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安:知青,是我一生的底气
采访时间:2022年12月19日
自然情况:
李洪安(男):1949年12月24日(农历十一月初五)生人
毕业学校及班级:吉林磐石第一中学三年五班
下乡时间:1968年11月03日
落户地点:吉林省吉林市磐石县烟筒山公社烟筒泡大队烟南二队
回城时间:1969年11月20日参军
采访札记:
我与李洪安,既是QQ好友,又是微信好友。他两个好友都是用的笔名“兰天”。 这位与共和国同龄的人,除了下过乡,还当过兵。大专学历,专业道桥,一生与交通事业结缘,修车,管车;修路,管路。喜欢诗词,2007年以来,在《原创天空》等网站发表数十篇作品。他还是九洲诗词文学社顾问。以诗韵养心,以诗情待人,以诗品律己,在诗情画意中回归自然,返璞归真。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经历,其成长过程造就了人生,也让他体验到岁月里的每一步行走,酷似一场接一场的战役,未见硝烟,但觉枪林弹雨的穿越。
退休前,他是吉林市公路工程质量监督站的头儿,党政一肩挑,也就是一家之长。2006年初到站里,五十六岁年纪,算是比较老的,可他没有以老大自居,更没有家长式的工作作风。
据我所知,他到这个单位之前,是主抓以吉林市蓝旗大桥为标志的21公里的绕城一级公路东环建设指挥部办公室主任,项目法人。该工程投资7个多亿,三年工期,进展已两年,再有一年多竣工。不知什么原因,活没干完,就把他调到了质监站。当时,这里的前任站长被判了二十年徒刑,单位人不多心散,一蹶不振,处于半瘫痪状态,千头万绪的工作摆在面前,让他进退两难。
实际上,他能没有情绪和想法吗?刚刚还在热火朝天的前沿阵地,指挥“千军万马”,突如其来的调兵遣将,让人猝不及防。他在部队当过兵,穿过五六式军装,用过修解放汽车的扳手。此刻,他明白“军令”意味着什么。需要放下手中的扳手,转战到另一个拼杀的战场。
事业上的“遭遇”,也是一场人生历练。作为在党五十年的老党员,到什么时候都是一块砖,东西南北任党搬。这绝不是说漂亮话,也不是一句空话。当过知青,上过“五七干校”的人,在领导岗位操练过多年,当过磐石市运输公司经理,书记,当过十三年的交通局副局长,局长,党委书记,觉悟还是有的。于是,转变思想,转换作战姿势,接受新的任务,投入新的岗位、新的环境、新的战役之中。
一晃四年,质监站全体人员重新振作起来,精神面貌大改观,干部队伍大变样,在他退休时,单位自产一位站长,三位副站长,以序内部提拔数名科长,副科长,可见搞好一个单位比干好一个工程意义更大,足见他的工作能力和思想水平,现在质监站已经并入交通综合行政执法支队了。岁月走远,那一场一场的征战烟消未散,总在记忆的历史中闪烁。
说这些,我是说李洪安在后知青时代的作为。即:拿得起放得下想得开。尽管他说过:知青的一代人很特殊,……理念新,讲理想,无梦想。但我给加一句:有恒心,肯担当。
“知青,是我一生的底气。”这是他为我采访这篇文字定的题目,我没改。 看一看,他所走过的路,所有的挫折,真的都不算什么。
李洪安自述:
