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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 盖 运
（短篇小说-原创首发）
作者：周晓宇
郑英才顺风顺水平步青云的工作了三十年，今年却走了华盖运，这突然的打击叫他怎么能接受的了。下海经商的儿子生意正做的风生水起红红火火，却突然犯了事被双规了。在异地当经理的老伴怨他把儿子宠坏了要给他离婚。两年一次的干部聘用今年落空了，理由是他年龄大了，思想跟不上形势该退居二线了。这样的反差让它无法适从无所事事，没有能说话的人，找不到可做的事，在百思不得其解，郁闷无法排解时他想起了喝酒。
他下意思的走进了一间酒吧，找个避静位子坐下，向服务小姐要了一瓶白酒便自斟自饮起来。其实他是从来不喝白酒的，以往应付场合也只喝一点葡萄酒。今天第一次大口喝白酒感觉非常呛，嗓子里就像有一团火球从食管滚到胃里，两只眼睛火辣辣的直流泪。此时他在想：这酒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还有这么多酒厂酿造呢？有这么多人爱喝，还把它当作送礼佳品，作为联络感情加深友谊的媒介。既然如此这酒还是有他的美妙绝伦之处，只是我尚未领悟罢了。于是他就着一盘卤牛肉又大口大口的喝起来。啊！真痛快，不久就出现了新的感觉，器官越来越麻木了，而精神境界却出现了奇妙的幻影。
‘喂！先生，您喝醉了，不要再喝了。’好像是从云天外飘来了一个仙女的声音。他睁开酸涩朦胧的眼睛。影影绰绰看到眼前站着一位女生，这温柔缥缈的声音大概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吧！
‘先生，您该回家了，您好像喝的过量了。’该女生又向前走了一步，靠在郑英才的座位旁。老郑看清了那女生的嘴唇在动。也听清了她说的话。他抬头仔细看了看女生又扭头扫视了一周小酒吧，酒吧里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位顾客。那人坐在一间包厢里有位小姐正在陪着他喝酒。也许是刚来不久，也许是酒量特大，也许是喝的啤酒葡萄酒之类的度数极低的酒，反正没醉。只有自己这样的傻帽用烈酒把自己灌醉，而想去寻找另一个世界。此时他觉得有点失策，有点犯二有点自残，人这一辈子不就几十年，谁相信有什么今生前世，什么因果报应。各自走好自己的路，何必为了儿女的错来作践自己呢？于是他摇摇晃晃地扶着桌子站起来，摸索了半天才从西服口袋里掏出钱包向女生手里一放说：‘小-小姐，买-买单。’
‘先生，请您先坐下,您的消费金额是六十八元八角。’她从钱包里取出一张一百元的大票，就去柜台结账，把找回的零钱又装进钱包，然后把钱包还回郑英才手里，问：先生，您家远吗？您能自己回去吗？老郑十分逞强的说：‘能，为什么不能，我不能谁能？’他一边嘟嘟囔囔的说着，一边扶着桌子站起来，两腿不听使唤的迈着步子。刚走几步就摔在地上，女生上前想扶起他，他却举着手里的钱包喊：小费，给。女生没理会，叫了个同伴，两人把老郑搀扶着走到门口。这时刚好来了一辆出租车，老郑想张嘴叫车，却忽然感觉肚子里的酒精就要发作了，就像一锅滚开的肉汤直向嗓子眼里冒。接着便哗的一声呕吐起来。一阵晕厥后他便昏昏睡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一夜他做了许许多多的梦，好像经历了半个世纪。在这半生中，他所经历过的，虽未经历过而只是想到过看都过听到过的人和事全都进入梦中。他觉得头要爆炸了，两个太阳穴像针刺般的痛，是疼痛把他从梦中唤醒。他感觉自己和衣躺在床上，嘴里又酸臭又干渴，鼻孔里呼出的气也是热的。他翻了个身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刚好这时石英钟打了七下点，离天明还有半小时。头痛使他在无法入睡，他好像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我是躺在自己的床上，为什么没脱衣服？噢！昨晚在《丽人酒吧》喝醉了。我是怎么回来的，打的？不知道。经过一番思考，头脑完全清醒了，口干舌燥又想小解，于是就摸索着打开床头灯，发现自己躺在席梦思床的床罩上，胸前还带着酒后呕吐的痕迹，他自嘲的说：真够英雄行为，借酒消愁愁更愁，这不是太无能了吗？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点打击还经受不起。于是他去了卫生间方便后又去厨房喝水。看看天还未明又去躺在床上，大睁两眼看着天花板回想着昨天晚上丢丑的事。心想：幸好没有碰到熟人，要不然可真丢面子。可是我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呢？服务女生还扶过我，打的？唉！白酒这东西还真棒，它能让人到另一个世界去遨游，要是再不回来该多好。他任凭胡思乱想就是无法回忆起回家来的经过。
