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那二年（小说）

                   李金瑞

       时值年末岁尾，乡下来城里办年货的人络绎不绝，在街上看到一辆套一匹高头大马的大皮车，很稀罕。由此联想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发生在农村的一个小故事。

        该山村不大，约有六七十户人家，因为居住偏僻，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生产队长就是该村的太上皇。谁家有个娶儿聘妇，大事小情，都由他一人主持操办。

       说起这队长，年过半百，满脸通红，头发秃顶，记忆超常，诡点又多，最善于观颜察色，谁家的家俱如何摆设，他子丑寅卯倒背如流。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将死人也能说活。人称“聪明绝顶二诸葛"，全村人都很敬畏他。

       最近上级有精神，生产队干部也要老中青“三结合"。为此，老队长反复思谋好长时间，该用谁呢？怎也的选一名公道正派，年轻有为，聪明能干，称心如意的接班人。他亲眼看到，当官下了架，茅勺跌了把，没法捉拿，臭不可闻，门前冷落车马稀。他可不能向这样当官的学习。虽然生产队长不算什么官，但在一村之中也是独一无二掌柜的，由此想到，做好交接班，将来自已离任之后还能垂帘听政。恰巧，二旦他们家杀猪，特邀队长前来赴宴，队长毫不迟疑立马答应。平常时节村里人谁叫随到，这已经形成一种没规定的习惯了。

       场面上二旦热情周到，一会递烟打火，一会热情倒酒，乐得队长两眼迷成一条缝。想选接班人几天来没结果，现在就在二旦家酒宴场面定了吧，老队长手摸秃顶，煞有介事地说：“今天正式宣布，二旦任咱村组长兼记工员。"全家人都夸队长心眼好关照人。可别小瞧这组长兼记工员，那可是生产队的环节干部啊！说给谁多记点工分或分配锄割地短征征，那可是由他说了算。

       二旦年方二十有四，人才一表，相貌堂堂，高中文化，处事为人宽宏大量，都能包容。刚当队里环节干部没多久，提亲的经常登门，所说对象无一中意。

        一天晚上，公社放映队来村放电影。那时候如果能看上一场电影，大多数人尤其年轻人几乎乐得几黑夜睡不着觉。队长吩咐二旦，尽量让外村观众有坐位可看。上街村的盖公社——刘翠花提前来到广场，二旦一看貌似天仙、如花似玉的姑娘刘翠花，不由地产生好感，礼貌地让刘翠花坐上凳子。

       翠花比二旦念初中时低一届，年龄约有二十二、三岁，他们这次见面仅是感性认识，过去在学校念书时，彼此封建，见面不说话，不像现在学生过分开放。今晚放影的是《青松岭》，因为看电影人多，那能人人有凳子坐？能坐上凳子的就算走好运了。与翠花一个村的姑娘戏逗翠花：“人漂亮走那也能占便宜，我们和你一块来，从开演站到结束，没有一个人让座的。”翠花当然心理美滋滋的，而且在放映过程中，二旦不时来观照翠花，送瓜子，递糖块。

        善于观言察色的老队长发现了这一秘密，第二天亲自登翠花家门提亲，一炮打准。在不太长的时间里他们订婚了，老队长在订婚场面上出尽风头，时不时目不转睛地盯着翠花，瞅得她真不好意思，耍笑的翠花难以招架，不知如何应对。

       老队长饭毕回到家里，躺在炕上，翠花貌美的形象又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老谋深算的老队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深知去年修五一公社友谊水库未竣工，今年在农闲时上级肯定还抽生产队大车还去修水库，如果是这样就抽出二旦当四辆车倌掌柜的，我连组长兼记工员一肩挑，等我心

中的事情如愿以偿，我再卸任推给翠花。这么好的差事将来都分享给他们俩口子，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单说二旦与翠花自从订婚以后，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三天两头互相跑窜，真可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二人眉目传情，初步商定中秋节之前举行婚礼。说时迟，那时快，眨眼中秋节来临，队长既是证婚人又是代东圆满完成他们二人的婚礼。在婚礼场面，公婆因家贫无钱陪礼，给了媳妇一头大母猪，翠花天生心灵手巧，干活麻利，样样精通又很勤谨，正是：上炕是裁缝，下地是厨工，去地里赛过长工，两手搓莜面鱼鱼好象线似的。

       翠花过门以后，丝毫没带出新媳妇架子，每天下地参加农业生产劳动，婆婆给她的猪不到一月功夫，喂得油光可鉴。

        一天，队长接到大队通知，要求派四辆大车前去五一公社再修水库，老队长的预测百发百准。队长将以前想好的方案和二旦全盘托出。二旦有些不解其意，但又不好意思谢绝。队长看出二旦难言表情，就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开口了：“你年轻有为，又是四辆大车的负责人，每天外出还补助二角，经常零花钱不断，正如人们所说：车轱辘一转，给个县长不干。可想这车倌多么吃香。"一席话说得二旦脸露微笑，但转念又想，刚刚典礼蜜月还没过完，恐怕翠花不大同意，可又碍于老队长一味关心的面情，二旦只好答应。他回家与翠花说了刚才的一切，媳妇眼里流出晶莹的泪花，舍不得让心上人出走，但又考虑是队长分配的，障于面情强忍泪水又无话可说。