我是共和国的同龄人,出生在吉林省吉林市磐石县磐石镇。1957年上小学,1963年毕业于东宁小学,同年考入磐石县第一中学,属于六六届初中毕业。我在1968年6月被推荐选拔上了高中,就读于磐石第八中学仅仅两个月,正宗老三届。于1968年11月3日扛着行李,带着书箱,在父亲的送别下,坐着敞篷解放牌大汽车,冒着冬日的小雨,来到磐石县烟筒山公社烟筒泡大队烟南二队落户,成了一名插队的集体户知青。
从此,“知青”二字伴随我一生。我们集体户一家,共计16人,10个男生,6个女生。其中有来自磐石一中的,有来自磐石八中高中班的,还有来自磐石镇中学和烟筒山二中的。
一中:3人
男生:张凤歧 赵金才 李洪安
磐石八中高中班7人
男生:曹凤祥 孙英男 钱茂 梁思义
女生:邓春芝 郭瑞 安静华
磐石镇中学5人
男生:孟繁家 张思岚 刘景成
女生:王淑荣 范淑香
烟筒山二中1人
女生:安静波
共计四个学校的学生,命运把我们聚到一起。同吃一锅饭,同在一个生产队参加劳动。开始,分住在社员家。后来,在生产队队部南北炕居住,西屋10名男生,东屋6名女生。大家从初识到相处很融洽,礼貌相待,互相关心,都挺能干,积极参加劳动。有个老贫农户长,村里威信挺高,经常过问集体户的情况。
我们户长是岁数最小,个子最高的镇中同学孟繁家。不过,我们户真正的核心是八中的曹凤祥同学,他正直正派,上进能干,遇事有主见,有总理风范,大家信服他。就连我们班被推举到大队革委会副主任岗位上的张凤歧同学,也特别尊重他。八中同学钱茂当了生产队会计。当时,有个说法,叫做镇中的名,八中的权,一中的干。集体户男生女生都是生产骨干,不仅给生产队带来劳力,也带来了活力。第一年年末我们户便被评为磐石县先进集体户,全县大会上,邓春芝代表交流了经验。
1969年11月20日,集体户知青送李洪安(前中)参军合影
就因为是县先进集体户,1969年11月份征兵时,给我们集体户一个名额,荣幸地落在了我的头上。全大队10个生产队,10个集体户,应征体检合格125名,最后,就走我一个人。我在这里举目无亲,无一关系,任何人没有找,也没有找人的想法。大家的认可,让我感动。特别是村民们和生产队,大队领导对我的肯定和评价,让我感到朴实的温暖,公正的力量,这是我一生为人处事的榜样和动力。
我在烟南二队的日子
我在农村,也就是烟筒泡大队烟南二队只干一年整,却是我一生的记忆。
烟南屯距离磐石镇50多公里,距离烟筒山公社4公里左右,距离黄河水库3公里左右,屯子有400多口人。在饮马河西岸,坐落在稻田地之中。旱田苞米地,在大青山脚下。烟南一队50多户在屯南,烟南二队40多户居中,烟南朝鲜队40多户居北。土草房错落有致,泥土路相通。良田沃土,朝鲜生产队全是稻田地,技术员看水很有经验,妇女插秧除草认真勤快,他们10分工核1.7元左右,家家都很富裕。
我们汉族队不行,一队好些,水田地多。二队有40多垧地,水旱田各半,10分工不到1元钱,每天晚上开会当众自报工益。不过,烟南屯在全公社算上鱼米之乡了。我们去时还点煤油灯,打场使用电。因场院距离村子里直线距离有400多米远,无力解决拉线,进户线和电线进户杆。村民家中通电,还是我们同学曹凤祥当上队长后,1971年末克服各种困难解决的,老百姓家家户户通上电了,别提有多高兴啦!
