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 州 腊 八
苟平刚(甘肃)

久违的雪花乘着冬至的顺风车,姗姗而来。心有灵犀彼此心旌摇曳、眉开眼笑。玲珑剔透的六棱形花瓣纷纷扬扬,迷茫了宁州大地。千沟万壑、川道塬畔张开了宽广的胸怀,迎接着盛大的雪事,有形的无形的手掌,微微向上,感受着丝丝凉意,欣欣然手舞足蹈。耄耋老人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裂开没牙的嘴巴,哈哈大笑,“好雪啊好雪…”自言自语;顽劣成性的阿猫阿狗们,你追我赶的奔跑在雪地里,“汪汪汪、喵喵喵”,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惊扰了雪地里觅食的鸡群们,刹那间聒噪四起、咯咯咯的诅咒着该死的它们,不识趣的麻雀从那边飞到这边,唯恐天下不乱,叽叽喳喳地瞧着热闹,争抢着公鸡嘴边的食物又轰然散去,黑色的乌鸦、花喜鹊不时地掠过头顶,向更大更多的白茫茫里飞去;农家小院、废弃的窑顶上几柱老榆树默默地驻守在风雪之中,瘦骨嶙峋的枝枝桠桠剑戟般的插向苍穹,南山上的密林深处,那些被雪花掩没了的蜿蜒游弋的路径,陪着瑟瑟发抖的荒草默然无声。平展展的黄土大塬上,九天仙子们飘逸轻盈,向人世间挥洒着漫天飞雪,毫无门第、贫富之分,千朵万朵,层层叠叠,时而稀稀疏疏时而风雪共舞。
徜徉其中,使人赏心悦目,流连忘返。一场雪事,阡陌人间、生灵万物都雀跃不已,在静谧、纯洁的旷野里找寻16岁的模样,儿时的天性。无所顾忌地打着雪仗,躺在厚厚的松软的雪地里打滚、做游戏,仿佛我也变成了一片又一片的银白,天真烂漫、无拘无束……
一场银蛇狂舞的风雪之后,腊月轻轻的闯进了人们的心扉,腊八节的脚步正向我们逼近,有关腊八的记忆,随着时光飞逝,岁月更迭,那些隐没于红尘烟火中的趣事,点点滴滴一拥而至,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所有的美好、甜蜜仿佛发生在昨天,历久弥新。

说起腊八节,宁州人民并不陌生。据《鸡肋编》:“宁州腊月八日,人家竞做白粥,以柿栗之类染以众色为花鸟象,更象送遗”。后以五谷菜肴至少八样,加香料为“腊八粥”。尽求多做,邻舍相送,或家禽家畜食之,或屋舍内点撒,或食之腊月二十三,即年年有余、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或闲暇聚集、擂鼓取乐,意为“腊鼓催春”。宁县旧俗为祭门神、灶神、树神之日,即“腊日”之一。据《后汉书·礼仪志》注云:“腊月,岁终大祭,纵吏民宴饮……”。此种祭礼可上溯至周朝,后沿袭至今。由此可见,古宁州腊八食粥之习俗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只不过当下的宁县人民已很少煮粥食之,取而代之的腊八早饭,是色香味俱全的臊子面了。
腊八,腊据应劭《风俗通》云:“《礼传》:腊月,即岁终之月。腊其义有三:一曰‘腊者,接也’,即新旧交替的意思《隋书·礼仪志》记载;二曰“腊者同猎”,指猎获禽兽祭祖祭神。“腊”从肉旁,就是用肉“冬祭”,三曰“腊者,逐疫迎春”。
腊月初七,在孩子们翘首以盼中轰然而至,午饭过后,勤劳的母亲和宁州所有的母亲一样,着手准备腊八面的食材和佐料。只见她有条不紊,忙而不乱的和面、醒面,擀面,然后切成细如发丝的面条;把红、白萝卜、豆腐、大肉切成大小均匀的丁块形状,仔细的清洗着木耳与黄花菜,青菜与香菜上的灰尘和枯叶,圆溜溜的鸡蛋在她的手中轻轻磕碎、放入碗中搅拌均匀,静待寒夜之后的腊八节的早上,下锅熬制汤汁。绿油油的青菜、黄灿灿的鸡蛋、白嫩如玉的豆腐、形态各异的黑木耳、臊子鲜香味美而不腻、汤汁酸辣可口、面条筋道爽滑,其味香气扑鼻,令人垂涎,唇齿留香。
提及腊八节,就不得不想起腊八节的前一晚上,兄弟姐妹们兴致勃勃的七嘴八舌的围着父亲,目睹着父亲把清水倒入碗中,放些许红白糖或蜂蜜用筷子来回搅拌,然后用一根细线或麻绳在一端系上小木棍或母亲做针线活的“钉针”放入碗中,麻绳的另一端搭在碗沿外面,置于窗台之上静候冰冻成砣。兴奋不已的我们,在母亲悠长的催眠曲中欣然入睡,期待着明天的甘甜和冰凉。

童年的腊八节异常寒冷,几声鸡鸣之后,母亲窸窸窣窣穿衣下炕,点燃了红彤彤的灶火,手拉着风箱啪嗒啪嗒铿锵有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灶火舔着漆黑的锅底,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奏鸣曲,拉开了腊八节的序幕。妈妈的味道瞬间氤氲了窑洞之中,高大的父亲挑着清澈的山泉水进进出出,贪恋被窝的我们一反往常破天荒地早起了,心里的秘密在彼此的稚嫩的脸上一览无余,污浊的小手早已端下了窗台上的那一碗碗沉甸甸的腊八砣,伸出了舌头一下一下的馋猫似的舔着碗里的冰坨,嘻嘻哈哈吸吸溜溜中,一丝丝的甘甜盈于唇齿,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旭日东升,院子里的桃树上几只喜鹊叽叽喳喳吟唱着欢乐的歌,一家老小围桌而坐,有说有笑、有滋有味的大汗淋漓地吃着香喷喷的腊八面,赞叹声声,慈眉善目的母亲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乐不可支。放下碗筷的兄弟姐妹们一阵风似的踪影皆无,提溜着一个个硕大的腊八砣,兴高采烈的东家出西家入,呼朋唤友,向伙伴们炫耀着分享着自己的甜蜜和快乐……
悠悠古豳,人杰地灵。泱泱宁州,民风纯朴。三江汇流、四塬辐辏。风土人情,民俗璀璨。抚今追昔,往事如烟。呜呼!慈父严母,已然作古,岂不令人唏嘘感叹而涕泪滂沱呼?母之佳肴,无处寻觅。腊八节,新旧交替、否极泰来,双手合十、祈福祷告“阳”去“阴”至,春暖花开,人间无恙。风调雨顺,国运昌盛!

作者简介:苟平刚,甘肃省宁县人,网名陇上林海,笔名山魂,出生于1976年7月。从小酷爱文学,虽然碌碌无为,依然在坚持写作,近年在公众号平台和《九天文学》期刊发表百篇作品,有一半作品被读者推荐上了红榜和精华榜,网红作者之一。现在从事林业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