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循着光,行走在温暖尘世
——读《落户》有感
文/童话
刘林海老师的小说《落户》还原了一段乡村岁月。有过农村成长经历的人,从小说中,能触摸到自己,父辈和祖辈的影子。
读小说,犹如看到一群纤夫,他们的肩上,贫穷与磨难拧成的绳索,深勒皮肉。他们拼尽全力,拖着人生沉重的船,在血汗和泪水的浸泡中一步一步前行。
想起了童年,我听到的关于六十年代的过往。
外婆说,外公每次下地干完农活回家,老远望见坐在门口张望的老母亲,都要强打精神,挺直扛着锄头的双肩,步伐有力。外公是想让老母亲觉得,儿子没有被饥饿打趴下,依旧有力气。
外公说,他留了点宝贝一样金贵的玉米种子,放在房顶。大舅找来梯子,爬上房顶,偷吃了几粒种子。那时,大舅只是个十岁的小孩。
小姨说,妈妈去临县的师范学校上学,每周临走前,外婆用野菜,玉米芯磨的粉,加上一点玉米粉和面粉,烙野菜饼,给妈妈带去充饥。每次,妈妈都要偷偷留几个给弟弟妹妹。
妈妈说,上师范学校时,每到周末回家,她取出偷藏的饼,野菜饼早已长出了霉点,小姨和几个舅舅,仍是吃得很香甜。
那是被饥饿和穷困萦绕的岁月。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回忆。正如作者刘林海老师在《落户》后记中所写“每当夜深人静,秉笔抒怀时,我的眼前就浮现出那些大多已故去的本家长辈和一众乡亲。”
唯成分论的年代,小说主人公,川妹子香包和哥哥苗伟,是被歧视和欺负的地主后代,不得已从家乡逃难到了陕西关中,落户槐树村。香包嫁给比自己大很多的魏念牛,苗伟入赘魏支书家,成了傻女子花妹的丈夫。不对等不般配的两桩婚姻,是兄妹二人的庇护所和唯一选择。
苦命的香包有了归宿。所幸,她遇到了善良的一家人。有了香包,贫穷的家,渐渐有了起色,有了光亮。
香包剪了乌黑漂亮的辫子换钱。给小叔子念珠买球鞋,给因公伤失去半条腿的念牛买铁丝用来编笊篱,给公公德强老汉买点心渣。柔韧美丽的香包,像极了小说开头,槐树上新长出的小榆树,她在一方新天地里扎下了根。
忠厚仁义的饲养员德强老汉,是乡村无数父亲的缩影。让我想起《平凡的世界》里的孙玉厚老汉,也想起了我的外公。他们辛苦活着的一生,就是为了家,为了儿女。
德强老汉扔给老猫自己被铡掉的一小截指头,继续铡草。看到无辜被抓走的香包被送回家,德强老汉要给公安局的人磕头示谢。夜晚给生产队生病的马盖上被子御寒。他是被命运牵着鼻子走的老好人,任凭苦难在心里流成河,他的脸上,依是写着顺从臣服。
德强老汉的小儿子念珠,却是换了门风。他不同于父兄的老实木讷。念珠机灵勇敢,有担当。保护视为亲姐姐的嫂子不被人欺负,小小年纪,丝毫不惧二癞和队长魏东风。花妹因意外触电身亡,苗伟香包无辜被抓坐牢,少年念珠孤身一人去县公安局搭救嫂子。
家乡有句俗语,将小看大。念珠不会任由命运摆布,他的命运他自己做主。后来,高考落榜的念珠,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已返城的知青宏涛看中念珠的果敢机灵有闯劲,请他加入自己的施工队。
如果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句话适用于念珠,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说的就是香包。她阻拦偷卖病死马肉的同村社员,为堂嫂偷麦子被罚放电影求知青帮忙,收养失去父母的堂侄黑子。香包是个弱女子,更是善良仁爱,内心强大的奇女子。
善良的人,上天从来不会亏待。聪颖的香包,和德文婶子学会了做香包,让农家工艺品走向更广阔的市场。香包亦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家里的农田,由念牛和出狱的苗伟打理。日子越过越好,昔日破败的穷家,早已换了新模样。
小说的结尾,那长在槐树上的小榆树,枝干已是结实挺拔……
槐树村,生活着一群普通的人,一群重情重义的人。苦难贫穷的年月,不乏温暖和真情。人性的善良,像一束微光,照亮坎坷未知的前路,也让在穷日子里苦熬着的人们,有了希望和盼头。
营长德茂和老右德文是苗伟的贵人。在他走投无路之际,帮他入赘支书家,得以安身。俊小伙和傻妻子极不般配的悲剧婚姻,有着沉重的时代烙印。那个年代,只有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也许,整部书里,傻女子花妹才是最幸福的人。有爱她的父母,有她痴爱的丈夫。她傻,她混沌,她就不用感知活着的艰难。众人在凄苦岁月里奋力前行,她只在她的世界里兀自欢舞。
小说《落户》的语言,平实质朴,向读者缓缓展开了一幅旧日关中农村的厚重画卷。饥饿笼罩的年代,人们苦中作乐,应对生活。就像我们关中农村,老人常说的一句俗语:过去的都是好年景。
婚礼上有人唱《夸陪房》:樟木箱子有一对,衣服压满两皮箱。各样上身三十件,花色裤子十五双。薄厚褥子分冬夏,缎面被子十六床。耳环戒指数不尽,一双金镯戴腕上。那个年代,历经苦难的人们,依然对生活,拥有无限的美好向往。
林海老师的《落户》,讲述了一个虚构的故事。这也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它有着一代人的影子,有着一代人的记忆。一代又一代人,循着光,行走在温暖尘世。

童话,陕西咸阳市人,一九七三年出生。阅读广泛,喜欢散文诗词。众多散文发表于《唐诗宋词古诗词》《古诗词日历》《少读红楼》等平台。