天大明了，该起床洗刷准备早点而后去上班了。郑英才有个多年养成的习惯，每天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收音机，边听新闻听音乐边干其他的事两不误。他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到客厅打开收音机，忽然发现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一个人，还是个女的。这让他吃惊不小，他马上联想到《聊斋志异》上的许多故事，经常想：要是有个狐狸精变的美女也跑到自己屋里来该多好。蒲松龄笔下的精怪比现实中的人可爱的多呢！他正痴心妄想的时候，那女人一翻身也醒了，立刻折身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很不好意思的说：一觉就睡到现在，连你醒了都不知道，你酒醒了吗？看你昨晚喝得太多了，醉的不成样子，酗酒是会伤身的。干嘛要那样呢！我看你不像个习惯喝酒的人，昨晚是第一次见你去喝酒，而且是一定要喝醉似的。看来你现在没事啦，我该回学校去啦。
此时的郑英才愣愣的在听那女孩宣读天书，直到那女孩动身要走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丽人酒吧》的那个服务女生。肯定是她把我送回来的，她怎么知道我的房子？我该怎么感谢她？他在我的沙发上委屈了一晚上，这个劳酬我该怎么偿付？他顾不得这一连串的问号，急忙上前拉住那女孩的手说;'小姐，别忙走，我还没请教您的尊姓大名呢？一定是您昨天晚上送我回来的，我还没感谢您呢。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我的房子，我们从前认识吗？你到我家来过吗？’
‘郑叔叔，您就叫我淑贤吧！’她像是在回答又像是作自我介绍：‘昨晚您醉的那么厉害，什么都不知道了，一个劲儿的说胡话，我从你身份证上知道了你的住处，就打的送你回来了，我以为你家里会有人，好像家里人都不在，你又醉的厉害，又是出酒又是骂人，还到处跑。我不放心就赔了你一会。我看得出你不是酒鬼，也不是坏人。你酗酒一定是有缘由的，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心里郁闷才这样的，您说是吗？’这时，老郑才注意到女孩的脸，他觉得女孩说话的声音柔柔的甜甜的像深山里的泉水叮咚作响。
听完女孩的叙述，老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只习惯性的拿出两张’老人头’票递给女孩说：‘谢谢你，别嫌少，你们挣点钱也不容易。’女孩却说：‘你这是干什么郑叔叔，我都没说给你交住宿费呢？’她把钱放在茶几上，拉开房门说：‘再见，郑叔叔，早安！’楼道里留下一串隐隐约约的笑声。老郑愣在门口还没回过神来，自言自语的说：这孩子，真是的，有这么个女儿爹妈真是修来的福。
从此，郑英才的心里多了一件事，他急切地想要知道这个女孩的身世，哪怕是一点情况也好，能再见她一面也好。为什么呢说不清，好像什么也不为，总觉得欠了人家的情。他悠悠忽忽信步来到办公室，才忽然想到，自己已经编外了，成了调研员了。调研什么呢？还没给任务，于是他又在街上漫步，不知不觉来到《丽人酒吧》门口。看了看女孩不在，进去坐了一会，喝了一杯啤酒就回家了。第二天照旧，女孩还是不在，他实在忍不住就像老板娘打听，说前两天那个服务女生怎么没来。老板娘说：你问的是淑贤吧！她到周末才来，平时上课没时间。问：是哪个学校？答：不知道。老郑心想，只有等到周末了。
仅仅四天时间却像过了四个月那么漫长，好不容易熬到周六。老郑下午没去办公室，直接去了菜市场，他采购了百多元的肉类和蔬菜，准备好好款待那女孩。傍晚，他早早去了《丽人酒吧》。可一直等到夜间十二点也没见那女孩的影子。当时他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气吗，恨吗，埋怨吗都没有理由。只好悻悻的走回家。次日傍晚又到《丽人酒吧》门口去等，等了两个多钟头，终于看到有一个女孩向《丽人酒吧》走来。老郑当时激动的手都颤抖了。她急忙走过去，拉住女孩的手说：“淑贤啊！淑贤，你真把我急死了，你怎么昨天没有来呢？”
“怎么了郑叔叔，昨晚你又喝醉了吗？你在着什么急呀！嘿嘿，你这人真逗。”听了淑贤的话，老郑心里安静了些，他一招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两人上了车，便朝老郑家奔去。
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做饭了，老郑烧了两道最拿手的好菜：宫保肉丁和芙蓉鱼片，外加一个三鲜汤，香喷喷的大米饭。饭还没开始吃，淑贤就一个劲儿的喊好香好香。夸老郑的烹调手艺高，说是在饭馆里掌厨也是一流。老郑说：别光说好听的，好吃就多吃点，你吃的越多我越高兴。就这样两人边吃边说话。老郑问淑贤想不想喝酒，喝什么酒？淑贤说她自己不想喝却喜欢看着别人喝。老郑说那好吧！反正今天是在自己房子里，喝醉了也不怕。淑贤却说那今天我可没有时间陪你。说话间老郑取来两瓶酒，一瓶白酒是《醉仙翁》标着45度酒精度，另一瓶是甜酒《宫桂》，传说是月宫的嫦娥酿造的。老郑给自己斟满一杯白酒，给淑贤倒满一杯甜酒。然后说：‘我诚心感谢你的帮助，为了我们相遇的缘分干杯，’淑贤只是微笑着并未端杯。她说：我们服务生天天都和顾客见面，那有什么缘分不缘分。我打工的那个酒吧，每晚都有喝醉的人，有老的有少的，有干部知识分子也有工人文盲，有大款也有打工仔，有先生还有小姐呢！这年头有高兴的事就有不高兴的事，有走鸿运桃花运的人就有走华盖运背时运的人。向您这样的国家公职人员，在社会上被人们尊崇的向往的好差事，您怎么还有借酒消愁的时候，要不是我亲眼看到还真不会相信呢？