       第二天打包好行李拉足草料，赶车上路，翠花相送恋恋不舍，俩人坐在车上，含情脉脉，意趣相投，情不自禁唱起《青松岭》主题歌“长鞭一甩，……叭叭地响……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二旦高亢激昂，翠花悠扬婉转，一唱一和，随着马蹄脚步噼里啪啦的和谐伴奏，更加优美动听，引得树上的喜鹊追赶大车也凑红火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这境头如果让好摄相师拍下，是一幅绝佳的十里相送图。

       自从二旦走了以后，队长假献殷情经常关照翠花，今天又一次登门看望并客气地说：“我不该让二旦外出，你们还没过完蜜月，我这队长当得不够意思，不懂年轻人的爱情心理，不过上级命令大车外出，咱们不能违抗，让二旦见见外面世界好好锻炼也好，使他能早日成熟，提前接班。当然队长每次来家，翠花不按外人看待，取烟递茶热情有加。这时院外母猪哼哼直叫，翠花端猪食喂猪去了，队长也一同相跟出去，临走时再三安顿：“千万把猪拴好，以防链断跑出去拱队里丰产坑山药"。翠花内心感激老队长的关心。

       队长孤身一人回到家中，老婆早年因病去世，生前因为有病未能生育，膝下无一子女。思来想去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脑里想入非非，翠花的美好形象又一次浮现在他眼前，年轻漂亮的翠花如何到手呢？一摸脑门，计上心来。他穿好衣服，拿上手电，又拿一把钢钳，径直来到翠花猪圈旁，猪圈远离住房，老队长蹑手蹑脚扭开铁链，将猪赶到队里山药地，老母猪拱见山药了，可想而知。老队长又返回原地敲翠花门，让她去地里撵回猪。

       说也奇怪，其实不怪，二旦离开翠花不到半月，想媳妇想得惶惶不可终日，天黑又盼黎明，心痒难奈，未向工程指挥部请假连夜骑马赶回家中，打算投上一宿，好好红火红火，神不知鬼不觉，第二天打早赶回水库。回来后小俩口如胶似漆亲热的无法形容，这时突然有人敲门："二旦媳妇你猪拱队里的丰产坑山药了，快起来撵回。"二旦一听是队长的声音，着忙拿上衣服钻入堂屋水泥缸内。媳妇纳闷，为何男人不给开门？突然她恍然大悟，原来水库工程指挥部有规定：不准中途请假，家中有特殊事，必须队长捎来盖生产队公章的条子为准，如果中途回家，将扣除好多工分。想到此，她穿好衣裳走出家门，随同队长一同到了地里，队长手电一照，老母猪拱下个四不像。老队长厉声说到：“我专门安顿你拴好猪，结果这做成啥事了，这可是丰产坑山药示范田，如果让上级知道，那可吃不晓啊……”恐吓话说了一大堆，吓得翠花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藏在水泥缸内的二旦，深怕媳妇有个闪失，穿好衣服尾随他们其后，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听二位的动静。队长和翠花将猪赶回家中拴牢，一同进了家里，老队长暗暗向翠花示好，猪拱山药不要声张，我给悄悄处理，咱们保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翠花万分感激。队长以为火候已到，挑逗翠花，而尾随其后的二旦及时赶到，正好敲门。翠花慌张地问：“半夜三更谁在敲门"？“我回来了”。二旦理直气壮地说。吓得队长魂不附体，偷偷钻进堂地水泥缸，因为他对翠花家的家俱摆设太了解了。二旦回到家里没有大惊小怪，他知道媳妇没有失身，所以和好如初又和翠花亲热起来，一时三刻过后，一对新人进入梦乡，队长乘机溜了出去。

       第二天二旦临别时再三安慰翠花，一定要提高警惕，以防不测。

       老队长一计未成，又生一计。心爱的翠花如何得手？是他梦寐以求的愿望。自从二旦走后，组长记工员队长一肩挑，老队长整天忙得焦头烂额。

       有一天他碰上翠花说：“我年纪大了，精力不足，你担任组长记工员吧"。“我女道妇人那能干了"？“咱们几年来都关系不一般，我看队里的好差事就让你们俩口子分享吧”！翠花耐不住队长那张嘴热说，也就只好走马上任了。

       没过几天秋收大忙，公社为了抓紧虎口夺粮，下派一名干部包队，中午配饭，晚上生产队吃饭，老队长又立马想到翠花，翠花年轻气盛，精力充沛，做出饭菜可口味美，队长因其光棍每晚与下乡干部一块吃饭。翠花每天忙里忙外，从不叫苦叫累。事不凑巧，翠花隔壁老俩口因经常吵嘴，难以融和，老板一气之下上吊自缢。吓得翠花每天做完晚饭不敢回家，让她妈做伴，劳动太忙抽不开身，让婆婆做伴老病号不能，让二旦回来吧更不可能。只好让老队长送了，送回家还不敢在，最后老牛终于吃上嫩草了，旱地里勉强下了点及时雨，很难满足肥嫩油绿长势喜人的庄稼。翠花想了很多很多却羞于启齿又有口难言，这该向谁表白呢？

                   (未完待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