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的小羊羊
(一)
文/杨登福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半夜,小丽被剧烈的腹疼惊醒,黄豆大的汗珠子湿透了怀抱着的那只小羊羊抱枕,泰迪站在床下,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起身喝了几口热水,疼痛有所缓解,床头的结婚照映入眼帘,看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那个男人,小丽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结婚十年,争吵七年,剩下的三年夜不归宿,即便是偶尔回来一次,不是要酒钱就是要赌钱,稍有怠慢就撒泼打滚耍酒疯。
那天晚上醉醺醺的回来,嫌小丽开门晚了,硬是拿锤子改锥把锁撬开,进来翻箱倒柜把她准备交养老保险的5000元钱揣怀里就扬长而去了,和入室抢劫差不了多少。
这种日子,小丽已经习惯了。
儿子刚上体校,成绩优异,虽然一年半载也回不了几次家,但这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想到自己曾多次站到六楼,真想一跃而下,可是,假如自己走了,儿子孤苦伶仃的怎么办呢?跟个后妈,岂不是毁了儿子的大好前程吗?想开看开了,她就告诫自己:为了儿子,必须顽强的活下去,于是,每天开出租车挣点娘俩的开支,夜晚怀抱着小羊羊也能勉强入睡。

第二天起来,感觉右上腹还是疼痛难忍,并且伴有发热、恶心,不行,扛是扛不住了,只能上医院检查了。
检查的结果令她大吃一惊---严重的胆囊炎,必须尽快手术!医院要求必须让家属在相关材料上签字,否则就不给做手术。
没办法,小丽只好打通了丈夫的电话:“喂喂,有什么事快说,我还忙着呢,在大山里和二哥还有邬十他们打平伙了,什么?动手术?吃点去痛片就行了,哪有那么娇气了?再说上次三嫂给你的那4000块钱卖羊钱我还准备换个手机了,喂喂,我这信号不好,签字?嗯,等一会我给他们敬一圈酒再说”。
嘟--嘟--嘟,电话无情的挂了!思绪良久,考虑到弟弟开货车正在外地,小丽不想让弟弟分心,于是就给妹妹打电话说了情况。
下午妹妹就火急火燎的从包头赶了回来,姊妹俩抱头痛哭是在所难免,哭罢抱怨罢了,面临的问题是医院必须让患者的丈夫签字才能安排手术,无奈之下,妹妹拨通电话强压怒火,心平气和的和她姐夫沟通关于小丽做手术的事情,电话那边早已是酒气熏天,醉话连篇,好在也有没喝酒的人接过了电话,了解了情况,就马上安排人把他送到医院。
路途颠簸,加之小风一吹,酒精彻底上头了,来到医院,这哥们就一句话“只要不花老子的钱,其余的爱干嘛干嘛,不就是签字怕死吗?我牧场每年不知道要死多少羊了,死就死了么,有什么可惜的”,说完,一把夺过大夫手中的一大摞材料,大笔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大名,然后迈着张嘉译的步伐潇洒的离开了医院,只留下了一群大夫和护士在风中凌乱。
小丽在妹妹的精心照料下很快就出院了,在家休养两天后,就拖着虚弱的身体开始跑车,车队的司机都不知道她是个大病初愈的人一个月后的一天,丈夫从大山里回来,听说小丽做手术花了好几千,就暴跳如雷:“那是三嫂给的卖羊钱,给你说的明明白白我准备买手机的,你怎么敢给我花了,你就是个败家的娘们,反正今天你得想办法给我钱,我这么远辛辛苦苦的跑来就是专门买手机的”。说着开始揪住小丽的头发把她摔倒在地上,还踹了几脚。
无奈之下,小丽把这一个多月跑车挣的钱全部给了他,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树怕伤根,人怕伤心。通过这件事,小丽彻底死心了。
想想自己长这么大,就连父母也没高声喊过,更别说是挨打了,自从嫁给了这个男人就没被珍惜过一天,在牧区的几年,她起早贪黑,喂羊放牛、剪毛抓绒、接羔储草,家里所有的活都是她一个人在操劳,丈夫每天除了喝酒就是赌博,就连儿子也不给照看,邻居说她就是个女汉子,丈夫则说她没有女人味,是呀!每天累的半死,哪有洗漱打扮的时间和心情呀?能分清男女就已经不错了。
值得欣慰的是儿子小伟聪明懂事,禀承了她的体育天赋,眼看快到上学的年龄,于是她就和丈夫商量,想在县城买套房,好让儿子有个优异的学习环境,丈夫听了火冒三丈“咋?你是嫌山里土气了待不住,还是看上城市的花花世界了吧?就你这样也能去城里?买房?还想买什么了?不要给我说是什么大山里教育不好,我小时候不照样是在山里上的学,再说了,我们一个放羊的,能凑合的认识几个字就行了,娃娃长大了不还是个放羊?”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为了儿子的未来,小丽这次再没妥协,义无反顾的带着儿子来到了县城。虽然生活艰辛,但看着儿子一天天的更加优秀,感觉付出的所有辛苦、受到的所有委屈都是微不足道的,也值得了。
母爱是最伟大的,为了孩子在名义上有个完整的家,小丽也想的就这样凑合的过吧,等孩子长大成人后再做打算也不迟,反正自己就是个女汉子,任何困难也能扛住。
可是事与愿违,还真应验了那句话“马儿不跳马鞍跳”。那天,小丽和弟弟、妹妹正在家商量母亲的赡养问题,忽然接到丈夫的电话,要她快点来司法局调解中心,说是要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把弟弟妹妹听得惊掉了下巴,半天都没回过神了,倒是小丽处变不惊,安慰弟弟妹妹,坦然的去了调解中心。
丈夫早已找律师写好了离婚协议,工作人员让她看仔细了再签字,包括财产分割、债权债务、子女抚养等等的约定,小丽说不用了,我只要儿子,其余的咋都行,工作人员偷偷告诉她,这份离婚协议是我们见过最失公允的,你所主张的对儿子的抚养权,按照法律规定,儿子已经成年,跟谁得尊重孩子的意愿,你现在要争取的是对财产的分割,不能让他把你哄了,小丽平静的说:“没事的,只要儿子能跟我就行”,说罢就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画押,然后回家。
一个月的冷静期过后,他们到了民政局正式签了字,算是结束了十年的婚姻,虽然在财产问题上吃了很大的亏,但是小丽还是如释重负。
回到家,刚好接到了儿子获得全国奖项的喜讯,小丽祝贺完儿子以后就把离婚的事告诉了儿子。
沉默片刻,儿子说:“妈妈你放心,有我了”,听到儿子的这句话,多年积压的情绪瞬间爆发,小丽的眼泪喷涌而出,关起门尽情的哭了个天昏地暗。

杨登福作于2022年12月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