虽然在这里只待了一年时间,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地,这里的路,这里的家家户户,都留下了我青春的身影和足迹。插秧时的腰酸手疼上不了炕,铲地时的汗流浃背,打稻子时的惊心动魄,看场院时的彻夜刺骨寒风,都已刻进了记忆。
2005年8月2日,集体户知青回烟南二队,在黄河水库合影
我看过村头育苗地的鸭子,不让进地毁苗。我坐一个板凳,手拿一本书,一根棍,没有遮阴处,天天在阳光下,晴雨不误,社员说我挺着调。耙地时,我放过牛,穿一身洗白了的黄衣裳,腰里系根草绳子,一面斜腿坐在牛背上,牛低头吃草,我不至于滑下去,看上去像个纯粹的放牛郎。在大队粮仓,踩着85度斜坡的跳板,扛150斤的麻袋,跑上跑下,连续干了半个多月。我那时166的个头,后来长到170,体重120斤,不胖不瘦,干活很卖力气,也很能吃饭,挺有劲。我很有人缘,没事时,和年轻社员摔跤,一次把趟绒裤子都扯开裆了,给大伙笑得前仰后合。
在这个崭新又陌生的春夏秋冬季节里,让我看到了农业生产的落后,镐刨锄铲,工具太原始了。也让我看到了农村民居的简单简陋,不讲卫生和缺少文化以及教育的落后。同时,我也被农民的质朴勤劳,倔强与豪爽,深深地感动着,融入了我的血液。我不是农民的儿子,这里却培养了我强烈的农民情结。
惊恐的第一次打稻子
下乡第一天,也是第一次上工,到场院打稻子。大地白茫茫一片,场院堆满了七八个大稻垛,两台打稻机。集体户在家的15个人全去了,算上社员有70多人,人人戴着口罩,冰天雪地里显得很是热闹。
队长事先为我们准备了打稻棒,一根绳连着两个小棍,给我们示范讲解如何使用。先把大稻捆解开后,再把稻棒掰开,夹上适量稻子,在打稻滚上反复翻卷,直至把稻粒打净为止。
一看一听,很简单。马上行动。我正猫腰操作呢,就听身后咕隆一声巨响,一抬头,看见一个红方头巾从稻滚上方飘落,有人惊叫,快关电闸,有人卷过去了。不知道是谁?我跑过去一看,天啊!是我班的同学赵金才,满场院的人,就我们俩熟悉。他178的个头,标准身材,念书时,老师提问,总是低着头,很腼腆。因此,给他起个大闺女的外号,很有诗人气质。我走近一看,他满脸是血,一声不哼,吓死我了。我把我的口罩给他换上后,紧跑着踩着厚厚的雪,把大队卫生所的大夫找来。这时,他已经醒了,扶着站了起来。大夫做了简单处置说,他门牙被磕断了,嘴唇穿个洞,需要到烟筒山公社卫生院缝几针,而且,右侧肚皮严重擦伤,需要马上处置。生产队用马爬犁把他送到公社卫生院,我陪护了三天。他妈妈从磐石来了,看我给他做粥呢,老太太哭了。把他带回家,养了两个多月才好,又落个大豁牙子的外号。
打稻子是有学问滴,要轻放慢转动,他是手抓得紧,放得重,一下子给他甩过去了。臂膊一扬,把旁边同机干活的头巾打飞了。这个血的教训,让我们后来格外小心。生命宝贵,安全第一。这件事,我深深地记了一辈子。第二年,1970年未,他也当兵走了。
打柴惹风波,夺命滚悬崖
1969年12月末打完场,集体户同学就去山上打柴火。
一个月内,生产队给集体户安排了三挂马的大马车。我们天不亮就走,坐了满满一车人,天气冷的,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村时,连喊带唱,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群情激昂,个个像圣诞老人似的,除了眼睛闪动,全身都是白霜。两只脚的棉鞋对磕,成了交响乐。一个月,天天如此。是在九一四厂后面的叫“墙缝勾”的山上割扫笤,在生产队大院子里码成垛,有三四间房子那样高。吃的是苞米面大饼子,高粮米饭,白菜、萝卜、土豆老三样,外加咸菜。生产队派卢兵匠给我们做饭,好坏没有挑,做得还不错。上山打柴火,一人两个大饼子,几个咸菜条,渴了吃雪。社员都夸:你们真是好样的,太能干了。
