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吆喝声
文 / 王英

在我童年的时候,村子里几乎整天都有不绝于耳的吆喝声。吆喝声是伴随着清晨的梆子声开始的,梆子声分两种,一种是豆腐梆子,一种是香油梆子。

“哒哒哒哒”敲着一只小小梆子的是卖豆腐,豆腐放在一块有框子的木板上,捆在自行车后座上,卖豆腐人敲击的梆子大概六七寸长,下边有一个木把,敲起来时“哒哒哒哒”节奏感很强,声音很是清脆。伴随着“换豆腐来了!”的吆喝声,声音传得很远。每到这时,胡同口就会不约而同的出现端着碗的妇人或孩子。那时的故乡,买豆腐的可以用钱买、没有钱可以用大豆换。不多时,满满的一木框豆腐会下去多半,这时,卖豆腐的就会骑上车子换一个地方,梆子声渐行渐远。
同样是梆子声,换香油的人,他们敲击梆子出来的声音却很缓慢,远不如豆腐梆子的节奏来得急促、让人兴奋,厚重的声音里充满沉稳的架势。那吆喝声高亢、嘹亮,而且悠长。“换……香……油……来”洪亮的吆喝声一出来,街头巷尾就出现拎着瓶子打油的人。

故乡的吆喝声里响声最动听的,无疑是卖泥娃娃的小锣了。小锣比小盆的直径略大一点,用小锤敲一声,小锣便发出清脆的声音,敲锣人并不急于敲第二下,任由声波在空气中扩散,待声音即将消失时才会有第二个“当——”“当——”后边的尾音传得很远,在啰声的语音里,卖泥娃娃的喊声就会响起来,“泥……娃……娃……”那时的泥娃娃都是胖乎乎的造型,有男孩、有女孩,涂上了五颜六色的颜色,很鲜艳,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能拥有个泥娃娃已经是最昂贵的玩具了。
能够吸引我们孩子的,还有一种“磨剪子戗菜刀”的吆喝声。这种手艺人大多中午来村里,通常骑一辆自行车,车后绑着个木板凳。板凳一头固定两块磨刀石,一块用于粗磨,一块用于细磨,凳腿上还绑着个装水的小铁罐。凳子的另一头则绑着坐垫,还挂了一只篮子或一只箱子,里面装一些简单的工具,锤子、钢铲、水刷、水布等。磨刀人大都是上岁数的人,“磨剪子嘞、戗菜刀,磨剪子嘞、戗菜刀……”的吆喝声还没落下,就有人把家里该磨的剪子、菜刀拿来了。他们干活的场景会引来很多人的围观,当一把把生锈或者卷刃的家伙事经过他们的打磨、修整,变成锋芒利刃之后,四周就会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当然我小时候的吆喝声还有很多,比如卖冰棍的、换炸饼的、扎扫帚簸箕的等等,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独有的吆喝声,而故乡人的一天就是在这些充满乡音的吆喝声里,伴随着日出日落度过的。回想起来,这些吆喝声声音是多么熟悉又是多么亲切!如今吆喝声越来越稀少了,村里人和城里人一样,买东西到超市、到商场,走街串巷的生意人已经很少很少,渐渐消失。各种各样能代表一个时代的“吆喝”已成为童年的一个记忆。

现在我居住的村庄,已经很少能听到吆喝声了。一天清晨,突然一阵响亮的电喇叭声惊动了我的睡眠:“修理油烟机、洗空调……”我忽然想起,家里的空调该清洗了。可等我走出院门,那电喇叭声已经随着修理师傅的车轮,早已经远去了。

当时我有些怅然若失,望着空落落的街道。我突发奇想,如果这些人能除掉电喇叭,用自己真实的喉咙发出自己真实的吆喝声,让这种原生态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吆喝声,在我们的生活里此起彼伏的响起,该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啊!可是我知道,这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只能成为一种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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