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于仙境阅蓬莱

文/张泽新

蓬莱，一个美好而又古老的名字，一方充满神话传说的土地。因为海市蜃楼，因为那条绵延的寻仙之路，我怀着一颗寻古探幽的心境，像朝圣一样，走进了蓬莱的山魂海魄。

蓬莱是神话传说与人间仙境的最美遇见。说起蓬莱的由来，山东人得感谢最早的蓬莱形象代言人汉武大帝。蓬莱的本义，其实是两种小草。蓬和莱在初生还很嫩的时候，是可以吃的，可作药食两用。《山海经》和《封禅书》中，以海市的虚幻神奇，演绎出海上三神山的传说，惟妙惟肖地描绘出一个令世人向往的神仙世界，为蓬莱平添了几分神秘色彩。于是便引得齐威王、燕昭王派出探险家到海中寻找神山仙草，秦始皇东巡求药、汉武帝御驾访仙。据说秦始皇派徐福率五百童男童女东渡寻药，一去不复返。但他不肯轻易言败，历经数次视察而望洋兴叹，最终死于返程途中。文韬武略的汉武帝根本不把秦始皇的心路历程放在眼里，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寻仙之旅。失败面前，永不言败的汉武大帝想出了一个绝招，在酷似仙岛的半岛最北端，藐视了一番海上看不见的仙岛，看了看自己的脚下，说：这里就是蓬莱！就这样，蓬莱到了人间。蓬莱二字自诞生以来就成为了仙境的代名词。

巍峨壮丽的蓬莱阁从诗词歌赋中款款而来，向世人打开的是如诗如画美仑美奂的画卷。其主阁是一座双层木结构建筑，坐北朝南，高15米，丹窗朱户，飞檐列瓦，雕梁画栋，古朴壮观。阁中高悬一块金字横匾，上有清代书法家铁保手书的“蓬莱阁”三个苍劲大字，东西两壁挂有名人学者的题诗。登上二楼，凭栏四顾，岛海相依，水天相连，八百仞晴日照海，五千里清风吹襟。那淡淡云雾如造化之神的拂袖，那缕缕清风似九天玄女的吟哦。天边璀璨的霞光晕染着大海，以惊艳，以深邃，海的心如磐石，以沉静，以虚无。追逐光明的海鸥穿越出岫之云，成群结队在海面逆风舞蹈，倾听浪的咆哮、风的叮咛。站在这高高的丹崖顶上，俯瞰整个蓬莱阁建筑群，发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楼亭殿阁，都吮吸着灵气，洋溢着仙风，既有北方皇家园林之雄，又有南方私家园林之秀，呈现出天地人和的意境。

蓬莱成为仙地，与有名的八仙过海故事密不可分。相传，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刚刚得道升仙的八位神仙正欢聚一堂，开怀畅饮。整个宴席觥筹交错，其乐融融。酒至酣时，铁拐李意犹未尽，对众仙说:“都说三神山景致秀丽，我等何不去游玩观赏？”众仙激情四溢，齐声附和。吕洞宾接过话题:“我等既为仙人，今番渡海不得乘舟，只凭个人道法，意下如何？”众仙欣然赞同。八位仙人聚到海边，个个亮出自己的法宝，掷入海中，踏上法器。瞬间，百舸争流，各显神通，逞雄镇海，悠然自得地奔向蓬莱阁对面的长岛山。

蓬莱阁犹如一个坦然安放的神话梦。在蓬莱阁内，随处可见八仙的身影：一楼墙壁上装饰着八仙的壁画由六组故事组成，二楼梁檩处均有八仙彩绘，正中八仙的塑像描绘的是八仙过海之前，在蓬莱阁上开怀畅饮的精彩瞬间。蓬莱阁下方的东边就是八仙过海景区，如同横卧在碧波之上的宝葫芦，维妙维肖，景点错落有致，分布其间。主中轴线、东环线和西环线上共有二十多个与仙相关的楼亭桥坊殿阁。整个景区漂浮在大海上，三面环海，出海有山，入山渡海，山在海中，海在山下，景中有海，海中有景。玉楼仙阁，祥云缭绕，亭台轩榭，相映成趣，山情海韵，蔚为大观。

