卖掉。一家子的茶米油盐、衣食住行，加上乡村酒事连连、礼尚往来，一年的开销就要两万。尽管省吃俭用，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那一个愁字，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秋兰一家，在村里算得上老扶贫户了。那时，乡村干部逢年过节来她家，送的是牛奶、鱼肉和旧衣服鞋袜，给扶贫工作增点＂温暖”的色彩。

     2016年，云根住院了，吃不进东西，吃啥吐啥，后来瘦得只剩个人影。县医院的医生反复诊断，说得了咽喉癌，癌细胞扩散，无力回天了。云根2017年病故，刚好是中稻栽种季节。临终前，他对媳妇说＂我死后，准你改嫁。找个好男人，去寻求新生活。但你不能撇下两个女儿，要把她们抚养成人。”秋兰听后泪流满面，点点头答应。

     云根走后，大女儿12岁，小女儿7岁，做娘的哪有不疼亲骨肉？秋兰只好强咽泪水，挺身挑起养家糊口的重担。从此，风雨中或是烈日下，田园中畄下的是秋兰孤独而又忙碌的身影。她每天拂晓就做了早厨，早饭后立即骑摩托送女儿去校上课。傍晚，又接女儿归家。夜晚，还在灯下缝补。

     一个女人要抚养两个孩子，困难重重，含辛茹苦。村干部见状，与乡办学校沟通，免了孩子的学杂费。这时，秋兰一家子被列为特困户。乡民政所经常送些油和米，扶贫干部逢年过节还送几百块钱予以救济。

     村里也有患红眼病的，说些毫无实据的风言风语。有的说＂你秋兰年纪轻轻，30出头就吃低保，又不是七老八十，肯定和村主任有一腿，当了他的情妇。”有的说＂秋兰不想改嫁，有人照顾。她要是个黄脸婆，恐怕没这福分！”你一言，他一语，常常引来一阵哈哈大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闲言碎语传到耳朵里，秋兰几乎把肺都气炸了。可是，又不能出面理论，找不到分辩的对象。跟其他人说，长舌妇听了会愈描愈黑，她们倒是得意忘形、以胜利者自居。做人难，难做人，秋兰只好打落牙齿肚里吞。

     2018年，一个比秋兰大10岁的男人来帮秋兰接送孩子、打理田园。这人叫水根，是乡采石场的下岗职工。他妻子患肝硬化腹水而病故，畄下个男孩叫甜甜，比秋兰的细女秀秀大两岁。甜甜和秀秀都在乡中心小学读书。秋兰和水根就是一次在校门口接送孩子才相识的。打起闲讲，秋兰才知道水根媳妇临终前也交待丈夫＂水根，我这病没法治了。我死后你再找个女人。甜甜没有个娘们关照，我放心不下哦！”水根嚎啕大哭，眼望妻子蜡黄的脸，只好点头应承。

      也许是惺惺相惜、同病相怜吧，水根和秋兰走到了一起，组合成新家。有了男人，家中便有了主心骨。俩人同吃同住同干活，遇事还有商有量。秋兰把甜甜看得比自家的女儿重，有时掏点零钞给甜甜花。逢年过节，大块的鸡腿总是夹给甜甜碗中。水根也勤快心细，下得厨房，上得屋梁。逢年过节，总是先给秋兰的女儿买两身漂亮的新衣裳。一家子和和美美，冰雪化春水，笑语暖瓦房。

     没料到这样的光景也不长，屋漏偏遭连夜雨，相处不到两年水根又病倒了。医生说患了肺癌，水根在市医院治疗个把月，一点儿积蓄又花个精光，还欠下一屁股债。2020年，水根撒手西归，组合的新家再次人财两空。秋兰哭成个泪人儿，她长叹一声＂老天爷，你为啥不照应保佑两个苦命人？老天爷，你瞎了眼、昧良心。你糊涂，大风刮倒了我的顶梁柱呀！”

     把水根的骨灰安埋后，秋兰吃不下饭也睏不着觉。三个孩子上学，春梅上了高中，甜甜正念初中，秀秀马上读初一了。家口嗷嗷，压力山大。但三个孩子懂事，聪明乖巧。

      春梅劝导母亲：＂妈，你为我们吃苦受累了，但要想得开些。天空中还有雨雪天晴，为这个家，你还得振作起来呀……”

     甜甜和秀秀把饭菜端来，异口同声地说：＂妈，只要等我们长大了，就一定好好孝敬你丶好好报答你的！”

     此时，秋兰百感交集，泪如雨下，她抚摸着孩子们的头，哽着喉咙答应＂好，我这个当娘的不会离开你们。你们，都是娘的心头肉哇！”

     再次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秋兰挺直腰板，挑起重担。想不到几个长舌妇又开始说道了。有的说＂瞧，克死了两个丈夫，靠政府帮扶有啥用？”有的说＂命中有，舀桶泉水变白酒。命中无，捡块绸缎成破布。”

     人争一口气，火争一口焰。面对流言蜚语，秋兰懒得去理会，她决心把三个孩子拉扯大，她相信总有云开日出的那一天！

     2021年春，乡里的扶贫干部再次登门，送来五千元慰问金。春梅在县重点中学上高三，成绩优异，一个企业老总捐给她三千助学金。世上还是好人多，村干部多次上门，嘘寒问暖，把扶贫基金送到家中。栽种大忙季节，一批志愿者打着红旗来帮秋兰打田插秧。

     自从党中央下达文件：要求在建党百周年之际，务必加大精准扶贫力度，打好脱贫攻坚战之后，各级领导对扶贫工作进一步引起高度重视。春风吹遍山岭河川，春晖暖透小草娇花。扶贫干部请来工匠，将秋兰的房子加固翻盖，粉刷一新。端午节后，乡里安排秋兰去附近温泉大酒店当服务员，培训上岗后月薪暂定26oo元，使这一家子的生话有了可靠的保障。

     下半年，高考喜讯传来，春梅考上了上海医科大学本科，母校特地送来五千元励志奖学金。这真是时来运转丶双喜临门啊！当市电视台采访秋兰时，这位农家女非常激动，她毫不掩饰地说：＂感谢党和政府，感谢精准扶贫，感谢一切帮我走出困境的人。新时代，让我这个平头百姓也看到了新生活的光芒！”

      温泉大酒店管吃管住，员工统一着装，没有谁瞧不起谁的习俗。酒店环境优雅，谈吐文明温柔，秋兰的脸上逐渐浮上红润。秋兰毕竟是苦水里浸泡过的人，她十分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她虚心向老员工学习，待人热情，服务周到，爱岗敬业，得到了顾客的美评。在今年年终总结的大会上，她获得了大酒店＂最美员工＂的光荣称号。

     在颁奖那一刻，秋兰从总经理手中接过那块金光闪耀的奖牌和大大的红包，大家发现激动的泪水在她眼里渐渐充盈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