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腊八的雨
鲁海
农历的腊月初八,三九第三天,日历牌上这样写着。显然,已经迈入一年当中最为寒冷的季节。
这个节点,倘若天空飘起雪花,倒也应景,可落下的偏偏不是雪而是是雨。雨不大,淅淅沥沥,如若晚秋。不过,雨点落到脸上冰冷而尖刻,远不如秋雨那么轻柔。
按照习俗,腊八是要喝粥的,最好是八宝粥。平日里,早餐都是喝粥的,天冷喝粥,天不冷也喝粥。可是今天反而无粥,好像故意与谁作对似的。给谁作对?还不是给自己。我大抵是生病了,病在了大脑。
据说,腊八粥源于佛家,由印度传入我国。起初,只是一项佛家活动而已,南北朝后成为我国北方普通百姓的习俗。因为腊八节源自佛教,所以每逢腊八,寺院里都举行熬腊八敬佛施粥仪式,现在依然盛行。善男信女,讨一碗热粥,沾一点佛气,了一桩心愿。施粥也好,讨粥也罢,当年的意义不复存在,如今只为记忆,图个吉利,仅此而已。
宋代诗人王洋诗云:“腊月八日梁宋俗,家家相传侑僧粥。”说的是每年腊八这天,按照梁宋风俗,家家熬煮佛粥,互相馈赠。同时喝腊八粥,寓意平安祥和。腊八施粥盛行于清代。腊八这天,土豪富商,为显示慈悲爱民之心,于通达显耀位置支锅立灶熬粥济贫。于是,成百上千的穷人,衣衫褴褛,怀揣饭碗,蜂拥而至,为讨一粥。《白鹿原》中,白孝文抢粥的画面表达的既是这种景象。

除了喝腊八粥,民间还有腌腊八蒜的习俗。这个季节,农家储存的大蒜开始萎缩发芽。以食醋腌渍,鲜美而实用。到了春节,腌制的蒜瓣正是火候,碧绿饱满。热气腾腾的饺子,配上腊八醋,酸辣可口。热气腾腾的水饺,配上腊八蒜醋,口齿留香,味道好极了。
通透碧绿的腊八蒜,即好吃又好看。据通晓事理的人讲,只有腊八腌的蒜才有这个样子,我深信不疑。后来发现,大蒜绿绿不绿与醋的质量有关,和腊八没有任何干系。越是低档食醋,腌出来的蒜越浓绿,原来如此。
有些地方,腊八还有祭祀的习俗。鲁西的乡下,腊八就是喝粥腌蒜,并无祭祀之说。
十几天来不见蓝天,天空灰蒙蒙的。预报说腊八有雪,甚是欣喜。午夜时分,隔窗瞭望,期待一场雪如期而至。可是,三番五次,未见一个雪花飘过。凌晨时分,天空落下细雨,树枝湿漉漉的,只希望她是雪的前奏。

毕竟腊月,应该下雪的季节。腊八有雨,并非常态。
腊八有雨,天气微寒,无需以粥取暖。就算瑞雪飞舞,室内暖意融融,谁还去讨一碗粥呢。若有,不过凑热闹而已。
我还站在窗前,痴痴地静等浪漫的雪花。昨天的一幕,浮现在眼前。
那是我熟悉的一个村庄。凄冷的午后,我走在送葬的队伍里。眼前,一座旧式民房:三间北屋,两间东屋。老旧的土坯房,榆头门窗被风雨勾勒得瘦骨嶙峋,山墙被风雨雕饰的只剩下突兀的骨骼。我仓促地打量一眼老宅子,它仿佛一尊大师的雕塑展示在那里。低矮的土墙拐弯处坐着一位耄耋老人,与老房子遥相呼应,是这幅雕塑的人物。走进他的时候,那老人忽然笑嘻嘻地朝我打招呼。哎吆!那不是我八旬的老表兄吗!一身粗布棉衣,头上蒙着白底蓝杠的羊肚巾。这是他几十年一贯制的代表性装束。他红润的脸色,倒是能够证实他还健康。表兄不识字,严重失聪,一句话听不见,只能打手势。
我还在痴痴的等一场雪。腊八,那幅雕塑又出现在我脑子里:表兄的童年什么样子,风雪交加的腊八,会不会到大户人家讨碗热粥?
腊八粥节,我在等一场雪,却等来冬雨。雨也好,雪也罢,总该有风的陪伴。风来了,天就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