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卫铁生，辽宁人，现居深圳。八十年代初开始写作，诗歌痴爱者，出版诗集15部。
十二月最后一首诗
卫铁生
一．
被染的长天
过滤一遍遍神灵
走远和走近的农民工
没时间跪拜自我
在疲倦的一天之余
裹着黑棉袄
等又一次薪水
二．
十二月就快结束
一块幻听的土
在冻原之南的阳台
为水仙的辞藻
献上本该休息的忠贞
悬空的花园
在心理学的南疆
迟迟不认大病
三．
羊叫声遍地
快感又生一群羔
畜牧手每天都在总结
发放屠夫手册
带着大师级的高潮
茶色玻璃盲区
偷偷烧报纸的动作
在糊弄什么
四．
落花长街里
模仿咽气声的女子
点火枯草取暖的老汉
只隔着一座钟
从清晨到平仄句
爱了一切受苦的命
也爱了幸福的每种无知
五．
手从事物中穿越
遇到放下屠刀的人
遇见无罪释放
手首先忘记春药和夏花
但躲不开果实
指缝间的一颗颗因子
讣告了某些过程
六．
庄稼地里的蚂蚱
都市区的红酒
混搭的消费零部件
组装一幅概念画
很多人都在写一首同题诗
嫁接奇妙的幻象
把混沌的一天
过得一年一样短
七．
白头发吃了韶光
水银镜假装不偷窥
刮掉泡沫里蓬乱的胡须
陷进早茶椅子里的人
有些犯糊涂
明明有婴儿车经过
怎么就不见了
八．
如此积攒了一年
废品站开始挑挑拣拣
其中损坏的青铜
像时光的逆子
上个月还精神饱满
这一回就衰了
至于为何从众多废品中
再次筛选出来
可能还要去锻打台
或许还有一个改良机会
九．
别掩饰暧昧的词
别抵触难受的呼吸
日历的小身体
别苟着千军万马的演讲稿
从元旦到马桶
十二月松开内脏和药品
最紧俏的经验
不禁止废墟
十．
走出穴居晒太阳
温暖的符号不必结绳记事
自由的未亡人
不再为记忆戴黑纱
这一刻没有辎重
无需南辕北辙
遍地草木的形象就足够
哪怕干瘪粗糙
也一切昭然
十一.
拒绝是可耻的
时间顺从了所有时间
诗人在熬夜粥铺
大胆地做了穿肠过的主角
在一年最后的几天
拯救废话
亦如创造无冕安谧
虽然这游戏无意义很徒劳
很如此多娇
十二．
一个孕妇
站在深冬的菜田上
四周有一层薄薄白雪
望着村口的小路
她久久不离开
十二月最后一首诗
是她双手拢腹的动作
不那么精致
但有隐隐的发芽声
榆钱儿读《十二月最后一首诗》
诗作/卫铁生
一．
被染的长天
过滤一遍遍神灵
走远和走近的农民工
没时间跪拜自我
在疲倦的一天之余
裹着黑棉袄
等又一次薪水
【读1、年关待薪】
十二月了，最后一首诗的焦点可能有多个，而“农民工讨薪”的镜头最揪心。疫情染过的长天里，那些顾不上自己安危，为养家漂泊挣命“走远和走近”，“在疲倦的一天之余/裹着黑棉袄/等又一次薪水”的身影，是否能感动被灾疫“过滤的神灵”，垂悯人间艰难万状的底层生命？
二．
十二月就快结束
一块幻听的土
在冻原之南的阳台
为水仙的辞藻
献上本该休息的忠贞
悬空的花园
在心理学的南疆
迟迟不认大病
【读 2、驱邪秘诀】
十二月最后一首诗，有人居然能“迟迟不认大病”。秘诀者何？心中有一座“悬空的花园”，以拒绝休眠的“忠贞”，日日盛开温暖词藻和浪漫幻想。此乃邪魔之气觊觎周遭而迟迟不得上身之妙招也。
三．
羊叫声遍地
快感又生一群羔
畜牧手每天都在总结
发放屠夫手册
带着大师级的高潮
茶色玻璃盲区
偷偷烧报纸的动作
在糊弄什么
【读 3、慎防忽悠】
十二月最后一首诗，千万警惕别被媒体许多假冒大师的“高潮”防疫表演所“糊弄”啊。那些摇唇鼓舌之辞，似乎透明，实则模糊，恰似“茶色玻璃盲区”。而每天处理废品一样“偷偷烧报纸的动作”，不会让弱视的你看见。
四．
落花长街里
模仿咽气声的女子
点火枯草取暖的老汉
只隔着一座钟
从清晨到平仄句
爱了一切受苦的命
也爱了幸福的每种无知
【读 4、活着真好】
十二月最后一首诗，其中有两种生存境遇与活法的强烈对比。
“模仿咽气声的女子”，太娇情，源于对“幸福的每种无知”。而“点火枯草取暖的老汉”，生来“受苦的命”，却顽强地于凛冽中活下去。
其实生与死，从千姿百态而至端穆划一，恰如“从清晨到平仄句”。其间只隔着时间的“钟”。而活着的种种姿态，都多么动人啊。
五．
手从事物中穿越
遇到放下屠刀的人
遇见无罪释放
手首先忘记春药和夏花
但躲不开果实
指缝间的一颗颗因子
讣告了某些过程
【读 5、金盆难洗】
十二月最后一首诗，可以题为《悔之晚矣》。有些事千万不能上手，否则罪过金盆难洗。别说你已“放下屠刀”，别说遭你迫害者已“无罪释放”，别说你真的立地成佛了。万事万物都有根有苗，有果有因。即使你缄口不提早年邪恶膨胀的“春药夏花”，而罪恶的果实又岂不压扁你的今世此生？