八仙为何大受欢迎？从导游的讲解和阅看的资料中，我找到了答案：一人一山乃成仙。八位仙人性格迥异，处于不同时代，来自不同群体，升仙之前各有不同身份，分别代表着男女老少富贵贫贱及社会各个阶层，因为言行举止与人间社会相通，有着和谐包容的人文精神和得道成仙的美好愿望，常存善心善念，常做善事善行，所以能得到民间百姓的青睐。我由此想到，每个人的一生就像一个修道成仙的漫长过程，修道成仙之路实乃自我修为之路，生而为人应不断修炼高尚品德和人格。在参观游览中，我还惊喜地看到了神的“凡”像、仙的“人”面。吕洞宾等八人原来既不是神，也不是仙，而是八个颇具盛名的民间艺人。汉钟离怀抱渔鼓，却原来是演唱道情的祖先。张果老手执简板，享誉人间的是他的曲艺。韩湘子长于吹箫，何仙姑、蓝采和好舞，曾奉舞于宫庭。吕洞宾在写唱词方面独树一帜，铁拐李是博览群书的游方艺人，曹国舅是专替大家婚丧喜庆喊礼的礼生。“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真髓就在于他们的“能”，即一技之长。没有金刚钻，怎揽瓷器活？人生在世，当刻苦自励，练就一手绝活，勇攀事业高峰，活出生命的精彩。

到蓬莱游玩的人，谁都希望有幸看到海市蜃楼。蓬莱阁以北海面是海市蜃楼出现最频繁的地方，八仙过海景区就是海市蜃楼的最佳观赏点。关于海市蜃楼，我国古籍上多有记载。古人将这种幻景的出现，归因于蛟龙之属的蜃吐气而成楼台城郭，因而得名。北宋诗人梅尧臣在《送朱司封知登州》诗中说：“城临沧海上，不厌风涛声，海市有时望，闾门空虚生。车马或隐见，人物亦纵横。变怪其若此，安知无蓬瀛。”可见，这时候蓬莱海市的美名，就已经随着如织的人流传遍了广袤的神州大地。其后的北宋科学家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这样描述过海市蜃楼的盛景：“登州海中时有云气，如宫室台观，城堞人物，车马冠盖，历历可睹。”与沈括同时代的北宋文豪苏东坡在登州为官五日，曾登临蓬莱阁祈望目睹奇观，没能如愿，但他凭着浪漫诗人的超级想像力，在临别前写下了《海市诗》一首：“东方云海空复空，群仙出没空明中。荡摇浮世生万象，岂有贝阙藏珠宫？……”诗中生动描述了“海市蜃楼”的奇妙景象，苏轼的翰墨名篇使蓬莱阁更加闻名遐迩。

风和日丽海天色，海市蜃楼画胜诗。人们常说海市蜃景是鬼斧神工的自然幻影。蓬莱的海市蜃景大多出现在每年的五六月份，有时也出现在夏秋之交。海市蜃楼持续的时间长则几个小时，短则几分钟，幻景的出现可遇而不可求。蓬莱阁历史上发生过好多次海市蜃楼，但在1988年6月1日、6月14日和6月17日，蓬莱海面上出现的总时长达6小时的三次海市蜃楼，令人惊艳不已，更让人产生种种猜测。因为它呈现的不是现代化的景象，而是古时候的画面，至今未找到原型。有人怀疑来自另一世界，有人认为是时空穿越、存在超自然能力，等等，好在没有哪个科学家刻意打破这份美好。我想，真相固然重要，但人们的生活也需要美丽神话的存在。