集体户的柴火打够一冬烧的了。生产队便把车派给社员进山打烧柴,各家请工,集体户男生少不了,我和曹凤祥一家都没落下。社员是拣干枝,或把镰刀用棍子绑上,从树上拽干枝。干枝就是地上树上已经枯死的树枝子。我们也是到20公里外的山上,大家坐车去,找近道走回来。一天,老板子朱相臣让我坐车陪他,他比我大两岁,都有小孩了,黑黪黪的,车轱汉。当车走到下大黑村头,被村里磐石镇中的知青截住了,让卸车,不让进山打柴火。朱老板一鞭子给他抽靠边了,车过来了。
回家跟大伙一说,都很气愤。第二天去的人都跟车下来了,没想到,这回村子里出来几十人,一个老头躺在车前不让走,还有一个高个小子爬车上要解绳子。我跳车上,把那小子推下了车,随后蹦下去,给那个小子打了。这时,我们村的庞永富也伸手了。他们要打我俩,我们的人把我俩围在中间,他们把我们所有人围在中间了,虽然赤手空拳,也有剑拔弩张之势。这时,天黑了,车动了,人一下子乱了。我借机大步向村里头走去,我想进村里找另一个集体户,户长景凤义是我小学同班同学,向他求助。没想到,被发现了,来五六个人追我。我就向村后的北山坡跑去,眼看差十多米就追上了,往前一看是悬崖,铁路挖方段,有10多米高,我没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儿地滚了下去。当我站在铁道上时,他们站在悬崖顶上喊,让我站住!我喊:你们有能耐下来,没一个人敢下来。我顺着铁道得意洋洋地走回村,被帮工那家是热气腾腾的粘豆包和酸菜炖肉。等他们回来说,车和柴火扣下了,明天用穿黄衣服的和姓庞的换车和柴火。我那天穿的是我当军官的三哥送给我的军装,坦克兵夹克服,黄色的。
第二天,我们20多人,一人一个小棒,放在袖筒里,去抢车。走到下大黑村头,我们大队书记高林和姓徐的军代表赶来平事儿,不让我们进村。经协商,车放了,平息了一场械斗,我也出了名。军代表还特意认识认识我,他说为了老乡利益,你真敢出头啊!从此,我在社员中口碑相传,别的生产队社员不认识我的也知道我的名字了。
星夜徒步返村,为省几元住宿费
1969年4月,生产队党支部书记让曹凤祥和我,去官马公社找时任党委书记鞠成山,证实一件事。那时叫搞外调,我们到时人家开会,午后快下班了,才见到。说明来意,很快形成材料,签了名,盖了公章。这时,没车了,天快黑了,怎么办?我俩一核计,给生产队省点钱吧,别住了,走回去。官马公社离我们村30多公里,一条县级土路,照直走。
四月的天气,乍暖还寒,借着月色,一片死寂。第一次夜里走山路怕狼,遇到山头拐弯处,时不时地大声喊几嗓子,壮壮胆。走得浑身冒汗,很累,很急,快11点才到家,生产队的会还没散呢。那时候,天天晚上全队在我们住的地方召开社员大会。书记问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了。走回来的,我俩回答。队长说,咱队穷,怕花钱吧!社员们投来赞许的眼光,我俩会心地笑了。
因彩礼,梁思义未婚妻跳进黄河水库