六
庄稼地里的蚂蚱
都市区的红酒
混搭的消费零部件
组装一幅概念画
很多人都在写一首同题诗
嫁接奇妙的幻象
把混沌的一天
过得一年一样短
【读 6、故土难归】
十二月最后一首诗，痛惜故土丢失血脉混嫁。怀乡，似乎“很多人都写一首同题诗”。而实际上故土情结已被很大程度上衍化为一个商业符号，“庄稼地里的蚂蚱/都市区的红酒/混搭的消费零部件/组装一幅概念画。“灯红酒绿的幻像中，浑浑噩噩，虚掷年华，糊涂一生，“把混沌的一天/过得一年一样短”。
七．
白头发吃了韶光
水银镜假装不偷窥
刮掉泡沫里蓬乱的胡须
陷进早茶椅子里的人
有些犯糊涂
明明有婴儿车经过
怎么就不见了
【读 7、浮生若梦】
十二月最后一首诗，谓之“浮生若梦”。朝青暮雪，即使你不照镜子不偷窥，事实就在那里。而更多的时候会产生幻觉，刮掉蓬乱胡须，“陷进早茶椅子里的人/有些犯糊涂/明明有婴儿车经过/怎么就不见了”。惊觉蹉跎一梦，还没学会走路怎么就老了……
八．
如此积攒了一年
废品站开始挑挑拣拣
其中损坏的青铜
像时光的逆子
上个月还精神饱满
这一回就衰了
至于为何从众多废品中
再次筛选出来
可能还要去锻打台
或许还有一个改良机会
【读 8、反思前行】
十二月最后一首诗，反思方案与决策。“上个月还精神饱满/这一回就衰了”。那些透视欠准的不成熟的防疫理论和方案，大把大把地速生速灭，而有些须重回人间“锻打台”，“或许还有一个改良机会”。
九．
别掩饰暧昧的词
别抵触难受的呼吸
日历的小身体
别苟着千军万马的演讲稿
从元旦到马桶
十二月松开内脏和药品
最紧俏的经验
不禁止废墟
【读 9、刮骨换血】
十二月最后一首诗，回顾这含泪的尴尬：“从元旦”祈福到岁末“马桶”。而辞旧之际，也需要“马桶”，来一次彻底的吐故方能纳新。把言不由衷“暧昧的词”呕出去；让心里憋着忍着“苟着千军万马的演讲稿”以“银瓶乍破水浆迸”之势泄洪破堤；连同“放松的内脏和药品”却被“紧俏”绑架的局面，都是人间垃圾和“废墟”，其归宿，“马桶不禁止”。若此，祈愿恶浊病秽世界脱胎换骨，迎接干净健康的崭新旦日。
十．
走出穴居晒太阳
温暖的符号不必结绳记事
自由的未亡人
不再为记忆戴黑纱
这一刻没有辎重
无需南辕北辙
遍地草木的形象就足够
哪怕干瘪粗糙
也一切昭然
【读 10、枯草逢春】
十二月最后一首诗，叫作“枯草逢春”。拥怀久违暖阳的一刻，“不再为记忆戴黑纱”，不再陷于悲痛的“辎重”羁累，“无需南辕北辙”的荒谬理论作指导，“遍地草木的形象就足够”让万物规律“昭然”在睹。人如草木，其理亦然。
十一.
拒绝是可耻的
时间顺从了所有时间
诗人在熬夜粥铺
大胆地做了穿肠过的主角
在一年最后的几天
拯救废话
亦如创造无冕安谧
虽然这游戏无意义很徒劳
很如此多娇
【读 11、致敬诗笔】
十二月最后一首诗，献给天真可敬的诗人。有重量的诗笔，认为对现实的折射采取“拒绝是可耻的”。“诗人在熬夜粥铺/大胆地做了穿肠过的主角/在一年最后的几天/拯救废话”。这份穿肠过心的诗化回顾总结，若说是心灵“安谧”之秘方，却不得“加冕”封冠；只能自嘲曰：“这游戏无意义很徒劳/很如此多娇”。但多年后翻阅，兴许会因无愧于诗人的有限担当而欣慰。
十二．
一个孕妇
站在深冬的菜田上
四周有一层薄薄白雪
望着村口的小路
她久久不离开
十二月最后一首诗
是她双手拢腹的动作
不那么精致
但有隐隐的发芽声
【读 12、茕茕春讯】
十二月的最后一首诗，谛听隐约春讯。深冬白雪小路，酷寒绝处，待产的孕妇对新生命不谢幕的守护和翘盼，把隐隐发芽的春讯给新年的第一个清晨。愿2023世界葱绿新生！
【读诗后记】：《十二月最后一首诗》，仿佛多棱镜，万花筒，折射着众生于举世劫难中的经历，煎熬，以及被疫情异化的人间神鬼妖魅。这组诗歌形式的特殊记实，回味一年来的所闻，所睹，所历，对于普通人关于一个灾疫时代的记忆来说，无疑具有史料意义。
组诗并未在悲哀中沉论，而是在悲哀中抬起头来，面朝曙色，期待春至。其美好愿景，符合冬尽春回之大道。
我读《十二月最后一首诗》，以粗浅的理解，为每小节加上小标题，与读友交流。
榆钱儿，汉中人，现居广州。退休教师，爱好广泛，喜欢诗歌音乐绘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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