游览蓬莱阁，细心的人们会发现这里有苏公祠。那么，蓬莱阁为何要建苏轼祠？蓬莱当地流传着“五日登州府，千年苏公祠”的说法。史载，北宋元丰八年，被流放黄州六年之久的苏轼，再次谪贬登州，调任知登州军州事。他来登州前，当地百姓虽然占据着临海地利和晒盐便利，但朝廷下令百姓不得自食其盐，一律皆食官盐。这种守着金山却要掏钱买盐吃的制度，造成人民很大负担。苏轼到来后经过考察，认为民食官盐“官无一毫之利，而民受三害”。于是为民请命，上书皇帝《乞罢登莱榷盐状》。虽然他仅在登州任职短短五天，却成就了一件利民千载的大好事。自此，登州、莱州百姓不食官盐的制度延至清末，大大减轻了当地人民的负担。我想，当地人为苏轼建祠，恐怕既缘于苏轼妙笔生花的锦绣华章《海市诗》，更缘于他心系民生、为民办实事的民本情怀。心中有人民的人，人民永远把他放在心中最高的位置。人怎样才能不朽？先哲老子说得再明白不过：“死而不亡者寿。”从这个意义上说，苏轼才是真正领悟了长生不死的奥秘。

蓬莱阁是历代文人雅士诗文碑刻赏析的文化圣地。在蓬莱阁众多名人的墨宝中，有一处别有典故，让我难忘，就是主阁后壁上的“海不扬波”。细看这气势雄伟的字体，你会感觉那“不”字明显是后来补上的。这是怎么回事？据介绍，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后，山东巡抚托浑布兼办海防。一天他登上蓬莱阁，望着广阔无际的大海，触景生情，挥笔写下“海不扬波”四个字，表达希望万里海疆平安无事的心情。谁知，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战火蔓延至蓬莱。1895年1月18日，日舰炮击蓬莱，一发哑弹击中了“不”字，于是“海不扬波”成了“海扬波”。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这给国人一个深刻的警示：没有强盛的国力和坚固的国防，海不扬波的愿望不过是个幻想。作为东方文明古国，中国必须加紧建设一支拉得出打得赢的现代化军队；作为中国人，必须时刻居安思危，奋发图强。

在丹崖山下，沿着丹崖绝壁向南有一个人工湖，这里就是蓬莱水城。水城周长约1.8公里，面积25平方公里，整个城池只有南北两门，南门与陆地相连，供车马行人出入；北门建有栅闸，控制船只出入，东西两边设有两座炮台，控制附近海面。水城实为一个严密的海上防护体系，在我国海港建筑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具有极高的历史文物价值。在蓬莱水城的西南角，有一座巨大的古船形建筑。在这座建筑的顶部，并排摆放着几艘古船，此处是海上丝绸之路博物馆，正是当年海上丝绸之路盛况强有力的证据。世界旅游组织称赞“该遗迹是中国乃至世界上现存保护最完好的水城，具有独特和超凡的价值”。

游览蓬莱水城，我更增加了对明朝抗倭名将、杰出军事家、民族英雄戚继光的印象。他在东南沿海抗击倭寇十余年，扫平了多年为虐沿海的倭患，确保了沿海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后又在北方抗击蒙古部族内犯十余年，保卫了北部疆域的安全，促进了蒙汉民族的和平发展。他还是一位杰出的兵器专家和军事工程家，改造、发明了各种火攻武器，建造了多种战船战车，创造性地在长城上修建了空心敌台。所以，当地人民在蓬莱水城建立起戚继光纪念馆，采用壁画、浮雕和泥塑相结合的艺术手法，通过立体、直观的场景，形象生动地再现了戚继光山东海防备倭、闽浙沿海抗倭、蓟州边关戍守、案头著书立说等历史画面，让人从中领略了一代名将的耀世风采。戚继光是家国情怀与民族精神的完美诠释。每个时代都需要英雄，每个民族都应当珍爱英雄，只有传承弘扬中华民族血性基因，才能保证我们的伟大祖国英雄辈出、江山永固。

蓬莱阁是一座意蕴极为丰厚的历史文化丰碑，既有神话世界的瑰宝，又有山光海色的旖旎，更有人文历史的深邃。穿行于蓬莱阁景区，犹如置身文化时空隧道，能让人从世俗的负累中解脱出来，超越时空，神思飞越，精骛八极，与先哲对话，与造物主冥语，与英雄神交，享受视觉与精神的盛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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