梁思义,男,1.75高,为人憨厚。磐石八中六人之一,家在明城公社,他是继母。1969年,正好十八岁。好心社员给他介绍了本村姑娘杜淑琴,十七岁,个头不高,胖乎乎的,皮肤白,大眼睛,是烟筒山二中返乡青年,很能干。据说,她处了个同学对象,离不远,是承德村的,快要结婚了,因为她家要彩礼,黄了。她和梁思义也处了几个月,也要结婚了。梁家拿50元钱做彩礼,她自己又添了50元,交给家100元彩礼钱。要定结婚时间时,家里又提出再要50元。她一怒之下,跳了黄河水库,两天才打捞出来,太可惜了。掩埋时,我还抬了一程,一朵花未开,就谢了。
她家是地主成分,她爹挨斗了,是村里有名的杜小抠。她哥的眼睛一条缝,像细糜割的,浓浓的眉毛,长得很特别。她死后,村里有个说法,如果杜淑琴嫁给李洪安,她不能死。
1969年4月未,卢兵匠跟我提过她,也算保媒吧!我说,我爸说我太小,顶不起门户,不让找对象,谢绝了。
我们户“曹总理”的事
曹风祥,八中高一的,家在明城镇,大我一岁,念书比我高一年。我前面说过他,他的实际能力超强,务实。他在农村结婚了,媳妇也给我介绍过,是大旺公社一个叫“长胳膊”村的,我说,不看,谢绝了。我当兵走了,他同意了。现在3个孩子,我们两家来往密切。
他在农村干了十二年,当过多年生产队长,大队书记,接收六届知青,是名副其实的老知青。推辞多次上学提干机会,是典型的扎根派。在他当队长和大队书记期间,公社,磐石县,吉林市多次在烟南召开现场会,时任吉林市革委会主任军代表巩玉然亲临会议,并接见了他。吉林省委组织部多名领导干部在大队蹲点,总结经验推广。他确实风光过,扎根的心,从来没有想飞呀!
在1979年,他父亲退休,他娘以死逼他接班,他是孝子,只好回城。不过,他还是没有离开为农业服务。他从商业系统调到水利系统,在磐石官马水库当主任,一改落后面貌,每年水库生产几十斤重的大鱼,连年丰收。他又到较大的远近闻名的黄河水库当主任,认真负责,严于律己,创先争优。他的同乡,又是初高中同班同学牛海军,官至吉林省副省长到水库,他打个招呼就走,不陪吃。太耿直了,无媚骨。为群众办事很上心,在所在单位都有很高的威望,是我最敬佩的人,因此叫他“曹总理”。后来,提起他让过的机会,他说,一点不后悔。此生磊落,不图名利,难得,不易,为知青这个伟大的名字增光添彩!
终生难忘的一件事
1968年12月18日,我下乡整好一个半月。这天晚饭后,突然,我接到二哥李洪恩在吉林市委打来的电话,告诉我,大哥突发心肌梗塞,病危,让我马上到吉林市208部队医院,他和大嫂是市委去车从磐石下午接过去的。
从二哥电话里的语气,我听出不是病危,而是病故。回到集体户和大家一说,都说快去吧,我们送你到烟筒山火车站。天黑,路滑,大地一片白茫茫,路也是厚雪积压,走起来嗄吱嗄吱响,寒风刺骨。9位男生陪我,闷不做声地埋头走,急匆匆,心情都很沉重,十点钟左右到了火车站,当晚到天亮没有客车,我心急如焚。
孙英男同学,是烟筒山人,热情又大胆地到值班室说明原委,赢得值班员的同情。他说,有辆货车半小时后去吉林站,不怕冷和慢,坐尾车吧。就这样,孙英男又陪我在后半夜一点多钟到吉林站。找到208医院一问,人在太平间呢,家属在德胜门永吉招待所,那儿离市委很近。我俩到招待所已经三点多了,二哥和市委同志都没有休息,所内灯火通明。二哥告诉我,明天九点在市委礼堂开追悼会后,送回磐石土丧,是我大嫂要求的。
单位出三台车,一台大客车坐市委机关的人和一台小车拉家属和医生,让我坐大货车拉灵柩。从桦甸走,葬在我妈墓地,在磐石郊区东纸房村附近,即磐桦路北侧路旁。