淑贤的一段话又勾起了老郑的烦恼，沉默了片刻他才说：‘今天喝酒不提那些烦心的事，来来来，好歹你得端起杯子意思意思嘛，你知道吗？这《宫桂》酒可是慈禧太后御用的，不想过十分钟太后的生活吗？淑贤笑着说：‘太后算什么，我才不羡慕呢。我不会喝酒，你就别强人所难了。’’听到这里，老郑无话可说，一样脖颈喝下一杯白酒，然后又端起甜酒也一口喝下去。他边夹菜边让淑贤说：来，快吃菜，酒不喝菜总该要吃吧。在淑贤夹菜的功夫老郑又倒好两杯酒，淑贤见了笑笑说：‘真拿你没办法，既然你这么诚心，我也就不客气了。’她端起一杯甜酒举起对老郑喊：来！为我们的缘分干杯。老郑有点受宠若惊，连忙端起酒杯喊：干！干！而后老郑又要倒酒，淑贤说她不想喝了，她不想破坏今天的好气愤，应该愉快地度过周末，这个时间是宝贵的，没必要沉浸于酒精的麻醉中。老郑表示完全同意这个想法，他撤了酒，打开收录机，伴着优美的音乐边吃饭边聊起天来。
老郑这人有个坏习惯，对于生人他总是想急于了解人家的情况，诸如家庭成员啦，个人身世啦，恋爱婚姻啦以及个人兴趣爱好等等。可现在的年轻人对于别人的事并不感兴趣，自己的情况也不想给别人说。好在老郑具有丰富的为人处世经验，他拐弯抹角，抛砖引玉类似闲聊的过程中知道了淑贤的基本情况。她是本市商学院的大三学生，她在酒吧里打工是为了实习并非是挣钱。她家属于当今社会上有钱而没有较高社会地位的哪个阶层。虽然社会上流行着权钱交易，钱能通神的歪风，但通过捐款也只能换个人大政协委员什么的，却仍然要受那些大盖帽老虎皮们的气。那些名门望族的纨绔子弟们也不正眼瞧他们。淑贤的求学就是想跻身于仕途，想从根本上改变自己的身份和社会地位。在大变革的时代中这是最直接的途径。老郑很佩服淑贤这么有头脑，他没想到这个已经是女孩妈妈的大女孩有这么深邃的思想。她对现实社会的认识和领悟超出自己之上。他感到惭愧，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禁锢了自己的脑筋，自己竟然还沾沾自喜的感觉良好，觉得自己还算是优等国民，说穿了不也是给上边的大老板打工的打工仔吗？出卖自己的劳动获得生活报酬，除此之外便一无所有了。想到这里老郑感觉自己好像得道的禅师一样浑身轻松舒畅。
他们聊天的内容很广泛，涉及到社会上的许多问题，彼此之间也有了较多的了解。他们虽是萍水相逢的忘年交，却像似曾相识一见如故的好朋友。两人都感觉到在思想境界里发现了新的天地。他们终于恋恋不舍的分手，老郑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淑贤送回学校。
下个周末，淑贤没有如约前来，老郑正失魂落魄焦急等待的时候，电话铃响了，老郑抓起电话没想到竟然是淑贤的声音，她说今晚有事不能来看他了，祝愿他过个愉快的周末。老郑说你不来我怎么愉快呀？淑贤说实在对不起，再见！于是便放下了电话。老郑拿着话筒愣在那儿，好一阵才自言自语的说：这个女孩子真鬼，她怎么把我的电话号码记住了？
这个星期过的非常慢，老郑无心上街也无心做事，但心里还是很舒畅。他明显地感觉到自从认识了淑贤，他生活里增加了许多新内容，好像心里牢牢地装进了一个人，他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她，惦记着她，关心着她。当他翻开台历一看过了星期三心里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高兴，下午索性就跑到菜市场去采购。他预感到这个周末她一定会来。果然不出所料，周末下午下班时间刚到，淑贤就笑嘻嘻的推门进来。‘郑叔叔，我又来打扰您了，是您的菜做的太好吃把我吸引来的。’老郑却说你的磁场感应告诉我今晚一准会来，这不，我把酒菜早就准备好了，等你一进门就下锅。
原稿：1996年12月17日
修稿：2022年12月17日
【作者简介】周晓宇，网名晓宇，山东邹城人。中共党员，大专学历，经济师，金融业，现居成都。爱好文学，勤奋好学，弘扬正能量。讴歌祖国壮丽山河，赞美人民美好生活。诗歌、散文百余篇见于省、地级刊物及网络微刊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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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余禄珍（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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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来源于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