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忆中的补锅匠
文/陈卫民
煤炭灶上煮着猪食。炉子里不时地发出“刺刺”的声音,间或有蓝色的火苗蹿腾,母亲说,剁脑壳的,食鼎又漏水了,炉匠师傅还不来咯。
“补锅哎——”听到这声音,张师傅已经快到家门口了。我家处在村子的正中央,两条村道交叉口,收烤烟的,收鸭毛鹅毛的,小货郎的,卖冰棍的吆喝声,往往是我们最先听到。
张师傅挑着一个担子,一边是风箱,一边是炭炉子,炭炉子上边,搁着个竹篮子,里面放着锤子、小铁块等工具,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担子落地,张师傅用汗巾擦完了脸,往肩上一搭,“丁丁丁丁”,几下子架好了炭炉,接好风箱,手握喇叭状,又开始喊开了:
“补锅——哎”,调子悠长,我们一群孩子学样。边学着吆喝,边看张师傅瘦削的脸蛋,鹰钩一样的鼻子,古铜色的肌肤,到处是窟窿的黄军裤。张师傅倒也不介意我们看他的裤子,从容地将一张厚厚的皮垫子放在膝盖上,忙活起来。
陆陆续续有人拿着饭鼎,食鼎,水鼎来了——从这名儿可以看出他们的用途。饭鼎与水鼎算是比较干净的。食鼎嘛,因为是煮猪食的,周遭总是沾满了红薯叶子、谷糠渣渣、结块的粥,难看得要死。张师傅开玩笑说,看一个阿嫂会不会持家,就看她屋里的食鼎。食鼎干净,人也会收拾;食鼎邋遢,屋里怕也是一锅粥。
张师傅自己带着木炭。点着,风箱慢慢拉,木炭一下子就睡醒了一样,呈现出热烈的红色,火苗放肆地舔着生碳,风箱“刺啦刺啦”响着,场面已经热火起来了。我是极其愿意做义务劳动的,蹲下来,使劲拉扯风箱,张师傅微微地笑,说:
“难为你了,又没得纸包糖把你呷。”
炉子响得欢,我拉得欢,张师傅又说:
“莫着急,莫着急,太快了不好。”
慢慢地,人围成了一个圈了。张师傅把鼎放在膝盖上,一边查看漏眼,一边不忘与围观的阿嫂们打趣:
“哪个嫂嫂总在念我咯,害我喷嚏打个没歇火。”
稍微带点“油味”的话,都能够逗得阿嫂们一阵哄笑。也有大胆的阿嫂接话:
“张师傅哎,你怎么瘦得像个猪郎倌啊,你婆娘把你吸干了吧!”
张师傅不答话,憨憨地笑。
说笑的功夫,张师傅用尖锤把漏眼豁开成一个更大的口子。闪着银光的口子。张师傅已经处理好了一块与豁口相当的铁片。稍稍比划,铁片与豁口就剩一点不易察觉的缝。铁水开了,像滚滚的岩浆。张师傅用小陶勺从坩埚里舀出一勺绯红的铁水, 倒在左手一块垫了柴灰的布片上,铁水变成一粒粒金黄的珠子,张师傅把这铁水珠从缝中往上一按,铁水珠就从缝中冒出,他右手拿起柱状的布团往稀泥上快速一搅,就势往铁水上按去,“哧”的一声,水汽蒸腾,通红的铁水己经成功牢牢“粘”在小缝上。如此反复,所有缝隙就这样全部给粘上。张师傅举起锅,歪着脑袋仔细查看,看是否还有漏光之处,再放进水进去,试下不渗水,大功告成。
“好多钱啊?”阿嫂问。
“三毛钱,不得多收你的呢。”
“讲神话哩,去年还只两毛,今年怎么三毛了啊。虱婆大的漏眼,要这么多钱。”表示不可信,一般是“讲神话”,还有一个更简单的表达,一个字,“傻”,但容易产生歧义,别人误以为你说他傻,所以,讲神话这个表达更流行,更好听。
“嫂嫂哎,你男人在不在屋里咯,要是我来补你的漏眼,我还不要你的钱呢。”众人哄笑,妇人红脸,于是背到一边去,解开一点点裤带,掏半天,把那点带着体温的毛票子拿出来。
时间是个填不了的漏眼。张师傅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到后来,没影儿了。就这样,炉匠师傅——张师傅已经淡出了我们的生活。
但我到了村口,站在张师傅当年架炉子生火的那地方,依稀还能够体味到炉火的热度,能感受到铁水的吓人,能闻到风箱喘着粗气,耳旁又回响起那声悠长的吆喝:
“补锅——哎”……
作者简介:
陈卫民,男,魏源故里人,八零后文艺青年。作品见于《南方日报》、《湖南日报》、《长沙晚报》、《邵阳日报》、曾任《湖南房地产》杂志主编,现开通运营纯文学公众号文博悦读,用文字记录小故事,记录大时代。乡土气息的文学赢得广泛关注与大量转载,作品曾两次《新湖南》头版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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