我大哥李洪义,命丧心梗,睡觉时哼叫几声,同寝同事,送至208医院抢救无效,卒年三十三岁,太可惜了。
大哥1963年毕业于北京石油学院,念十七年书。分配到吉化公司研究院,1964年抽出与时任吉林市书记刘慈凯,副书记李守善一起搞社教,他们都是延安干部。社教结束,于1965年将大哥调入市委办公厅负责督察。英年早逝,大嫂守寡将两个女儿养育成人生子,儿孙满堂,于2022年4月病故,享年九十岁。那天,灵车开得特别慢,土路坑槽连片,怕颠簸,午后快四点才到墓地。
到墓地一看,顿时让我感动得无语,除亲属外,我们户男女生15位同学全来了,有的都叫不准名字,只好点头致谢。他们在山上足足等了将近一天啊!饿着肚子等,冒着刺骨的寒风等。那时,天气奇冷无比,衣单似铁。埋葬完,天已黑黑,又走回各家,家不在磐石的又都自己解决食宿,我家上有老父亲无工作,眼睛有病,下有两个小妹,三哥在甘肃当兵,家里无人也无力安排。他们不来,我丝毫想法没有,他们都来了,让我感到温暖,让我在悲痛中感到友情的力量。这是我初涉社会的感动,我的集体户的朋友,让我终生难忘的知青。
“传票”
烟筒山火车站到磐石火车站票价8毛钱,我当兵临走前,约全户同学一起坐火车回磐石去四个幌子的高级饭店下馆子,以表感谢心意,告别之情。
说真的,一年来,全户同学一起坐火车还是第一次。没有分红,挎兜里买票钱真没有。大家的票应该我买,我那时有钱,生产队给我100块钱,说到分红时多退少补。这票,我要全买,大家齐说不用,男生买,女生不用买,查票时女生好过关,可以传票。谁验完了,把车票传给没验票的,也为我省点钱。
没想到,验票的乘务员太认真了,发现了传票,不依不饶,整得女同学很尴尬。其实,直接告诉乘务员,我是知青,要回家,没有钱买票,软磨硬泡,就是列车长也没辙。我们是守规矩的,有钱买票回家,没钱不回家,从来没有逃过票。我一看那场面不好,我们人挺多,别打起来,我都当兵了,大家为我回磐石,别出事。我就冲过去,对乘务员说多少钱,我买票,大有英雄救美之举。
票买完了,有同学说,显你有钱呀!人家乘务员怜香惜玉都不吱声了,你这钱白花了,不如买糖吃,让大伙解馋痛快。哈哈!这可不是法庭下的“传票”,是知青逃票的小聪明。后来,聚会时唠起这件事,大伙笑得不亦说乎。当天午后,在磐石县城内最好的高级饭店安排了两桌,共花36元钱,那时一盘老式锅包肉不到一元钱,吃得好!喝得透,都说我敢花钱,大方大气,几位同学酩酊大醉,不枉传票一回。
集体户的罗曼蒂克
集体户有男有女,正值青春年华,难免情愫澎湃。
在这里,我把我当年的感觉和后来发生的事侃一侃。八中高中班的邓春芝,因为她颜值出众,中等身材,圆脸,白皙,短发,说话声音细,稍快,有小资气质,令人瞩目和青睐。我观察,她是她同学钱茂和曹凤祥追逐的目标。钱茂有文采,1.74的个儿,长脸白净,短跑运动员,有县纪录,体力劳动不行,独生子,父亲是医生,有娇生惯养之痕和浪漫情结。迹象表明,他追邓用心,虽没有花前月下,也有柳岸传眉。不过,邓表现情未动,蕊未开。曹凤祥也和邓春芝是同班同学,曹是男子汉,无浪漫情调,却是实打实的一个人,他以行动感染人,感动人。有责任心,善持家,给人以屋里屋外一把手的感觉,能张罗。我看,曹和邓般配,刚柔互补,如婚,家庭和事业会兴旺,邓是旺夫女人。钱和邓不然,性格相向,容易针尖对麦芒,属败婚。但钱追邓超过曹,曹忍痛割爱,让之退之,义气丧失了姻缘。钱邓未果。邓特睿智,决定了她一生幸福。她选拔就读吉林工大,属工农兵学员,毕业分配九一四厂任技术员。
后调西安交大,教授,其夫也是她高中同班同学李玉华,下乡磐石宝山公社,选送西安交大,工农兵学员毕业留校任教,很出色,博导,曾任西安交大副校长一职。我和他交往甚密,我在八十年代在职进修于西安公路学院道桥专业二年,担任三个班学生党支部书记。毕业时,在他们家醉酒达旦后返乡。其子优秀,己有两个孩子,在深圳一家私企当高管,生活美满。每年他们回家省亲都聚,这是其一。
其二,孙英男和郭瑞也。他们俩同班同学又同户,有郎才女貌之相,喜结良缘。孙热情,善交际,会交流,喜交友,识人多,称职的磐石市审计局办公室主任。郭高个,豪爽,男人性格,善交流,易接触,写字大方,乐于家装,滑冰运动员,喜诗词,在磐石市科协任职。我与其夫妻交往甚密,当兵头一年,孙去沈阳看我。走时,我送他一条军裤,害得我多半年无换洗裤子,夜洗昼穿。
他们结婚,各寄5元钱,精装袖珍毛选各一套,以示恭贺!一生交往融洽。他俩的天地之作,起步于集体户,没有浪漫,却有倾心。生二女,皆如意。还有其三呢,那就说说我吧!我这么有人缘,倾心关心的人能少吗?返乡青年让我给谢绝了,也是向要给我保媒的人发出免谈的告示。
在当兵通知书下来后,生产队长王瑞,平时要好,无话不谈,对我格外照顾。他让我跟同户念书比我高一年的安静华处对象,那是她的表妹。其圆脸短发,说话有酒窝,并且总带点哲理的味道,长相朴实,骨子里有小资情调。我觉得,若是她和赵金才挺合适,但赵无此意。王队长对我说,当兵有个对象好,她同意,你们就处处呗!她父母在烟筒山镇里,姐姐家在磐石二二一医院院里,如果你看行,去她姐家,她姐能代表全家,她姐夫是三十八军一个团长,驻守磐石。我去她姐家了,她姐和我二哥是同事。
当兵走前,我送她一支钢笔,她送我一个笔记本,没写字,算做定情信物吧!她是我人生中送定情物,没恋情的第一位对象。到部队后,我给全户同学写了一封信,时隔近月,接到她用木盒装着的钢笔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发了霉的种子似乎有生命力,那是脆弱地……让我们结束她的生命吧!短暂的一个月,脑门上有对象的标签飞了。
后来她婚,爱人是二二一医院做胸透的张军医,他 高高的个子,在篮球场上鹤立鸡群。邓春芝在西安时跟我说,安静华埋怨你不给她写信。我说,我等她回信呢。反正我俩没姻缘。我认命,婚姻也是八字造就,谁和谁改变不了。
我们生活在追求少年入队,青年入团,中年入党的政治年代,哪有什么罗曼蒂克的浪漫,那是充满革命激情的岁月,上山下乡无须动员,主动销户口,主动组户,主动下乡。小学男女生不说话,中学男女生说话脸红,以为男女生握手就怀孕,小孩是垃圾堆拣来的。单纯得可爱,可爱得纯洁。我们不是清教徒,比清教徒忠诚。只是,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龄,自由恋爱的少,介绍联姻的多,绝大多数白头到老。
其实,知青的一代人,很特殊。既有传统文化熏陶,又深受毛泽东思想教育,还经历了改革开放的影响,思想守成,理念新,讲理想,无梦想。讲情重义。很务实,厌虚伪。
我们集体户的同学很亲近,见个面,叙叙旧,2001年8月2日,我们13个人一起回烟南二队看看,故地重游,别一番滋味在心。
2005年8月2日集体户同学回烟南二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